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他
翌日,一大清早,嘉歆就抱了一摞書出門了。 前些日子,她從京都白鹿書館內借閱了不少關于四書五經的前人注釋卷。 大魏學府四設,書館州府皆立。 京都白鹿書館的借閱規則是借閱者寫一票于守藏史處領出,以便稽考。 繳書即可銷票,卻不許沉擱延捱過兩旬時長,以致后來人無可借閱。 今日,嘉歆便是前往書館繳書以銷票的。 哪知她才一出門,便和不遠處的和嶠打了個照面。 和嶠也有些訝異,看著幾步距離外抱著一摞書的少女。 他也沒想到,才一出府,就又碰上了嘉歆,正猶豫著該怎樣與嘉歆見禮時,嘉歆就吭哧吭哧的小步跑了過來,她睜著一雙亮燦燦的眼,笑吟吟道,“先生,又見面了?!?/br> 說著,艱難的從書堆中探出兩只小手交疊在一起,欲行一個拱手禮。 和嶠面容溫和,笑容明秀,早便在嘉歆話音剛落時,就執手行了禮,溫聲道,“白姑娘,安好?!?/br> 他說著,看了眼嘉歆懷中抱的那一摞書,詢問道,“姑娘此行為何?不知秦某可否代為效勞?” 嘉歆一怔,很快便盈盈笑了,大方的將懷里的書交由和嶠,“那就有勞先生了?!薄皟裳畷r間已到,我正要去白鹿書院繳書呢?!闭f罷,她看了眼和嶠,欲言又止,瑩白的手指放在書卷上,頓了頓才拿開。 和嶠沒有察覺到,只小心的避開她的手,接了書抱在懷里,視線掃了眼她身后,沒見到有人跟隨,不由微蹙了眉。 回到京都第二日,見了她兩次,她都是獨身一人,不帶人隨行。 “正巧秦某有事途經,白姑娘若不介意,便一道同行吧?!焙蛵⌒恼遄弥迷~,狀似隨意自然道。 他看她無人相隨,獨自抱著一摞書,想著親自將她送往書館,才能放心些。 嘉歆不知他心中所想,卻也知道他是一片好意,自然應了。 兩人便一前一后往白鹿書院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和嶠步子大,嘉歆便稍落后了半步,她偏頭盯著和嶠的側影,即使是懷中抱了那樣厚重的一摞書,也不見他衣衫褶皺,仍是瘦削挺拔,一身風儀。 嘉歆輕嘖一聲,不太想承認這個自稱皇子府幕僚的秦先生,真是怎么看都好看極了。 她眸光閃爍,想到些什么,突然開口問道,“先生,可是愛慕我,昨晚一見傾心了?不然何故對我這樣好意?” 和嶠乍一聽聞,耳尖微粉,險些一個踉蹌,心中卻好笑的想著,怎么經年不見,小姑娘轉變如此之大? 這樣兒的話也堂而皇之的問出口,他覺得不妥,想要好好教導一下。 他穩了穩心神,將懷里的書稍亂的書復又理好,坦然回視,“姑娘何出此言?” 他不著痕跡的開口引導她,想著她若回應是因他好意才出此一言,那便細細與她解釋一番,再提醒她往后莫要如此。 今日是他也便罷了,若是誤解了旁人,可就…… 和嶠豎起耳朵,心中打好了腹稿。 卻不曾想嘉歆的大眼睛飄啊飄,看了眼他微粉的耳尖,狡黠一笑,“無甚緣故,想是瞧著先生清俊不凡,便不自覺與您套近乎哩?!?/br> 說著,她沖和嶠眨了眨眼,抱歉道,“先生雅量,莫怪,莫怪?!彼愎值膶⑽惨敉系瞄L長的,臉上沒有半分尷尬。 倒是叫人看著嬌俏明艷,大膽新奇。 反倒是和嶠沉默的看著她對著“秦云”這般古靈精怪的模樣,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 若是對著他這般,他……自然是不會怪她的,也自然是不會覺得她言語有何出挑。 約莫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哪哪都好罷,和嶠這樣想。 只是,他現在是“秦云”,皇子府上幕僚,她……是看上了秦云,才有此一出嗎? 和嶠郁悶,郁悶極了。 他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便神色不豫,卻還維持著風度,以秦云的口吻大度道,“無妨?!?