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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鮮鈺又問:“好了么?!?/br> 厲青凝動了動手腕,指腹朝鮮鈺背上那桃紅的顏色抹了過去。 力道不輕不重的,顏色卻未被抹開半分,依舊艷得很。 鮮鈺忽地潛入了水中,花池中陡然少了個人。 厲青凝蹙起眉,也不知這人在鬧什么。 她剛要開口的時候,身后的嘩啦一聲響起,回過身,只見鮮鈺從水底鉆了出來。 鮮鈺紅裳褪至腰間,那素白的臉上、肩上、手臂上皆貼了些許朱紅的花瓣來。 不少朱紅的花貼在了她身上,比那一席紅裳并不遜色多少。 厲青凝淡聲道:“別動?!?/br> 鮮鈺但笑不語,還真站著不動了。 她看著厲青凝傾身向前,將唇落在了她的臉上和肩上,又緩緩往下,用唇將那朱紅的花瓣一片片地銜起。 翌日在寢屋里醒來,鮮鈺連手指都不想動上一動。 她將頭蒙在錦被之中,又覺得渴得厲害。 身側無人,厲青凝早早便到元正殿去了。 過了許久,門被推開,又似聽見了水流的聲響。 蒙頭的錦被被緩緩扯開,一個人影將床榻前的光遮了大半。 鮮鈺只覺眼皮重得很,連眼都不大想睜開,可耳邊卻傳來的厲青凝的聲音。 厲青凝捧著茶盞,淡淡道:“莫不是還要將水喂到你嘴邊?!?/br> 鮮鈺忽地睜眼,難以置信地朝床榻邊上站著的人望去,卻見厲青凝一臉冷淡,似是未說什么了不得的話一般。 她抿著唇未說話,眼眸微微一轉,朝厲青凝手里的茶盞看去,只見里邊盛著的確實是水,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坐起身喝了兩口水,她才道:“今日怎這么早就回來了?!?/br> 厲青凝道:“在金麟宮未待多久,陛下已不大看得清人了,也聽不清聲音,同他說不了什么了?!?/br> 鮮鈺怔了一瞬,未料到短短數日,厲載譽竟變成了這副模樣,“那你……將想說的話都說給他聽了么?!?/br> “昨日便說了?!眳柷嗄畔铝瞬璞K。 “說了什么?”鮮鈺這才意識到昨日也太荒謬了一些,一時竟將正事都忘了。 厲青凝微微蹙起眉,她緩緩嘆出了一口氣,面色依舊薄涼,“厲載譽也許早就擬好遺詔了,他知道自己活不長?!?/br> “什么遺詔,給誰的?”鮮鈺蹙眉道。 “興許是給我的?!眳柷嗄?。 鮮鈺雙眸一瞪,抿著唇未說話。 厲青凝沉默了許久才道:“你可還記得前世時,我正要宣讀厲載譽留下的遺詔時,那跟在他身側的宦官,帶來了另一封詔書?!?/br> 鮮鈺自然記得,那時她以為厲載譽留下了兩份遺詔,也猜不出厲載譽用意為何。 厲青凝道:“我想起來,頭一封遺詔上的字,并非是厲載譽的,而是厲無垠寫的?!?/br> 鮮鈺蹙眉道:“那厲載譽只留下了一封遺詔么?” “不錯?!眳柷嗄P眸里似是漫上了些許霧氣一般,前世連送厲載譽進皇陵時都心無波瀾的她,眼中竟似多了一絲悲哀來。 她頓了頓,又道:“前世厲載譽大病之時,便想好了將這江山留給我守,沒想到,此世亦然?!?/br> 可惜知道得太晚了些,終究救不了厲載譽。 救不得,實在是留不住。 鮮鈺伸手去握住了厲青凝的五指,她也不知該說什么,見厲青凝一副疲憊的樣子,干脆輕著聲道:“同我睡一會么?!?/br> 厲青凝瞳仁一顫,眼里的那一絲悲哀陡然消失,她氣息一亂,垂眸便朝鮮鈺瞪了過去,“你怎成日總想著那等事?!?/br> 鮮鈺一哽,她不過是想讓厲青凝歇一會,沒想到這人滿腦子這般那般的事,自個會錯了意,竟還反過來怪她。 想了想,雖然她確實有錯,但不免有些委屈。 天師臺中,國師確實還在觀臺上的竹屋里。 他屋中彌漫著一股惡臭,那惡臭并不是無端端生出的,而是因為屋里躺著十來個孩童。 那些孩童全倒在地上,一個個面容扭曲至極,些個抓破了喉嚨,些個瞪大了雙目呈驚恐之狀,些個大張著嘴似是在竭力呼吸一般,無一不已是渾身冰冷,甚是還顯出了腐爛之狀。 這些小孩兒,全都死了。 可國師卻仍然端坐在屋中,似是什么氣味也嗅不到一般。 他嘴中念念有詞著,明明身著一襲白袍,卻并非纖塵不染。他身上邪氣盡散,似是成了這世間最陰毒的存在一般, 那暗紅的血霧自他身側漫起,成了一個紅褐色的屏障,將他護在了其中。 血霧之中混了幾絲微不可見的白光,白光如水中魚兒一般俶爾遠逝。 隱隱間,血霧里似傳出了一陣嚶嚶啼哭的聲音,細聽之下才知是那幾絲白光在哭叫著。 聲音稚嫩,與孩童別無二般,分明就是小孩兒在哭叫。 那絲絲縷縷的白光,正是地上死去的孩童的魂。國師用他們的魂和血造了這一抹血霧,用來做護法之陣。 血霧中端坐的人忽然抬手,卻只伸出了一根食指,那食指上纏著一抹紫氣,正是從龍脈上攫取而來的。 他倒吸了一口氣,那縷紫氣便鉆了他的鼻中。 屋里的低吟聲未停,在吸入那紫氣后,國師的唇依舊在翕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