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
“看來娘娘吩咐人特別布置過呀,你這兒衣帽鞋子一應俱全,”裴珩比劃了下,說,“尺寸也差不多,九弟你來看看?” 賠光光嘴上說沒什么好看的,人還是走了過去,一眼掃盡之后說:“我可是梁國太子,代表我們梁國的臉面,怎么能穿這些?” 嘴上這么說,他心里已經軟化很多了。 這孩子畢竟也才十一二歲,對皇子來說這個歲數確實不算小,已經懂很多東西。但他心性又不是那么成熟,比他父皇那個老油條感性得多。 想到入秦之后的種種經歷,賠光光覺得,母后還是很關懷他。 要不就不會每年都讓人送東西去,也不會聽說他要來就提前讓人把房間布置得這么好??杉热坏胗浰?,為什么人從來都不去看他呢?就連偷偷的都沒有過。 賠光光心里一起一伏,什么滋味都有,他不肯將真實在奴才面前顯露,催促他們立刻將東西擺放好,然后出去。 等閑雜人等出去了,又問賴在他這邊不走的裴珩:“五哥到底想說什么?” 裴珩嘿嘿嘿,說這個床啊,特別軟,問他試過沒有?還有浴室里龍頭一開竟然能直接放出水來,冷熱都有,以及那個小浴池,看著也很舒服的樣子。 “秦國這邊生活也太滋潤,這些人可真是講究。我出國之前真沒覺得咱們很差,每次聽二哥說貶損的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哪有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開眼界了,如今真的開眼界了,哪能想到人家這么好呢?!?/br> “五哥別說了,回你房間去吧,我也準備洗洗歇下?!?/br> 裴珩剛才就是瞎扯幾句打個鋪墊,看太子催他走才正色道:“明天應該就能見到娘娘和六meimei,九弟你準備好了嗎?” “我要準備什么?” “就是吧,父皇同你母后具體是怎么回事咱們也不清楚,你在東宮伺候的人一準兒都幫父皇說話的,哪些真哪些假都不好說,你別就認定了是娘娘不好,就算心里有話可千萬好好說不要陰陽怪氣?!?/br> “那是生我的親娘,我能對她陰陽怪氣?” “這話就很陰陽怪氣啊,九弟你想想等著接咱們那車,還有這屋……你娘要真沒所謂你她cao什么心?管你坐馬車要走多久,管你住著舒不舒服?!?/br> 賠光光和裴乾以及馮念一樣,其實都是嘴硬哪款。 加上他是太子,冷言冷語都是常態,裴珩真怕他一個搞不好把架子擺到馮念那頭。對這位娘娘他印象非常深刻,小時候拜她所賜天天加作業,這人是真有收拾人的辦法,雖如此,她心還是很好的,人走了之后好多人惦記她,惦記了許多年。 外邊批判的聲音不斷,但只要是長時間同她相處過的,誰也罵不出一句。 包括他母妃,私下都說走了也好。 “九弟啊,你娘是什么人你得自己去看,不要聽別人評價。很多事也不是一句對錯就能說清,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你認為的錯誤對她來說可能就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你有疑惑就好好問,聽聽她說。 父皇和她之間的事不當牽扯到你,別管他倆鬧成什么樣,哪怕老死不相往來了,一個還是你爹,另一個也還是你娘,你說是不是?” 老五好心來勸他,賠光光也不好甩他臉,只道心里有數,讓他回隔壁歇去??慈顺鋈チ怂樖宙i了門,又把衣柜打開看了看,拿了一套他認為不合適穿出去的本地服飾做寢衣穿。 歇下去之前,他去浴室放水泡了個澡。 從記事起,賠光光一直都以太子身份為傲,他的人生追求十分明確,現在跟著父皇好好學,以后接他皇位,做個名垂青史的帝王。 今天以前,他從未動搖過。 現在不能說動搖,可能是泡澡泡舒服了,他忽然有種感覺假使自己一早就不是太子,當初也被母后帶到這里,是不是會過上另一種生活? 這種想法只存在了一下。 