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離開春承，舍不得就此放手，她猶豫再三，嬌軟的紅唇留下淺淺的齒印，至秀眼里帶笑：“京藤，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嗎？”

    “想去，當然能去。不然我問你做甚？”

    至秀喃喃道：“想去，就能去嗎？”

    “別人不能，但秀秀是我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必須能?！?/br>
    “……”一語挑弄心弦，哪怕知道春承對她無意，至秀仍免不了心跳如鼓。那分淡淡的粉嫩爬上耳根，春承看了眼，沒在意。

    她從懷里抽出錦帕擦拭每一根指節，眼睛亮晶晶的，看得至秀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秀秀想要去嗎？京藤，所有學子夢寐以求的求學圣地?！?/br>
    春承單手抱著藥罐子，手指有意無意地點在玉質貓耳，她壓低喉嚨，音色朗朗緩緩流淌出來：“秀秀其實很想去吧？秀秀心有抱負，真正有遠見的女子哪能甘心被關在家中做折翅的花蝴蝶？”

    前世未能如愿，這一世有機會了，你是要勇敢抓住，還是白白放手？

    至秀克制小心地調整著呼吸，一雙濕潤的眸大膽直接地與她對視：“我在你心里，是有抱負有遠見的女子嗎？”

    “是?！贝撼胁患偎妓?。

    單字躍進心湖，驚起浪花朵朵。至秀笑得很溫柔，秀秀氣氣的小姑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自有一番旁人艷羨的風骨：“好呀，那我就去?！?/br>
    她沒問怎樣去，說完這句話她甚至沒再開口，但她的心是雀躍的，雀躍到春承坐在她身旁，看她一眼，就能感受到那股重重溢開的歡喜。

    春承不禁回想自己方才說了什么，須臾莞爾：原來，這就是哄人啊。

    “秀秀?！?/br>
    “嗯?！睖販厝崛岬膽鹇?。

    春少爺故作輕佻地揚了揚眉：“秀秀，你可真好哄?！?/br>
    至秀眸子綻開細碎的柔光，紅唇微掀，溫言軟語便從那唇齒流進耳畔：“是呀，我本來就好哄?！?/br>
    知道幸福得來不易，所以很早就懂了滿足。

    知道你高看我一眼，縱是性子再矜持淡然，我也很難不歡喜。

    前世未遂，今生能和你結下同窗之誼，共入一座院校，春承，不是我好哄，是你事事合我心。我若不喜，便是違心。

    而這些女兒心思，兩世都未動過心的春大小姐是不會明白的。至秀寵溺地拉過她的手腕，一聲不吭地將指尖搭在她的脈搏。

    晨光透過窗子傾灑在她的發，美人如玉，春承一眼望過去，不知是被那光晃了眼，還是……

    感受著脈搏處柔軟的觸感，她不再多想，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春承?！敝列闶栈刂讣?，鄭重道：“針對你的身體狀況，要想出遠門，我有必要見一見伯父?！?/br>
    ……

    春霖盛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盼著自家孩子能有個好身體，能美滿順遂一生，可天不遂人愿，春承從娘胎生下來，身子骨便不好。

    大雪天同齡人撒歡地在院子堆雪人，他家的孩子就只能羨慕地守在窗前看漫天飛雪。不敢挨凍，不能淋雨，不能肆意享受年輕人應有的特權。

    彼時坐在茶室，茶香裊裊，面對‘兒媳’那張貌美清冷的臉，他笑得很勉強：“京藤遠在陵京，與凜都隔了千里，承兒任性胡鬧，阿秀怎能縱著她？”

    “以她的身子狀況，想要去京藤求學的確難了點?！贝毫厥⒛笾璞胫氖?，至秀唇邊泛起淺淺的笑容：“可既是她所愿，我哪能不成全？我來，是想求伯父一件事?！?/br>
    “哦？何事？阿秀直說無妨?！?/br>
    “從今天起，我會照顧春承，直到她病愈那天?！?/br>
    柔弱嬌美的大小姐，溫溫柔柔地吐出這句話，從容不迫，擲地有聲，她的眼神倔強，想來不是在開玩笑。

    凜都人才濟濟尚無人敢說一句春家那個藥罐子能有病愈的一天，但有人敢。

    說這話的，還是春家名正言順的兒媳。

    春霖盛毫無芥蒂地笑了：“阿秀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知道?！敝列忝虼剑骸坝诠?，我是醫者，學醫十年見不得病人受苦。于私，我是春承未婚妻，除卻伯父，我是這世上最心疼她的人?！?/br>
    茶室靜默無聲，春老爺收起眼底的訝然和驚喜，所有的情緒掩飾地沒有一絲破綻。

    “然后呢？”他問。

    “我能醫好她！”至秀堅定道：“從訂婚那天起我和她的命就綁在了一處，她好，我才能好。我雖年幼，還請伯父信我?！?/br>
    “放棄凜都最好的醫者，選擇信你？”春霖盛著實喜歡這個兒媳，并不代表他能輕易將孩子的性命交托給這個十六歲的大小姐。

    至家家學淵源，至元修一生自命清高頑固不化，最驕傲的便是花盡心思培養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名門閨秀。

    承兒眼光高，看中她的皮相春霖盛絲毫不意外，就以家世人品相貌來說，至家大小姐的確配得上他的女兒。

    至秀知道自己此舉有些冒失了，她安安靜靜等候春老爺的抉擇。

    良久的沉默，春霖盛放下茶杯：“至大小姐醫術很好？”

    至秀一愣，驀然想起前世在純陽山的一幕。

    春承拚死救了她，傷重。她找好了藥材，很快就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可世事弄人，春承遇上了追來的山賊，拿命換回她無恙。

    她空有一身岐黃之術，依舊沒法改變春承死在她懷里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