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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本就是機敏又狡猾的動物,秦烈花了整整一夜的時間,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 成功將其活捉到手。顧不得管快凍僵的身體和已經凍傷的手指, 秦烈一邊抱著竹籠里的狐貍一邊想象著零九看到狐貍時雙眼亮晶晶的樣子,忍不住傻傻地露出笑來。 卻沒想到回皇城后, 所面對的是天崩地裂。 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離開了多久, 否則怎么只兩天一夜的時間,心中所念的就全部破碎,再也拼不回來。少年竟戰死在宮中,而他連對方的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 明明天光大亮,秦烈眼前卻仿佛是黑不見底的夜。他瘋了一樣試圖闖入后宮, 想要再看一眼零九,可秦錚寒安排了眾多高階武者把守寢宮,除非得到通傳,否則根本沒有進去的可能。 城中傳遍了少年以一人之力對戰三名武帝的英勇,秦烈想的卻是少年在對戰中受的傷痛不痛。他還那么年輕,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他有很多事沒和他一起做,很多地方沒和他一起去過,很多話沒有對他說,——可他再也見不到他了。 原來此前在祁山的雪不是最冷的,此刻才叫真正的冷。原來人生果然如少年寫過的那首‘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詩一樣,再美好再燦爛,也不過是一場空夢。 秦烈帶著硬闖宮殿的傷渾渾噩噩地走進路過的酒館,買了足足四壇酒,然后回到住處,把自己關了起來。坐在窗邊,將窗戶和窗簾也一起拉上,在一片昏黑中拿起酒壇倒酒。人常說喝醉后能忘記一切煩憂,于是他枯坐在那里不停喝酒,想要醉倒在黑暗的虛無中,將一切都通通忘掉,或者墜入深深的夢中,在夢中重新牽住少年的手。他是最喜歡鬧騰的性子,卻把愛意默默埋在心里,如今連告白的機會也永遠失去了。 一碗下肚,又續了一碗,還不過癮,干脆把整壇酒都拿起來,對著壇子猛灌。很快被酒嗆到,開始不斷咳嗽,鼻子和眼睛均酸脹不已,仿佛要哭出來??伤粫?,因為在他看來那不是男人的本能,于是抬起頭,試圖把眼淚忍回去,卻覺得眼睛生疼,連著心臟齊齊抽痛。 接著下來發生了什么他已經不知道了。只覺得思想一片混沌不清,身體沉重得無法行動,頭腦慢慢模糊,仿佛當真墜入到夢中。夢中有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呼喚他的名字,他回過頭去,卻只看得見nongnong的霧。身穿白衣的少年站在道路的另一頭,面目在霧中有些模糊。 他開口詢問少年的名字,少年卻不回答,只走過來主動牽起了他的手。被牽住的那一刻整顆心都安定下來,忘了自己是誰,也不管少年是誰,只下意識將少年攥的更緊,永遠不想放手。少年終于出聲,說要他跟他一起走。 他覺得自己仿佛就在等這一句話一樣,想也不想便立即點頭。他愿意一生一世都跟著他,不管是上天下地還是刀山火海,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做什么都行。 秦烈在夢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足足四天,直到被砸門而入的安平王打破了夢境。但真正讓他清醒過來的不是安平王的苦口婆心的怒斥與勸解,而是許天戈所說的起死回生。 許天戈在南荒國找到了遭人追殺的宋之凈,不僅保了他的命還幫他解決了麻煩,為了報答,宋之凈翻遍了宋家醫書,發現兩心綿雖然無解,但若結合宋家的秘術,興許能讓人起死回生。 雖然這還只是宋之凈理論上的推測,并沒有人實驗過,但成與不成都可以姑且一試,反正已沒什么好損失的了。許天戈的臉色看起來比大醉數日的秦烈更難看,眼里也盡是血絲,聲音更沙啞的不像樣子,指著桌子上的地圖道:“就在秦錚寒登基的那天行動,我的手下會聲東擊西的絆住把守寢宮的高階武者,你負責支開巡邏的侍衛,而我趁機把阿久帶出來?!?/br> 秦烈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和許天戈合作的一天,可眼下只要能讓他再見零九一面,他什么都愿意做。 世子的頭銜還是很好用的,秦烈探知到了登基儀式結束的準確時間及寢宮周圍的侍衛數量,許天戈也準備好了足夠的人手。凌云門曾是南荒國的傳奇,培養了許多高階武者,只因受皇家忌憚而被誣謀反,才隨著前任門主的亡故而沉寂下來。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許天戈繼承生父的門主之位不過數月,手下超過武宗的高階武者便將近三十人,無聲無息地跟著許天戈闖入皇宮,沿途撞見的宮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身中麻針軟倒下去。 御乾宮里的宮人亦倒了滿地,包括方才繞過屏風偷偷瞧了零九一眼并心生感慨的打掃太監張福滿。許天戈隨即躍入屋內,一眼便望到了躺在床上的少年。 親眼看著沒有呼吸的少年和當初聽聞到他死亡的消息時一樣痛,許天戈死死握著拳,深吸了一口氣,才竭力定下神來,邁上前將人抱起來。成功將侍衛支開的秦烈也很快趕來,望著恍若安睡的零九,登時愣住原地。想要摸一摸少年的臉,伸出的手卻僵在那里,竟沒有觸摸的勇氣。 待他鼓起勇氣的時候卻沒有時間耽擱了,因為許天戈突然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唿哨聲。這是凌云門的暗號,說明遇到了什么情況,需要加快速度趕緊離開。 秦烈微皺起眉,當機立斷地讓許天戈帶著零九先走。許天戈隨即將懷里的人用絨毯裹好,小心翼翼地放入提前準備好的長方形木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