右下首是陸封安。池錦齡要坐，便只能下座了。

    在這種場面，倒像是低了人一頭。

    陸封安一見這死亡場面，立即站起身，還未說什么，便聽到上邊老太太道：“來了站著做什么？自己家還這么生分，快坐我旁邊來?！?/br>
    池錦齡剛一上去，老太太便拉著她的手坐在了自己的旁邊，同一個位置上。

    好在那位置寬，兩人坐著也半點不擁擠。

    下邊的季姑娘唇角輕抿，低著頭沒說話。

    “季姑娘是個好性子，當初與封安他娘也是手帕交。便是他娘嫁進了侯府，季姑娘也是時常過來的。當初出嫁那日，她可是哭著送了你娘進門呢?！崩咸χ鴮﹃懛獍驳?。

    “只可惜娘命不好，自己出了意外走失，娘家也犯了大錯，如今，連個家都沒有了?！奔竟媚锏椭^，流著淚道。

    范婆婆死死的盯著她，恨不能從那張臉上，看出些什么。

    這還別說，她低下頭的樣子，竟是與池錦齡有一二分相似。

    第209章 多大的臉

    “你娘也是命苦的人，哎……”老太太嘆了口氣。

    如今季家全部流放，當初季姑娘失蹤，也算是逃過了一劫。

    “我娘走失后被我爹爹所救，爹爹家中貧寒，一直不曾娶妻，又見娘是讀書人家的姑娘，干脆便允我姓季，說是將來再生個弟弟跟爹姓。誰知道，娘早早的走了?！奔竟媚锬ㄖ蹨I。

    “娘想過要進京尋親，但身子弱又走得早便一直沒找過來。若是知道娘家出了變故，只怕更承受不住。去年爹也沒了，我這才想要進京?！闭f完，便轉頭看向陸世子。

    看著他的眼神極其真摯，似乎像一個期盼心上人的小姑娘一般。

    “若是，若是南霜給世子添了麻煩，南霜南霜……”季姑娘眼眶紅紅的像只小兔子，輕輕抽了一下，然后擦干凈眼淚，強忍著悲痛道。

    “南霜沒有福氣，池姑娘能得陛下賜婚，是有大福的人。南霜，南霜沒有你命好……爹娘都沒了，家也沒了……”南霜眼睛紅紅的，看著讓人憐愛的很。

    陸封安瞥了她一眼：“你確實挺麻煩的?！?/br>
    季姑娘似乎是沒想到他竟是這般一說，當即愣著沒反應過來。

    臉色微白：“是南霜來晚了，是南霜多想了，不該不該來……”

    陸世子白了她一眼：“跟早晚沒關系，來得早我也不會娶你。再說了，該不該來你不都來了？”陸封安當真是一點耐心都沒有。

    池二手上捏著他的命，他該低頭就低頭，該認錯就認錯。

    可不代表人人都能騎在他腦袋上撒尿。

    這么一想，陸封安更不待見她了。

    那季南霜氣得眼淚都下來了，想過池姑娘又哭又鬧，想過池姑娘進宮討公道，就是沒想過，陸世子竟是這般大的反應。

    老太太眼皮子直跳，這孫子反應可真大。

    “好了，你既然是故人之女，咱們陸家必定就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只是這親事，并未過明路，如今封安他娘也死了，這事……”老太太微微蹙眉，看著季姑娘微微搖頭。

    若是季姑娘還活著，這事還能說道說道。

    可這都死了多少年了，一個失蹤死在外頭，一個孩子出生就死了。

    況且……

    老太太心頭嘆息了一聲，這事，生來就沒影的事啊。

    本以為那季姑娘有了住處，將她安頓也就罷了，誰知季姑娘竟是臉色慘白一笑：“如今，南霜怕是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南霜從記事起，爹娘便教導南霜，早已定了娃娃親，不可與男子親近，不可私下有往來?！?/br>
    “南霜謹記爹娘的話，自幼便知曉自己將來要嫁給陸封安公子的。娘說，她走失時陸公子已經幾歲了，娘后來還給南霜畫了一幅畫，南霜是日日掛在房中，只以為他是南霜未婚夫的?！?/br>
    “南霜自知身份配不上，若是陸公子不嫌棄，南霜愿做妾室，只愿陪在公子身前。不然，南霜也是一生不愿再嫁旁人的。南霜只能青燈古佛為伴，不可再嫁人的?！蹦纤獫M臉悲戚，有些心軟的丫鬟看了都不由動容。

