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不僅可以動手，還可以翻身，只是他們意識還在沉睡。

    一年又一年過去，簡毅幾乎已經習慣了成風不會回答。

    而，成氏父母也變得佛系起來，被黎景行哄的暈頭轉向，幾乎到了溺愛的程度。

    他們也認下了簡毅，知道那是世界上除了父母最愛成風的人。

    是時候放手了。

    黎景行到了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將成氏集團掌管的妥妥帖帖了。

    他從小就展現了超強的智商，之后更是接連跳級。

    簡毅問過他，“天才的世界會不會很孤單？”

    他搖了搖頭，“不是啊，很好玩，世界很有意思?！?/br>
    他喜歡畫畫，喜歡音樂，也喜歡掌管公司，賺錢給大爸續命。

    盡管有著頂尖科技的醫療器械和最好的護工，成風的肌rou還是有些萎縮，看起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上幾乎沒有多少rou，眼眶深深地凹陷了進去。

    黎景行對他道：“爸爸，大爸不喜歡看你難過的，他希望你照顧好自己?！?/br>
    簡毅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

    “嗯，我會的?！?/br>
    現在，黎景行已經長大了，他沒有別的借口了。

    成風注定要死在他的手下。

    “那太好了，”黎景行笑著道：“我還想把公司交給大爸，然后帶爸爸出去玩呢?！?/br>
    簡毅勾起了笑容，“我要陪你大爸走了?！?/br>
    “什么意思？”黎景行不解。

    簡毅輕聲道：“你已經成年啦，以后的路就要靠自己走了?！?/br>
    “我要陪你大爸走一段，他太孤單了?！?/br>
    黎景行那么聰明，怎么能不理解簡毅口中的意思。

    “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簡毅搖搖頭，“爸爸有別的事情要做?！?/br>
    “爸爸，你不要去死?！?/br>
    簡毅失笑，“沒有，我要跟你大爸去別的地方?！?/br>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br>
    黎景行顯然不相信簡毅的說辭，認為他是存了死志，一直跟著簡毅。

    十八歲的黎景行長得已經很高了，比簡毅高了一頭，五官也有祁岄的影子。

    看著他像個跟屁蟲的樣子，簡毅就想到了很多年前，成風沒有安全感一直跟著自己的樣子。

    想到這，簡毅揉了揉黎景行的腦袋。

    個頭很高的少年，低著頭，乖乖地讓爸爸摸。

    簡毅嘆道：“你真的長大了?！?/br>
    “沒有，我還是個孩子?！?/br>
    簡毅：……

    “一米八幾的孩子？！”

    “我還用兒童手表呢！”

    簡毅捂額，“行了，別鬧了，讓你大爸安安靜靜的走?！?/br>
    黎景行閉嘴了，他知道成風一直是簡毅的底線，輕易觸碰不得。

    就連他說自己看到大爸的鬼魂了，簡毅也只會說，“你大爸還活著，哪來的鬼魂？”

    簡毅叫人從家里送來了成風穿得最帥的那一套衣服，本來合身的衣服，現在已經肥肥大大的了。

    簡毅沒費什么力氣，就將成風侍弄好了，他現在很瘦，簡毅可以輕松的抱起他。

    是時候送他離開了。

    簡毅將這個消息也告訴了成母，自從成父死后，她一直待在療養院里，吃齋念佛。

    她同意了，即便是淡然了很多，這個時候臉上也流下了淚水，“也好，讓他往生吧?！?/br>
    謝寧是在成風手術后的三個月死亡的，他沒有撐得到判決書下來，就在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中死去了。

    在他死后，謝氏父母沒有了資金來源，聽天由命，不久之后也失去了蹤跡。沒錢沒勢沒戶口，又被嬌養慣了，在那樣的境地很難活下來，就算是活著，也只是痛苦掙扎。

    助理偷配鑰匙，私闖名宅，工作時間內，還向謝寧泄露了不少成氏的資料，判刑不多，卻也留下了案底。

    成父是在黎景行十歲的那年去世的，為了將成氏撐下來，他殫精竭慮，給黎景行留下了一些可靠的人才。

    在這十來年間，許多人離開了。

    隔壁的大娘也去世了，喜喪。

    喜喪好像是人類加給喪事的意義，用來安撫活著的人的心靈。

    看著沉默的黎景行，簡毅安慰道：“寶寶，你別傷心?！?/br>
    黎景行搖了搖頭，看著好像失了神的父親，緩聲道：“爸爸，你要是傷心的話，就哭出來吧?！?/br>
    簡毅扯了扯嘴角，眼眶卻是干燥的，“是我拖得太久了，他一定很痛苦吧?！?/br>
    生子，是讓他在孕育生命的過程中，學會尊重生命。

    那現在呢，讓他親手結束愛人的生命，是想要他學會什么？尊重死亡嗎？

    但他，怎么能呢？

    看著像是睡著的愛人，總是有種他下一秒就會醒來的錯覺。

    去除維生裝置，就是親手殺死他。

    這讓他，如何做。

    選擇，充滿痛苦。

    但，簡毅知道，不能沉溺在過去。

    未來在等他，祁岄在未來等他。

    現在的一切，就算是真實，也是虛幻。

    真實即虛幻。

    “不要怪我，”簡毅摸了摸成風的臉。

    維生裝置被簡毅親手除去，成風已經瘦弱的可以讓他單手抱起來。

    “其實是我害怕，害怕見不到你，是我太懦弱了，將你留了這么久，”簡毅十分自責，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攥著一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