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今天不上班 第21節
他從冀州一路逃荒過來,全家老小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如何不悲痛!而堡內的苦命人,也大多如此! 洪叔抹了抹眼淚,忽然嘆道:“炎奴兒啊,你阿翁的事,你想聽叔說幾句心里話嗎?” “想呀!”炎奴拼命點頭。 洪叔苦澀道:“姜翁,還有茶山堡內的很多老人,都是被當做棄子扔出去的……胡蠻人兵臨青州,來勢洶洶,刺史茍稀下令各豪族派兵與其合流對抗?!?/br> “可是各豪族都陽奉陰違,敷衍了事。尤其是咱們這的張氏,曾經被攻破過塢堡,與刺史有血海深仇,怎會幫忙?甚至巴不得胡蠻把刺史殺得大??!所以故意派出老弱……可能坑刺史一把,還能把他們覺得沒用的老人都清理掉?!?/br> “這些用意,刺史定然也明白,必先驅老弱之兵送死,以防后續大戰時哄逃而壞了士氣?!?/br> “張氏那群人……根本就沒想讓姜翁他們回來?!?/br> 炎奴堅定地說:“阿翁一定會回來!” 洪叔欲言又止,見暗示到這種地步,這孩子還天真地抱有希望,便嘆道:“如果……如果前線有消息傳來,我只希望你冷靜住……莫要想著復仇?!?/br> “好孩子,你性烈如火,十二歲那年膽大包天拿藥,我就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 “可那些貴人,麾下從者如云,堡主更是武功卓絕,你拿什么和他們拼命?” 炎奴認真聽講似的問:“拿什么?” “拿……嗨,就是說你沒有東西和人家拼命??!” 洪叔有些好笑:“不談堡內數百名鄉勇,你雖然有些真氣,可堡內的高手,個個都是好幾年的精純功力,堡主與三位教頭,更是一流高手,你如何能敵!” 炎奴一臉亢奮:“如何能敵?” “我……”洪叔嘆息:“叔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沒學過武?” 炎奴搖頭。 “那當年我跟你說練武房有藥,你可曾自己吃了什么?” 炎奴繼續搖頭。 “這我就納了悶了,你這孩子哪來的真氣??!天生就有真氣不成?” 炎奴一臉茫然。 “天生擁有真氣,聞所未聞,不太可能。所以應該是炎奴小時候有過什么奇遇,這事恐怕得問姜守義……那就沒法問了?!焙槭逍睦镒聊ブ?。 打從他認識炎奴以來,就沒見炎奴用過真氣,也沒有練過功。 連最粗淺的調息運氣,都還是他今天才教的。 也就是說,炎奴確實是一直內蘊真氣而不知,要不是今天學了調息,運作了出來,恐怕這孩子就一直被埋沒了。 “唉,洪叔的功夫太糙,家傳的打鐵功夫而已,和那些真正煉精化氣的武學不能相提并論,教不得你……” “你最好,還是向堡內的高手拜師,嗯……讓叔好好想想……炎奴兒,你先回去吧?!?/br> 洪叔一心想為炎奴好,可炎奴的情況特殊,他又怕堡內武者人心詭譎,不敢妄下決斷。 炎奴沒有那么復雜的心思,滿腦子想著打出三百五十斤鋼。 而想要煉鋼,他就得有真氣,想恢復真氣,他就得吃東西,想吃東西,他就得回去把床鋪里收集好的干草都拿來。 “洪叔早歇息,炎奴先回去了?!彼郧傻碾x開。 洪叔很欣慰,只以為這就說服了炎奴放棄打鐵,哪知道他只是回去取草的?當即也開心走回自己的房子。 炎奴和他不是住一個地方,畢竟本不屬于匠人,只偶爾來幫忙,乃是住在最下等雜役的居住區。 那里昏暗潮濕,幾十人睡一間茅草房。 雜役們要么還沒回,要么回來倒頭就睡,彼此之間麻木而沒有溝通。 炎奴從自己的床墊下,翻出兩大捆干草,抽出一把塞進嘴里,便帶著返回鐵匠鋪。 這是青貯的羊草,羊愛吃,他也愛吃。其他像什么稻草、麥草反而不行。 “唔!”炎奴在鐵匠鋪,大口吃草,隨便咀嚼兩下就給咽了。 干下去一斤多,又要了碗涼水飲下,只覺得渾身舒暢,精氣充沛。 他干勁十足,燒紅了鐵塊就開始打:一錘!兩錘!三錘…… “鐺!鐺!鐺!” 調息配合揮錘的發力,體內真氣澎湃而洶涌! 他一刻不停,打完淬火、回火繼續打,如此反復,大錘輪轉不休。 揮汗如雨,意志專注,一塊又一塊鋼錠被他煉出來。 渴了就喝,餓了就吃,在干草的補充下,真氣生生不息。 炎奴越來越熟練,真氣用得也就越來越快,干草很快見底。 不過沒事,等真氣再度耗盡,去撿一點便是,這種草到處都長! 第15章 有妖出沒 茶山堡內,日夜皆有人巡視。 除了一隊隊鄉勇以外,還有十名強力的武者,打著燈籠游走于各個地帶。 他們在經過工坊一帶時,聽到打鐵的聲音。 “鐺鐺鐺!” “嗯?誰這么晚了還在打鐵?”為首一名獨眼武者詢問左右。 旁人回道:“應是還有工匠深夜趕工……” 他們循聲而去,來到冶鍛場外,往里望去,一排排鐵匠鋪,只有一處亮著,在夜色下爐火通明。 遠遠看見一少年,神情專注,肌rou緊繃,奮力錘擊……他鍛過一輪,緊接著就淬火,等回火的間隙,他還一刻不停地打另一塊。 如此反復,絲毫沒有歇息的意思。 “哦,我記得他,”一名武者說道:“這小子得罪了廖管事,被罰了晚飯,許是廖管事又讓他打一夜的鐵,不準他睡覺?!?/br> “為何???”獨眼武者問道。 旁人回答:“廖管事這人咱還不知道嗎?小人一個!所以有人被罰不許休息,我也不吃驚?!?/br> 獨眼武者輕笑一聲,既不給飯吃,也不給睡覺,還干這么重的體力活,就是要把人整死啊。 那少年難道不知?大晚上的,也沒人管著,就不知道偷會兒懶?實心眼子??? 但他沉吟片刻,也不多事,帶人繼續巡邏:“都警醒著點,最近茶山有妖怪出沒?!?/br> “馬教頭,真有妖怪???”一名消瘦的武者問道。 “真的!”馬教頭摸了摸蒙住左眼的布罩,嚴肅道:“而且妖氣恐怖!堡主親自上山測過,可能是神識期……” “嘶!” 聽到神識期三個字,在場不少武者神情緊張起來,這對武者而言,絕對是大妖了。 “莫慌,堡內人氣旺盛,咱們這么多武者怕什么?而且堡主身份清貴,妖怪不敢加害,我等又都掛了軍籍,堡主料定那妖怪就算來了,也大不了吃幾個賤民?!瘪R教頭的語氣淡定。 消瘦武者擔憂道:“可……萬一妖怪不顧紅塵火,非要吃我們呢?” 馬教頭哈哈大笑:“我等習武之人,確實大補,可紅塵火的反噬壞處更大,弊大于利何苦來哉?” “修士用法力殺死一名有編制的軍士,倘若沒有特殊秘法化解,估摸要被紅塵火折損一年的道行?!?/br> “這是什么概念?當世最有名的大能,蓬萊大仙安欺生,自先秦時就開始修煉,到今天少說有五六百年的道行。這……也就夠殺五六百名士兵的……” “百年前,江東小霸王孫伯符狂妄自大,得罪了太平道人虞吉,數次要置其于死地,可因為那小霸王官拜會稽太守,襲爵烏程侯,甚至割據一方隱約有王者氣象,紅塵火少說也抵七八十年道行,所以虞吉最終也只是夜夜招鬼驚嚇,外加暗中算計,運作凡俗因果令其暴斃?!?/br> 眾武者點頭,這些他們都聽說過。門閥火旺,而寒門士人次之,軍士官差再次之,而賤民最弱。 仙妖魔若受到紅塵火反噬,會被燒掉道行,境界跌落。 消瘦武者緊張道:“貴人火旺,又不是一定百邪不侵。如果顛沛流離,饑寒落魄,淪落到如流民般的狼狽處境,紅塵火就會急速衰退?!?/br> 眾人神色凝重,紅塵火非一成不變。 現在大亂之世,很多貴人家道中落,很多百姓流離失所,火氣就更衰弱了,繼而才妖孽四起! 消瘦武者繼續道:“而且我聽說,仙家或者妖魔,還有很多辦法能削弱我們凡人的紅塵火?” 馬教頭撇了撇嘴:“確實有不少辦法……有些貴族公子行事無忌,蠢笨無救,就被妖怪削了紅塵火?!?/br> “但那大多是自己作死!” 消瘦武者一臉困惑:“自己作死?” 馬教頭說道:“削弱紅塵火的情況很多,最嚴重的就是咒誓!是永久不可恢復的?!?/br> “比如當年樂陵沈家的公子,最愛拈花惹草。妖怪弄了些障眼法,說是什么巫山神女,要與他共度魚水之歡,永世做神仙夫妻……他就真信了!” “然后妖怪哄她胡亂對天發誓,那公子色欲熏心,發了好幾個誓又不做,便被削了九成的紅塵火,死在妖怪手中?!?/br> 眾武者大笑:“真是膽大妄為,敢隨便對天咒誓?這天道還庇護他就有鬼了?!?/br> “豪門公子應該都知道不能隨意咒誓啊……” “他上面知道,下面不知道唄!” “哈哈哈!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消瘦武者有些驚奇:“馬教頭真是見多識廣,連這等豪門秘辛都清楚!” 馬教頭自得一笑:“我燕山派百年名門,豈是浪得虛名?” 眾人羨慕,雖然燕山派現在因為胡蠻肆虐,搞得連山門都丟了,但之前確實是名門大派。馬教頭學藝于燕山,就連豪族也得以禮相待,和他們這些鄉野武夫自然不同。 消瘦武者拱手道:“不知還有哪些忌諱,請馬教頭給我們說說,也好讓我等粗陋武夫,能夠提防妖物?!?/br> “是啊,是啊……還請馬教頭指點一下兄弟們!” 在場不少武者,都不懂紅塵火,便紛紛請教。 馬教頭滿臉傲然之色:“既如此,我便跟你們說說……斬紅塵,爾等可知?” “斬紅塵?”眾武者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