    陸封安眼皮子都沒掀一下：“嫌棄。你問我嫌不嫌棄？嫌棄！”

    “季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便聽祖母的吩咐，給你買座宅子，將來有了喜歡的人將你風風光光嫁出去，也全了你我娘親的情誼?！?/br>
    “季姑娘若是不愿的話，封安也只能，給你建一座寺廟，你若是不想嫁人，待在廟里也好。想想季家滿門流放，季姑娘為他們祈福也說得過去。季姑娘你覺得哪個提議好呢？”陸封安認真的看著她。

    池錦齡全程沒說一句話，喝著自己喜歡的茶，吃著自己喜愛的點心。

    季姑娘眼淚掛在臉上，肩膀不住地顫抖，不住地顫抖啊。

    “好了，今兒封安生辰，府中已經備下了午宴。今兒便一起吃個飯吧，等用膳后，季姑娘你去南邊的宅子住著。也全了當年的情誼。至于玉佩……”老太太掃了一眼，那玉佩，確實與陸家的傳家寶是一對。

    當年傳給了她兒媳婦，沒想到竟然取了一個給季姑娘，哎，也是冤孽。

    季姑娘低低的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只是陸封安這個壽星公，還未用膳，宮中便來人了。

    “世子，宮里來人了，太子今兒生辰，太后娘娘請您一塊進宮過壽?！毖诀咴趶d外稟報道。

    老太太似乎早已猜到。

    “去吧，年年都是一塊過，今兒也一樣。你倆一個生早晨，一個生晚上，也是緣分?！崩咸χ?。

    陸封安瞥了眼季姑娘，很快便移開了眸子，只怕是祖母心疼他這餐飯吃的水深火熱，故意救他的呢。

    “小姜，你留下伺候池姑娘?！闭f完，這才退了出去。

    季姑娘幽幽的嘆了口氣：“若是娘知道陸世子如今過的這般好，也該安心了?！?/br>
    “娘以前還說，太子出生那日她在宮中道喜，聽得侯夫人難產，急急忙忙從宮中帶了救命藥材回來，這才平安誕下世子。后來看著世子長到了幾歲，即便是后來走失了，娘都是一直記掛著的?！?/br>
    老太太想起往事，緩和一些了。

    “你娘心腸是好?！?/br>
    過壽的正主不在，這頓飯吃的極快。

    “封安今兒不再，我也知道你無心久留，你就回去吧。這天寒地凍的，等成了婚啊，再好好陪我，咱們倆好好聚聚?！迸R走前，老太太拉著池錦齡笑著道。

    池錦齡點了頭，她和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情誼。

    就算不是她孫媳婦，她倆也能當姐妹的。

    兩人離府時，她和那季姑娘一塊離府。

    “池姑娘，你的命真好，有爹娘疼愛，又有陸世子寵愛，還能嫁進陸家。不像我的命……連做妾都是高攀了的?！奔竟媚镒咧咧?，便自嘲道。

    “南霜不敢高攀，也不敢奪池姑娘你的寵愛。只求池姑娘，能讓南霜呆在世子跟前，南霜，就這么一個心愿，才支撐著自己來到京城?！蹦纤崛岬?。

    這會正出了陸家大門，池錦齡轉頭看向她。

    第210章 雪地下跪

    “你的命不好，該怪你的爹娘，為什么要我承擔？至于伺候，世子都愿意給你建廟了，季姑娘還想如何？”池錦齡笑看著她。

    “你求誰不好，求到我一個陸家未婚妻身上，你是覺得我該彰顯當家主母的大度嗎？難不成，你竟是不知，我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妒婦，世子都不敢多看旁的女人一眼？”池錦齡滿臉譏諷，那陸封安宮宴時不在眾人面前表現的明明白白么？

