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我舅媽也上吊死了？”猶如一個晴天霹靂一般的，打在我的頭上，讓我從頭到腳一般的冰冷......

    “幺妹兒啊，你啷個現在才來嘛！你那個表弟，哈曉不得活起在不！”老婆婆拉著我的手，數著這些歷年的過往。

    我卻絲毫難以相信，我舅舅死了？我舅舅怎么會死呢？我小的時候，他那么的喜歡捉弄我，也那么的熱衷于給我扎小辮兒，給我買糖吃，我的舅舅怎么會死呢？

    “幺妹兒啊，你也莫難過了！你還活著，就蠻好的！慢慢找你的表弟！找到了，你好好對你表弟就是咯！”老婆婆不停的安慰著我。

    我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嗯呢，好！婆婆，我舅舅怎么會死呢？他年輕的時候，身體那么的好，他怎么會死呢？”我實在是難以相信這一切。

    “恩，說來也奇怪，我啷個都想不起來孫浩是怎么死的！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婆婆瞇著眼睛，努力的回憶著。

    “還有，我舅媽為什么也會上吊自殺呢？他們有孩子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會兩個大人都走，丟下孩子的??！”我實在難以想象，沒了父母的表弟，是怎樣的絕望。

    “就是這個事情撒！說來也稀奇，在農村里頭，死一個不要緊，兩個都死了，那就要命了的！那個時候，哈是九幾年，飯都吃不飽，你表弟后來也不見了。我們還以為是你們屋里的哪個親戚帶走了了！”老婆婆有些痛苦的樣子，長吁短嘆起來。

    “jiejie！”愛麗絲拉著我的衣服，“要不，咱們去舅舅的屋里看看吧？”

    “要得要得！我帶你們去！”老婆婆一聽愛麗絲的建議，很是贊同的樣子，表示要帶我們過去。

    我們三人便在老婆婆的帶領下，朝著孔家村的村后頭走去。沿路碰到幾個大爺大媽，看到我們，紛紛打過招呼。

    不多時，就到了舅舅的老屋。老屋在村后頭，泥土結構的屋子，兩間，低矮而又破敗。

    老婆婆指著屋左邊跟我說：“幺妹兒，你還記得不，那哈兒就有一口水井！以前我們吃水就是在那哈兒挑水的！”

    長江依言跑過去，看了看，對我喊道：“這里是有一口廢棄的水井！”

    眼淚再度止不住的流下來，我捂住嘴，任憑眼淚肆意橫流，與往昔的回憶，交織在一起，讓我悲傷到窒息。

    “哎呀，幺妹兒，你莫哭噠！人生不能復生，你們活著的人，好好活著就行噠里！莫難過??！”老婆婆輕輕的拍打著我的背，就像我奶奶小時候哄我一樣的。

    “王mama！王mama！”有人遠遠的朝這邊喊著。

    “搞么事??？”

    “你媳婦兒叫你回去看一哈子，有騸豬匠過來騸豬咯！你媳婦兒不會看，叫你回去看一哈子！”

    “哦，曉得咯，我馬上回去！”老婆婆中氣十足，身體很好。要是我奶奶還在的話，身體也會這么好嘛？

    “幺妹兒，你莫難過噠！我先回去一哈子，你可以到你舅舅屋里看哈子。中午到我屋里吃飯??！說好了??！”

    面對這這一位慈祥的老婆婆，我只好點頭答應：“好，我看看我舅舅的老屋，就去婆婆你家里，你先去忙吧婆婆！”

    送走了婆婆，我開始大量著舅舅的老屋。

    記憶中舅舅的老屋是很高大、很整潔的。而現今看到的，則不一樣。

    土木結構的屋里，低矮又破敗，搖搖欲墜，就連屋頂上的瓦，都長滿了荒草。應該是年久失修的緣故，顯得很是頹敗。

    兩間屋子，一間的木門上掛著一把大鎖，長江走上前，輕巧的一擰，就擰掉了鎖頭。推開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彌漫開來。

    長江忙隔開我們，讓我們遠離，說道：“屋子年久沒進人了，先散散味道再進去！”

    從外面打量屋子里，非常的陰暗。和我小時候的記憶不太一樣，我小時候記得舅舅家里的屋子非常的明亮、寬敞的，而不是這樣子的。

    除了破敗和光線不好之外，甚至還顯得鬼氣森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分明感覺到了長江和愛麗絲的驚懼。

