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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不斜視地端坐在桌前,執著狼毫抄寫起經書。 但心依舊十分亂,才落筆寫了數個字就十分想回頭,也不是想去看別的什么,就是想看一眼那被她晾在屏風上的一塊帕子。 厲青凝挺直了腰背,丹唇微微動著,一個個字音從唇齒間逸出,念的是這經書里的內容。 她邊念邊抄著,可陡然間,思及今日所做之事,一時竟不知自己念的是什么了,這一下筆就出了錯,錯了一個字便錯了一整句,這一頁紙皆要不得了。 厲青凝索性放下了筆,怎么也料不到,如今竟連抄書也靜不下心了。 她心有雜念,又執迷不悟,就連抄書時也不能將那些雜思一時摒棄。 想起來那時在慰風島上,她竟還對幼年模樣的鮮鈺道—— “你年紀小,此時尚能回頭?!?/br> 想不到如今這話該對她自己說才是,罷了罷了,她如今什么年紀了,再說她也無須回頭。 半晌,傳了訊的芳心叩門而入,低聲道:“殿下,潛入鳳咸城的暗影稱,陛下所派之人已在返都途中,并未搜查到什么?!?/br> 厲青凝聞言微微蹙眉,“什么也未搜到?” “是?!狈夹牡?。 厲青凝抿起唇沉默了許久才道:“若真是什么也搜不到,那等陛下所派之人返都,便是鳳咸王回去之時了?!?/br> 芳心默不作聲,此等大事她也不敢妄議。 厲青凝親自研起了墨來,只聽見簌簌聲響起,過了一會她才道:“罷了,暫且先看看鳳咸王回去會做些什么?!?/br> 芳心微微頷首,見厲青凝不再說話,這才道:“殿下,清妃和佐廣等人已出元正殿?!?/br> “佐廣大人可有被免職?!眳柷嗄泻昧四?,本想拿帕子擦擦手,可手剛伸出忽然便頓住了。 那帕子如今正被她晾在屏風上,可即便不在屏風上,她也不想再拿那帕子來擦手了。 別說拿了,她連多看那帕子一眼都會覺得不堪,可又覺得這帕子不該丟,畢竟…… 那事興許僅此一回了。 厲青凝緩緩將探出去的手收了回來,裝作無事一般。 芳心道:“未聽聞免職一事,不過陛下身側的一位仙長似乎離宮了?!?/br> “如此說來,去霧里鎮的途中的厲無垠,怕是兇多吉少了?!眳柷嗄?。 芳心愣了一瞬,“可那兩位仙長不是兩大宗的人么,兩大宗與二皇子交好,又怎會聽命陛下去刺殺二皇子?!?/br> 厲青凝唇角似揚非揚,眸光仍是冰冷一片,“陛下若是想厲無垠沒命,那定然要派最能確保此事之人,兩大宗里除了宗主,便數各自的長老和首席弟子能排得上名號,但厲載譽不單單未召宗主,也不曾將長老和首席召去?!?/br> 芳心訝異得險些忘了呼吸。 “說起來,陛下確實有一段時日未召見兩大宗的宗主了,這是為何?!眳柷嗄齻饶砍夹目慈?。 “莫非陛下早知兩大宗主生了異心?!狈夹碾p目微睜。 “不錯?!眳柷嗄h首。 “可那兩人不也是兩大宗的么?!狈夹牟唤?。 厲青凝淡淡道:“養條狗都能養出感情,何況是兩個人呢,況且,陛下身邊能信之人,真的不多了?!?/br> 芳心似懂非懂地點了頭。 “去將窗支起?!眳柷嗄聊税肷斡值?。 芳心應了一聲,轉身便將窗欞抬起了一些,在將其抬起的時候,風呼呼鉆進屋里,將桌上的紙吹得嘩嘩作響。 那本打開的經書被猛地一掀,嘩啦啦翻了數頁,隨后書冊一動,險些摔下了桌。 厲青凝抬手將那書冊拉了回來,還將硯臺壓在了被吹得翻起的紙上。 她側頭朝窗外望去,只見天色依舊如被墨水潑灑了一般,似暴雨將傾。 芳心剛想拿起木棍將那窗欞支好,身后忽傳來厲青凝的聲音:“合上罷?!?/br> 被抬起的窗又合了起來,那單薄的窗簾將風擋在了屋外。 興許是風勢太大,連頂上的屋瓦都被刮得嘎吱作響,只聽見遠處響起啪的一聲,也不知道是哪一處的屋瓦摔碎在地上了。 “殿下,怎么了?!狈夹挠^厲青凝的面色凝重,一時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厲青凝那沉著如水的眼眸忽動了動,她將手腕從袖口里探了出來,整理起了桌上的筆墨紙硯來,一個不留神就被沾了墨的狼毫給劃了手。 虎口處那一道墨黑的痕跡分外清晰,與素凈的手背黑白分明。 芳心連忙道:“殿下,奴婢來收拾便可?!?/br> 厲青凝微微頷首,暗暗將抄錯的那一張紙塞到了底下,然后道:“將東西都拿回書房去,備轎,去觀國師祈雨?!?/br> 芳心頷首,又見厲青凝似未將手背上那一道墨痕當一回事般,連忙道:“殿下,奴婢這就給您擦手?!?/br> 她說完便轉頭往架子上的銅盆處看,卻看不見本該搭在盆沿的帕子了。 “也不知帕子去何處了,奴婢這就再尋一塊來?!狈夹闹鴮嵍?。 厲青凝肩頸一繃,冷著聲道:“不必?!?/br> 芳心腳步頓了下來,“那殿下的手?!?/br> “去備轎,命人進來將筆墨紙硯拿去書房,其余事你無須多管?!眳柷嗄嫔绯?,可唇舌卻已然發干。 芳心連忙出了屋,命人去收拾筆墨紙硯后,又連忙去備了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