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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回到溫家,溫校長擰著眉頭違心問道:“你這么死心塌地把心給一個不愛你的人,阿亭,他有哪點值得你喜歡呢?” 春承無疑是優秀的,人品、相貌、學識、家世、談吐,以及對愛情的忠貞,這些都是溫亭喜歡她的原因。 卻不是最重要的。 她仰起頭,笑看三叔昧著良心貶低他的得意門生,輕聲慢語:“我看到她就歡喜,想起她就想待她溫柔,這還不夠嗎?” 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眼里實實在在的笑,溫校長心里一咯噔,知道她是認真的。 千算萬算,沒算到落得如此結局。 他不禁開始懷疑:是他錯了嗎?一開始,就不該放任年輕人去闖蕩。情場如戰場,一不小心,丟了心,如同送了命。 “三叔?!睖丶抑黠L采依舊:“別想那么多?!?/br> 最該被安慰的反而跑來安慰人了。 年輕人的感情,真是復雜又簡單。溫校長索性聽她的,一笑了之。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路途遇見的是鮮花還是荊棘,你都得勇敢無畏地邁開腳步,寸步難行,那是弱者。 溫亭從來不是弱者,哪怕在情場輸得一敗涂地,她還是她,沒有失去自我,沒有被遮蔽眼目。春承的干脆利落,喚回了她的體面清醒。 而體面和清醒,并非人人都能堅守。比如楊政,比如夏擇。 深山老林,蓬頭垢面猶如喪家之犬的夏二少爺一只腳狠狠被藤蔓絆倒,栽了個頭朝地。血從額頭滲出來,他慌慌張張咒罵幾句,早失了先前氣度。 夏家倒了,他帶著銀子逃走,被夏三那個蠢貨出賣,春家派來的人不依不饒,春霖盛手段狠辣,斬盡殺絕,一心將他往死路逼。 額頭上的傷疼得夏擇一陣呲牙咧嘴,三日后,避過追捕,夏擇蒙著臉前往民風淳樸的小鎮,打算在此處落腳。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下他要做的,是活著。 頂著這么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現身楓林鎮,夏擇低調地在一家藥館做起雜工。 早春,天氣透著涼。 慕□□館,每逢十五是藥館主人前來巡查的日子。 斷了一只手的男人被小童攙扶著坐在上位,他眼睛微瞇,聲音沙啞難聽:“你,抬起頭來?!?/br>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夏擇還想在楓林鎮休養生息,怎料抬起頭看清藥館主人那張臉,他驚得眼睛睜圓:“楊政?怎么是你?!” 離開京藤選擇去其他院校完成學業的楊政,到底沒走上他預想的那條路。 他鄉遇故知,楊政沒了一條胳膊,落下一身暗傷,沒好端端呆在學校,反而出現在距離陵京千里的窮鄉小鎮。 夏擇臉色發白,有被人識破身份的恐懼,也有面對突發事情的茫然,他指著楊政空蕩蕩的袖管:“你、你的胳膊……” 他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振奮:“是春承做得對不對?你私自截了他的信,他為人陰狠,這條胳膊是他砍得對不對?” 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憐的朋友,夏擇喋喋不休,竟沒第一時間察覺楊政看向他的眼神存著打量的危險。 “你說錯了?!?/br> “什么?” “胳膊不是春同學砍的,和他無關?!?/br> 當日之事楊政回憶過無數遍,那是他此生見春同學的最后一面。 他磨破了嘴皮子勸說春同學遠離他那個未婚妻,春承命人痛揍了他一頓,疼暈之前他以為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哀求春承替他照顧在鄉下的meimei。 如今回想,春同學性子霸道歸霸道,之所以留他一命,是聽說他有個無人照料的meimei,遂起了一念之仁。 他能活命,皆因養在鄉下足足七年不曾見面的meimei。 楊政想了很久。 生死危機前走個過場,想明白了很多。 熄了進學的打算,突然之間,就想回老家看一看,這一看,碰到了搶劫的亡命之徒,為了保住一個號碼牌,他丟了條胳膊。 紅色號碼牌是春承曾經‘遺失’之物,之后沒找到,也就不了了之。 這是楊政最后的念想和奢望。 匆匆從往事悵然里回過神,他問夏擇:“你怎么在這?” 堂堂夏家二少爺落得如此凄慘,沒了周身唬人的氣派,要不是夏擇開口喊破他的名字,楊政或許都不敢相信。 不等他開口,十三歲的小女孩捧著一沓報紙進來,脆生生喊:“哥哥,給你~” 楊政隨手摸.了.摸她的頭,依著習慣攤開報紙,一目十行。 他似乎不急著聽夏擇的遭遇。 不等夏擇編排好完美無破綻的說辭,楊政猛地站起身,目光陰狠地盯著他:“春承赴宴雀翎被襲,命懸一線,背后指使之人是你,這上面,說得對不對?” 窮鄉僻壤,消息閉塞,發生兩個月的事這會才傳到小鎮。 見勢不妙,夏擇后知后覺想起眼前人對春承的瘋狂熱慕,他心下一涼,穩住心神:“楊兄,誤會,這都是誤會……” “夏二少爺,你以為我會信你?”扔了報紙,楊政冷哼:“把人給我抓起來!” “不,楊政,你不能這么對我,放開我!” “你以為你還是夏家二少爺嗎?夏擇,你敢動他就是和我作對!如此也好,既來了楓林鎮,那就別走了。你陪著我,你是怎么對付他的,說出來,我統統還給你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