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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她想了想又覺得,這些話在她面前說說也無妨,若是被她知曉, 這些十分輕浮的話還有別的人聽過, 她可就…… 厲青凝微顰細眉,只覺得心在胸膛下撞個不停,額角也一突一突地跳著, 渾身氣血直往上涌, 莫名煩得厲害。 若是對他人說過, 若是還被她知曉, 她可真就不手下留情了。 想來這人也不曾對他人這般說過,雖說屋里那沒點正形的人常常能浪出花來,但至始至終只…… 只在她面前這么不守規矩。 幸好如此, 她這才覺得心緒平復了些許,方才漸感麻痹的指尖也微微動了動。 芳心站在邊上, 小心翼翼地琢磨著自家殿下變化莫測的神情,總覺得這一趟回宮, 越發讀不懂主子的心思了。 要問她為何琢磨不透,還不是因為厲青凝面上神情變了又變。 先是眉目間略帶慍怒,其后又帶上了幾分微不可見的戾氣,隨后又冷淡了幾分,接著似是有幾分欣慰, 最后才恢復如常。 厲青凝轉身朝向了方才走出來的門,似是要回去的樣子。 芳心目瞪口呆,只覺得更是不解了。 想來古人說得十分有道理,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子心思猶似海底沉針,著實難撈,著實難解。 剛走了幾步,厲青凝忽然停下,回頭道:“明日,你去替本宮辦一件事?!?/br> 芳心愣了一瞬,問道:“是何事?” 厲青凝勾了一下手,示意芳心走近。 芳心見狀便走了過去,將耳朵靠近了厲青凝的唇邊。 厲青凝垂下眼,眸光沉沉,將手半掩住唇,低聲道:“去好好宣揚一番,就說陽寧宮里丟了一樣東西?!?/br> 芳心甚是不解,“殿下丟了東西?” “非也,”厲青凝冷聲道:“只是現下本宮必須丟這一物,不管是真丟還是假丟?!?/br> 芳心微微頷首,又問:“那殿下丟的是何物?!?/br> 厲青凝在她唇邊不緊不慢地道出了幾個字。 在吩咐完畢后,她又推門走回了房,只見屋里那紅衣人已然坐正,姿態沒有了方才刻意做出的輕佻和傷風化,臉上的挖苦和戲謔隱下大半。 那一身紅衣雖艷麗奪目,免不了太過張揚了些,但其主面紗覆面,衣襟整齊,腰帶也系得正好,看著還是十分周正的。 只要不做出那樣的姿態,不口吐那般…… 虎狼之詞。 就還是與尋常人家未出閣的姑娘無差,甚至面貌、身姿和風韻還更勝一籌。 可偏偏屋里的人在看見她進門后便挑起了眉,薄紗下的唇角似微微揚起了一些,嘴里忍不住逸出了一聲輕笑來。 厲青凝腳步一緩,險些頓在了門口。 鮮鈺似笑非笑道:“殿下回來了,帶戒尺來了么?!?/br> 厲青凝緩緩倒吸了一口氣,抿起唇不發一言,恨不得這就去將戒尺取來。 方才是她看走了眼,這人哪和尋常人家姑娘有半點相似。 不錯,沒半點相似,若是尋常人家姑娘這般說話,她只想將人打發走了,可聽到面前的紅衣人這么說,卻…… 口舌瞬息干去,喉嚨啞得很,似是久久不曾飲水一般。 “方才還不夠么?!彼鹧b冷淡道。 “不夠?!滨r鈺意味深長:“殿下知道的,這如何會夠?!?/br> 這話言不盡意,分明藏了另一分心思。 厲青凝抿著唇朝桌邊的人看去,不用多想就知道這話里又藏了什么話。 果然,這人怕是怎么也不會改了,多次說教和懲戒,仍是這般放肆無禮。 思及此處,厲青凝之覺得,她就不該做那大度之人。 坐在桌邊的人頭微微往下一低,看著似是被怒瞪得知羞了般,其實不然,只見她唇角依舊上揚著,瘦弱的雙肩顫了顫,竟又笑了起來。 鮮鈺見厲青凝生著氣卻又拿她毫無辦法,硬是要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殊不知自己臉色都黑了。 厲青凝氣是真氣,卻按捺著沒有泄出半分怒意,這分明就是在縱著她,鮮鈺心里十分樂,似是吃了糖一般,甜絲絲。 “罷了,”她想了想道:“料想殿下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既然如此,這次可以先賒著,還有上次的,殿下還記得罷?” 聞言,厲青凝哽了一下,在腦子里搜尋了一番,想著上次是哪一次。 不想還好,想起之后,她更是想去拿戒尺了。 上次不就是她一時大意允了鮮鈺冒犯她的那一次么,想起來還是覺得一言難盡,萬分慚愧,她竟昏了頭腦,一不留神就說出了那樣的話。 想來這紅衣人果真比山間精魅還要厲害許多,再這樣下去,她非得被蠱惑了心智不可。 萬萬不可如此,她非得做個人。 玄衣長公主欲言又止,過了一會抬手揉了揉眉心,“本座方才算是打了你了?!?/br> 鮮鈺偏不想放過她,哂笑道:“殿下可真會說胡話,方才在屋外明明同芳心說未打的,怎進了屋又說打了,堂堂東洲長公主殿下,和陛下一樣說的都是金口玉言,可怎還人前人后兩套說辭呢?!?/br> 她頓了一瞬,又緩緩道:“殿下莫不是在玩弄本座?!?/br> 厲青凝也顧不得“玩弄”二字是不是這么用的了,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你莫要這么得寸進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