    散了一會兒味道之后，長江走進去，打開了所有的門窗，包括另一扇木門，是從里面拴上的，全部打開之后，屋子的原貌，終于漸漸顯露出來。

    屋子很簡單，上鎖的那一間是堂屋，也就是川蜀之地，用來會客的“客廳”。一般都有些家具、電視、八仙桌之類的陳設。而另一間，則是廚房，水缸、米缸、鍋灶等陳設。

    記憶中，總覺得舅舅家里很“豪華”，因為有吃不完的零食，和電視，甚至還有沙發。九幾年的農村，有些這東西，就已經是當地的“有錢人”了。

    而現在，我只看到那個蒙了厚厚灰塵的物件兒。

    沙發沒有，僅有幾把椅子，落滿了厚厚的灰塵，歪七扭八的躺在角落里，靜默的看著歲月變遷。

    八仙桌也不見了，堂屋里到時還有幾個造型奇特的物件兒，長江踢開幾步，灰塵抖落，才發現是幾件農具。

    除此之外，廚房也差不多，除了一個空蕩蕩的灶臺之外，就只剩下裝水缸的木架子，和一個水泥砌的臺子，灶前的幾把柴草。

    看著這么破敗的屋子，我趴在愛麗絲的肩上，開始號啕大哭起來，舅舅啊舅舅，難道你真的不在了嗎？

    那之前救我的人，為什么要冒充你救我呢？那什么幽冥要說見過你，但是卻不知道你的死活了？

    舅舅啊，你到底在哪里，到底是死是活呢？

    還有，我的表弟，還活著嗎？表弟是否知道他有這樣的一個表姐，可以給他足夠的衣食？

    那個時候，表弟還那么小，他還活著嗎？我可憐的表弟啊......這個世上，我可能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你們，是哪個??？在這哈兒搞么事？”一個大爺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哦，這個是我jiejie的親舅舅的老屋，我jiejie憑著記憶想回來看看，結果，別人說我jiejie的舅舅死了。我jiejie正難過了！”愛麗絲替我解釋著。

    “哦，我說了！幺妹兒啊，你勸勸你jiejie，別哭了！這家人我曉得的，蠻造業的。男的死了，男的老婆上吊自殺了。九幾年的時候，在我們這里，還是一個新聞了！”

    “??？新聞？為什么？”愛麗絲不解。

    “是??！他們夫妻感情深，一個死了，另一個不愿意獨活唄！唉！算了算了！幺妹兒勸勸你jiejie，別哭啦！”大爺嘆息著走遠了。

    長江在一旁不停的尋找著蛛絲馬跡，也不知道從哪兒撿過來一把掃帚，掃著厚厚的灰塵。

    愛麗絲抱著我，讓我趴在她的肩上痛苦，拍拍我的肩膀，讓我盡情的發泄著。

    “誒？這是？照片？”

    “那個，jiejie，你要不要先看看照片？”愛麗絲突然打斷我的哭泣，輕輕說道。

    我抬起來，擦擦眼淚，有些迷茫：“什么照片？”

    愛麗絲指指墻上，說道：“長江發現了掛在墻上的照片，jiejie你要不要看一看？”

    我走到近前，發現是一個塑膠的老式相框，相框里是幾張照片，白色的相片邊緣，已經發黃了。但因為是裝在相框里面的，所以保存的還很完好。

    長江早已掃開了相框上的塵土，因為是掛在墻上的，又蒙上了厚厚的塵土，要不是長江眼尖，我都不一定能夠發現的了。

    塵土簌簌的落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飄飄蕩蕩，就像無助的靈魂。

    “長江，取下來吧，取下來再看！”我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好！”長江取下來相框，連吹帶甩，總算將灰塵清理的差不多了，遞給我。

    相框是塑料的，邊角已經掉色，越發顯得是個舊物件兒了。我忙掏出手絹兒，擦一擦，仔細的辨認著。

    里面有六張照片，分成兩排。第一張是一對年輕夫婦的結婚照，八十年代照相館的杰作。年輕的男子應該是我的舅舅，瘦削的樣子，站在一個女子的旁邊，女子端坐，笑容滿面。

    這笑容讓我覺得好生熟悉，難道，這就是以前奶奶常說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嗎？

    再接著，是一個嬰兒的滿月照，肥肥胖胖，粉嘟嘟的，超可愛的樣子，這應該就是我毫無印象的表弟了。

    第三張，則是一張全家福，舅舅舅媽，和嬰兒的全家福。

    下首第一張，是舅舅的單人照，坐在花壇山，笑道燦爛，還是一副少年不知愁的樣子。

    第二張，是一個體態豐腴的女子，穿著旗袍，低眉回首，嬌嬌怯怯，我見猶憐的樣子。只是照片，好像是有折損的地方，女子的臉，破了一道口子。

    最后一張，是舅舅舅媽的全家福，也是唯一的一張彩色照片，清晰了許多。

    一個約莫一歲多的男孩兒，坐在舅媽的腿上，嘴里吮吸著手指。舅媽穿著旗袍，笑的甜蜜，輕輕的靠在舅舅的肩膀上。

    突然，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舅媽的臉，我是見過的！我說為什么我總是覺得舅媽似曾相識，是見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