賠光光到底是個務實的人,都走到今天了這些假設沒有意義。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短時間內見到的新鮮玩意兒太多,受了刺激。這邊確實好,但他應該以此為目標在回去以后也把梁國建設成這樣,那才是對的。 他沒再多泡,打著香皂把身上洗干凈就出來了,擦干出來吹了會兒風,又想了想母后和jiejie,困了之后才爬上床陷進柔軟的床鋪里睡了過去。 這一晚,賠光光算是睡得比較好的。 隨他赴秦的那群人在房間里東看看西摸摸,因為是兩人一間,他們還對此行的所見所聞進行了瘋狂討論,就連之前在車上吐的昏天黑地的,進到國賓館之后人好像也恢復了精氣神,泡了澡又啃了水果之后,他們精神抖擻的閑侃到半夜,把一路上見到那些全都吹了一通之后以秦國真好做結語,結束了對話。 或許是因為頭天睡得太晚,也可能是床墊太軟,平常到時辰必睜眼的好多都睡過了,幸好其中有人堅強的醒了過來,把隨從和侍衛的房間門全敲了一遍,要不窗簾一拉上他們真能睡個昏天黑地。 夏天白晝長,天亮得早,賠光光作息一貫規律,哪怕因為這房間舒服他稍稍賴了一會兒,在天亮開之前,人還是起了身。 平常他醒來之后都有人伺候洗漱更衣,因為這房里只他一個,難得他沒去叫人,自己進浴室按照提示說明擠牙膏漱了口,對著明亮的半身鏡洗了把臉,之后才脫掉當寢衣穿的這身扔進臟衣簍去,之后穿上了他自己帶來的衣裳。 穿好之后不久,送早點的來敲門了。 他在外面陽臺上迎著朝霞吃了一餐,吃完還想吹吹風,就看到有輛白色小車徐徐開來,那輛車開得頗慢,車旁邊還有兩隊侍衛開道,料想里面坐的應該是個大人物。 心里忽然有個預感,使得賠光光收起了出來吹早風時擺出的輕松愜意的表情。他懸著顆心緊張的往下看去,白色小車果然在樓下停住,兩隊侍衛夾道,司機下來開車門,從后座下來的是個穿著淺色套裝從他那角度看不清臉的女人,女人斜戴著一頂女士禮帽,徑直進了國賓館。 看那個打扮那個身材,女人好像非常年輕,有這個排場的感覺像是他jiejie裴b。 理智這么說,他又否定了這種可能。 賠光光心跳得噗通噗通的,人很忐忑,他覺得那是母后,母后來了。 第264章 二陸四: 馮念昨晚就聽說人來了, 但她沒趕去見,給賠光光留足了休息時間。本來計劃等六六上完早課,母女兩個一道過去, 結果女兒才出去半小時她待不住了, 留下話讓六六上完課再慢慢過去, 自己先走了一步。 琢磨著是去國賓館那頭,她穿了身稍顯正式的套裙, 頭發一絲不茍的盤好,戴上禮帽,還上了個淡妝。 王政君在群里嘖了好幾聲了。 說她之前是老鴉笑豬黑,自己就放不下賠光光還吐槽她心系劉驁。 王政君說完就吃了教育。 馮念:“你懂個屁?!?/br> 馮念:“離婚之后再去見那邊的人這就跟畢業之后參加同學會一樣, 要么別去,去就得把面子撐一撐?!?/br> 妲己:“王政君不懂又不奇怪,她也沒離過婚?!?/br> 楊玉環:“這種心態我倒是蠻懂的,就跟后宮里群芳爭艷一樣,給人壓一頭總是丟人,只不過念念是在跟賠錢比,爭的是別人對他倆的評價?!?/br> 韋香兒:“沒毛??!把排場拉起來,容光煥發的去, 給梁國來那一群看看到底是誰不配。裴乾啊, 八年不見,老頭子了吧?!?/br> 東哥:“得虧來的沒他,要隊伍里有他念念能讓御用裁縫給她做件戰衣穿上, 怕是從頭到腳都完美了才能出門?!?/br> 馮念:“不愧是老姐妹了,真了解我?!?/br> …… 馮念她, 是個好面子的人,若只是見個兒子還好說, 跟兒子一起來了還有一長串,她能不收拾收拾? 她宮中的侍女以及貼身保護的侍衛都覺察出了。 殿下今兒個心情頗好。 想到前幾天聽說的,這次來的人里面有她親兒子,母愛啊,真是偉大。 侍衛多數等候在樓下,隨她上去的只兩人,由國賓館的工作人員帶路,馮念一級級階梯上去,到四樓,走到賠光光住的那間視野最好的主賓方門口,給帶路的停下來,抬手在門上叩了叩。 