/br> 一路上便再不開口,書館離將軍府距離不甚遠,是以很快便到了。 和嶠抬眼看了看白鹿書館四個遒勁洞達的大字,提醒道,“白姑娘,書館到了?!?/br> 嘉歆眼中笑意盈盈,面上卻狀似懊惱,問道,“先生自方才起,便一路上不語,可是生我氣了?怪我唐突了先生?!?/br> 和嶠一頓,看她一臉懊惱,清聲道,“未曾。書館已到,姑娘快進去吧?!?/br> “先生,您必是生我氣了,不然,怎地不似方才一般沖我笑了?都怪我,胡言亂語些什么,嚇到您了?!奔戊Ш鷶囆U纏,一口咬定他就是生氣了,邊說著,還故意垂了頭,用了敬語,語氣可憐兮兮的。 和嶠有些頭疼,這會兒子反倒有些明白了,這丫頭定是還懷疑他呢,不然何故對一個初初見了兩次面的人如此。 他方才心中的郁氣不由得煙消云散,看了眼兀自裝可憐的嘉歆,又有些苦惱,他自覺易容術雖不及墨硯精通,但皮相也確實改了許多,初見時,七皇子慕容明也不甚能認出他。 可只怕正是因為小丫頭從前未見過他的容貌,反倒不為他的易容術所欺。 和嶠明白嘉歆懷疑他,在試探他,便也不再理會她的裝模做樣,情勢一切未明,敵在暗,他在明,不能牽扯到嘉歆。 嘉歆從方才起便一直偷偷瞄他,這會兒見他面色清冷,不為所動,也就見好就收,咬了咬唇,伸手要接過書,“既如此,有勞先生一路了?!?/br> 她心中忐忑,想著會不會真是她認錯了人,惹惱了眼前的人,若……若他真只是一介幕僚,那……那她方才說了這么多的胡話,豈不是糗大了? 可……不對呀,嘉歆微蹙起秀眉,想起昨晚,她分明只說過她家坐落于夕水街,從未告知是街上將軍府,可昨日他臨別時真真切切說的是,白姑娘,將軍府到了。 和嶠伸著手遞書,靜靜的等了會,見少女只兀自出神,沒有動作,不由得嘆了口氣,委婉道,“姑娘,秦某還有要事在身?!?/br> 嘉歆鼓了腮幫子,不悅的撇了眼催促的和嶠,心想果然是認錯了人,若是和嶠怎會如此出言相催。 她伸手接了書,卻不慎碰掉了最上面的一本兵法注釋。 和嶠反應快,書還未落地,他便探手接住了,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注釋,突然想起些什么。 “先生,您將書放下,便盡可去忙了?!奔戊_著懷中書堆揚了揚精致的下巴,示意他放上去。 和嶠依言做了,見嘉歆轉身就要進書館,猶豫再三,還是叫住了她,“昨日聽姑娘說,文試在即,甚是苦惱?!?/br> 嘉歆回頭,疑惑的看著他,“然?!?/br> 他想說什么,確實是昨日她隨口說道的。 “想來是不善此道,可需要秦某替姑娘指點一二?”和嶠話剛出口,便后悔極了。 他如今是皇子府上幕僚,何故平白替人指教學業。 更何況她若是需要,只自請了教書先生便可。 他出此一言,實在愚鈍。 若是秦云,這樣行徑,豈不坐實了她方才所說愛慕之名。 若是和嶠,…… 和嶠思緒飛快,想著該如何圓過去。 臺階上的少女與他視線齊平,出乎和嶠的意料竟沒有多問些什么,爽快的應道,“先生若所言不虛,自然是好的。只是不曾想七皇子府上俸祿如此之低?!?/br> 她言下之意,是意思和嶠欲多賺一份俸祿了。 她自為他尋好了理由,和嶠松口氣,不置可否的應了,還有些窘迫,只道,“如此,秦某便先告辭了?!?/br> 臨行前,和嶠看了眼少女身上輕薄的鵝黃紗裙,忍不住開口道,“秋日風寒,姑娘要多穿些才是?!?/br> 嘉歆看著和嶠遠去的背影,粲然一笑,自語道,“分明是他?!?/br> ※※※※※※※※※※※※※※※※※※※※ 和嶠:我今天這是怎么了? 嘉歆;此之謂,芳心大亂。感謝在20200325 17:50:23~20200328 20:51: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撩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