    南霜看著她，臉上漸漸變冷。

    此刻已經出了陸家大門，站在了正道上。

    過了年，正道上來來往往人不少，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一對漂亮的女子。

    只見那略顯柔弱的姑娘似乎受了委屈，啪嗒一聲，便跪在了雪地里，磕起了頭。

    “求池姑娘給南霜一條活路，即便不允南霜入府做妾，留下南霜伺候你們也好。南霜生來，娘便告訴南霜，以后自己是要跟著陸公子的。南霜這么多年從不敢望，南霜，已經容不下別人了啊。池姑娘，南霜不敢奪你寵愛，也不敢肖想陸家正妻，也不敢拿以前的娃娃親要挾，南霜不敢，只求能讓南霜呆在你們身邊?！?/br>
    說著，那姑娘便在雪地里磕起了頭。

    周圍人瞧了紛紛倒抽一口氣：“姑娘可使不得，這要是留下病根可怎么好?！?/br>
    “這冰天雪地的，受了凍可是一輩子的事兒?！?/br>
    “姑娘啊，你這有婚約的，你哪里做的了主。該嫁進門嫁進門，這是早早定下的親事啊。陸家，想來也不是毀親之人?！敝車[隱有人議論，看著站在那里無動于衷的池錦齡，紛紛蹙眉。

    “池姑娘啊，你這說來可不地道了。雖然你們是陛下御賜的親事，但這也得有個先來后到啊，就算您這容不下，人家也只是卑微的想要進門伺候陸世子而已?！?/br>
    周圍人看了很是不忍。

    那季姑娘穿著打扮都平平常常，跪在雪地里凍得發抖，更是惹人憐惜。

    池姑娘穿著披風，戴著毛絨絨的圍巾，看起來雍容華貴又高高在上，眾人自然更偏向弱者。

    一輛馬車停在轉角，一雙白皙修長的大手掀開簾子，似乎在看那場中的女子。

    只見池錦齡微微蹙眉，看著地上跪著的女子。

    “兩個定親的當事人都死了，不如，你把她們的尸骨刨出來對證如何？到底有沒有定親，只憑你一面之詞，那明兒也有人拿著玉佩過來，也說是季姑娘后人怎么辦？？”說完，對著遠處的一個賣菜姑娘道。

    “姑娘，我瞧你也有可能是季姑娘后人哦?！?/br>
    把那賣菜姑娘羞紅了臉。

    “這玉佩，是陸家一對的，我……”

    范婆婆看不下去了：“誰知道是真是假，誰都知道陸家有一對祖傳的玉佩，萬一哪個看過的做了個假的呢？不如，不如請人來鑒定一下？若是假的，必定有所不同的?！狈镀牌艥M是譏諷的看著她。

    當真是想嫁人想瘋了！

    那季姑娘身形微怔，抬起頭看向池錦齡，滿臉淚水，哭的梨花帶雨。

    “池姑娘，我也有自己的不得已?！闭f完，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沖沖的朝著那陸家門口的石獅子底下的石座沖去。

    眾人一聲驚呼，全都嚇慌了，誰都想不到那季姑娘竟是這般性子。

    眼看著就要撞上去了，便見旁邊沖出一個綠衣小姑娘，大喊著不可。聲音都破聲了，上前便將那季姑娘撞開了。

    “不可，不可啊，姑娘你沒事吧？姑娘你沒事吧？可有傷到哪里？”只見她慌慌張張扶著那姑娘，手都在哆嗦。

    池錦齡面上的淺笑，瞬間淡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那兩人。

    那綠衣姑娘似乎這才想起了什么，連忙站起身，轉頭看著池錦齡心中一抖：“姑娘，還好奴婢接住了。她若是撞死在陸家門前，姑娘以后可要擔上逼死，逼死陸家前未婚妻的名聲了?！濒~香是來接池錦齡的，誰知道剛穿過人群，便瞧見季姑娘以死相逼。

    這會那季姑娘早已哭的眼淚嘩嘩的，看著扶著自己又突然松開的丫鬟，微微怔了一下，又低下了頭。

    這會已經有陸家人出來了，已經圍在了她身邊。

    “哦？誰告訴你，她真的定了娃娃親了？”池錦齡冷眼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