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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落石與巖壁間倒是有個縫隙可以鉆人,厲無垠立即下馬,剛彎下身想要鉆過去,卻忽覺兩肩一痛。 他愕然側頭,錐子般的落石刺入了肩中,鮮血噗地濺出,他悶聲叫起,想來牢中被玄鐵穿骨之中也不過如此。 山壁上仍舊傳來簌簌聲響,那聲響越來越近又越來越密。 厲無垠被當頭一砸,一口血噴在了巖壁上,身形一晃便倒進了無底的山淵。 半空中那正在纏斗的兩人忽然停下,皆愕然地望著厲無垠墜了下去,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霧之中。 霧里鎮附近并未下雨,但都城中卻大雨連連。 天上依舊烏云密布,星月皆被掩在了壓頂的黑云后。 城西的宅子亮著燭光,那窗欞上隱隱映出兩人人影來,一人坐著,一人站著。 即便是門窗關嚴實了,那門依舊從縫隙處鉆了進去,燭火明滅不已,在風中搖曳著。 厲青凝手里的那盞茶已然涼透,她卻未抿上一口。 站在一旁的芳心憂心忡忡道:“殿下,夜深了?!?/br> “本宮知道?!眳柷嗄?。 “今日是看不到國師在天師臺祈雨了?!狈夹挠值椭f說了一句。 “無妨?!眳柷嗄鬼聪蚴掷锬潜K茶,這才發覺茶水已涼,索性將茶盞擱到了桌上。 “殿下今夜可還要回宮?”芳心看著天色不早了,心里不免有些擔憂。 厲青凝側頭朝窗欞望去,隔著窗欞上裱糊著的那層薄紙,依稀可以看清屋外濃重的夜色,她蹙眉問道:“現下是什么時辰了?!?/br> 芳心回憶起方才聽見的敲更聲,連忙道:“亥時了?!?/br> “亥時了?!眳柷嗄淅涞刂貜土艘槐?,似在呢喃一般。 芳心心里慌,也不知那紅衣仙子去哪兒了,看自家殿下又魂不守舍起來,若是今日未見著人,回宮之后也不知會發生何事。 厲青凝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緩緩道:“再等片刻?!?/br> “是?!狈夹倪B忙道。 厲青凝坐著不動,似是不覺得累一般,等了這般久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雖說厲青凝面上無甚表情,可芳心跟了她那么多年自然懂得,殿下這是生氣了,否則怎會連話音都沉了半分。 芳心心里慌,心道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那紅衣美人今日還會不會回來。 厲青凝也在想,想鮮鈺回去哪里,莫非真去天師臺了? 她果真該先去天師臺一趟,本以為這人至少會裝乖扮巧,怎知仍似是不要命一般。 可若是鮮鈺去天師臺了,怎會至今也沒回來,莫不是國師做了什么。 厲青凝額角一跳,不由得站起身來,連臉色都沉了幾分。 “殿下?”芳心愣了一瞬,連忙喚道。 厲青凝卻未理她,滿心皆是那連蹤影也不見的紅衣人,生怕她悄悄又動了國師的心思。 芳心見厲青凝轉身走去開門,訝異道:“殿下要去哪兒?” 門打開的那一瞬,大雨驟然間澆濕了厲青凝的繡鞋。 厲青凝未答,她抬眸朝遠處望去,只見宅門依舊緊關著,院子里四處積滿了水。 瓢潑大雨似箭一般,這箭,定是從九天銀河處倒泄而下的。 厲青凝側頭朝芳心望了過去,只見芳心正匆匆拿起紙傘,她連忙冷著聲道:“莫要跟來?!?/br> “外邊風雨大,殿下你要往哪兒去?”芳心跺了一下腳,連忙打開了紙傘,想將那傘往厲青凝頭上遮。 遠處那緊關的大門忽然打開,一個人影從門外擠了進來。 厲青凝愣了一瞬,定睛一看,那從門外走進來的人確實一襲紅衣、黑發如墨,確實雪膚花貌、裊裊婷婷,那身子單薄得似隨時會被這風給刮走一般。 她接過了芳心手里的傘,執著那傘朝鮮鈺走了過去。 芳心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忽然抬手拍了一下額頭,懂事地跑到側廂里躲著去了。 她心道,殿下與那仙子久久未見面,定有許多話想說,那些話定是她聽不得的。 從門外走進來的人緩緩合上了門,她面色煞白地轉身,抬眸便看見厲青凝執著傘走近。 鮮鈺愣了一瞬,心道一定是疲乏至極,竟還看到幻象。 可那人越過層層雨簾朝她走來的時候,她確實又嗅到了厲青凝身上那清冷的香氣,那味兒冷是冷,卻將她的心給吊起來了。 等到傘已經遮到頭上了,她才輕聲問道:“殿下怎么來了?!?/br> 她聲音輕軟,似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一般。 回來的途中,她眼前還常常浮現那時在水牢中的幕幕,生怕今生的一切全都是一場夢,全是她胡想出來的。 一路忐忑不安,她極想闖入陽寧宮中,悄悄去看厲青凝一眼。 一眼就好,好確認這不是她編造的一場大夢。 所幸沒闖,厲青凝都叫她好生呆著了,她怎么說也得早些回來才是,怎料,推開門便看見了厲青凝。 厲青凝垂眸看她,面色冷若冰霜,可說出的話卻不甚冷厲,“若是不來,又怎知你未好好呆著?!?/br> 鮮鈺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厲青凝的神色,厲青凝也在看她。 厲青凝湊近了些許,原本還有咫尺之隔,只見她緩緩傾身,竟連咫尺也不剩了。 她鼻尖抵在了鮮鈺的額發前,嗅見了那一星半點的血腥味,垂眸時又看見了她發上沾著的泥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