很快就有少年的聲音從里面響起―― “誰???” 負責叩門的還在想該怎么回,馮念眼神示意她退開,自己往前邁了一步,應答道:“你母親?!?/br> 果然是母母母母親。 馮念南下的時候賠光光才滿三歲不久,三歲以前的事沒多少人能記清楚,他對母親的記憶其實早就模糊了,現在哪怕仔細去回想,也只能記得母后喜歡倚靠在美人榻上,懶洋洋的好似沒長骨頭。 至于說人的樣子,包括聲音都模糊了。 這會兒聽到淡淡三個字,賠光光第一個反應是來人真是母后,第二反應她說話是這樣的? 不過片刻他腦子里已經晃過好多事,心里也是噗通噗通的。 有點緊張。 但還是鼓起勇氣應了一聲:“等會兒?!?/br> 他環視了一眼剛才匆匆整理的房間,床單拍平了,毯子也已經疊起來,臟衣簍在浴室門后面藏著,一眼看去屋里還算整潔,應該不會丟人,這么想著人才走上前去開了門。 一整個群共同見證了這個瞬間,賠光光假裝淡定過來的,門一開,母子兩個眼神一對上,他表情就繃不住了,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驚訝的東西。 “……母親?” 馮念輕笑一聲:“這遲疑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賠光光一擺頭:“沒有,就是沒想到一別多年您還是這么年輕?!辈⑶移?。 宮里的娘娘他每年都在見,里面最年輕的也及不上她,據說年紀同母親相仿那幾個瞧著都挺老氣了。她娘竟然還是青春撲面,她若不自報家門,說人只有二十歲別人都會信的。 以前賠光光還想象過他父皇母后站一起的樣子,真正見到一別八年的親娘,他突然就發現這兩人不般配了。 父皇瞧著已經是帝王遲暮的樣子,他一年年老了。 母后還是嬌花一朵,看著青春才起頭呢。 本來一直對他倆分開耿耿于懷,就這會兒很突然的,他有那么一點理解了。 人在門口就走起神來,他眼神是落在馮念臉上的,心思一看就飛遠了,眼看母子兩個要在房門前站個天荒地老,這時候旁邊那間的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來個五皇子裴珩,他剛才注意到樓下站了好多人,開門過來想同九弟嘮嘮猜猜是誰來了。哪知道門一開發現隔壁門也是開的,門前還站了好幾個人,領頭的是個皮膚白皙側面線條優雅美麗的年輕女性,看起來竟然還有點眼熟。 他皺眉回想著呢,趕上馮念聽見旁邊傳來的開門聲,朝那方看了一眼。 那一瞬間,裴珩想起了被盛世美顏支配的恐懼。 想當初他也天真爛漫過的,五六歲那會兒真是不識娘娘美。后來六meimei出生,忘記是滿月滿百日還是滿歲的時候,他們兄弟相約去看,那時大概也就是八歲,或者九歲,突然發現之前蓋戳的狐貍精怎么那么好看,比他人美心善的母妃還要漂亮好多,單論長相母妃根本沒法跟她比。 他永遠記得那次,因為那是個標志性的事件,標志著他從單純的好寶寶逐漸變成了骯臟大人。 馮念南下時賠光光是還很小,裴珩有十多歲了啊,他對馮念的記憶可以說相當深刻,雖說她風格大變,裴珩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認出來之后也是直接呆掉。 過好一陣子才回過神。 “娘娘……” “早不是了,別那么叫我?!?/br> 裴珩一噎,不那么叫又該咋個叫呢? 他索性忽略掉這個,寒暄說:“好多年沒見您還是風采依舊?!?/br> “你也長大了,聽裴琰說你早幾年就大婚,當爹了都?!?/br> “嘿嘿?!?/br> 眼瞧著他兩個搭上話了,賠光光感覺自己被冷落,他伸手推開門:“母親進來坐下說吧?!?/br> 馮念信步走進房內,沒著急落座,她四下看了看,問:“這邊和宮里的感覺很不一樣吧,昨晚上歇得好嗎?這床睡著習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