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蘇煙把錢壓在秤上的角落里,被一堆雜物掩蓋著,沒讓他瞧見,“你奶奶身體還好嗎?” “好著呢,很硬朗?!?/br> 對面的貨架上還放著老式的中華牌香煙,蘇嫣遲疑了下說,“再幫我拿包老中華吧?!?/br> 她話還未落,旁邊就伸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指尖夾著一張百元大鈔,身上還有淡淡的雪松味道,也是說:“拿包煙?!?/br> 一身黑色風衣,眉宇之間的矜貴與這間幾平方米的雜貨店格格不入。 秦烈反應過來,朝蘇嫣抱歉的笑了笑,先給她邊上人拿,那人朝蘇嫣淡淡的看了眼,說:“不用找了?!?/br> 話很淡,說完就出去了,秦烈盯著那張百元鈔還沒回神。 蘇嫣沒想過能在烏鎮見到程時瑾,心不在焉的寒暄幾句后,出了雜貨店。 她下意識的環繞周圍一圈,沒瞧見男人身影,旁邊下象棋的人似乎在說他。 “沒見過那人呀,是哪家的親戚嗎?” “長的可真俊吶,跟從電視里走出來的一樣……” “噯,他嬸子,你去打聽一下唄,說不定是哪家的女婿呢?” …… 走遠了,閑談也淡了。 她低頭看了眼微信,現在沒網,也發不出去消息。 也不知道他到底來干什么,真煩! 蘇嫣本以為程時瑾不認路,不會比他先到,卻不想還沒拐到胡同里,遠遠的就瞧見倚著墻根的人。 他身邊沒車,也不知道怎么來的。 墻角下,男人手里夾著一根煙,眸子半瞇著,猩紅的煙火隨著胡同吹來的東北風偏向一邊,晃了蘇嫣的心神。 他沒說話,就那么一直看著她走近。 烏鎮周圍全是山,層巒疊嶂,黑壓壓的一片,男人似乎也于這山間融入在一起,眸色深重。 天冷,隨著他吸煙的動作,呼出的熱氣繞成裊裊白煙,也擋住了他的神情。 蘇嫣沒理他,自若的開門,門是那種老鐵門,推一下都伴著嘎吱聲,男人緊跟著進來。 她剛想說些什么,沒來得及轉身,便被他從身后擁入懷里,牢牢的掌控著她腰身,氣息噴薄在她脖頸處,懲罰似的啃咬,“對一個毛頭小子,有什么好說的?” 她不知道,早在她進去,他便一直在外面等,等了會兒,一直不見她出來,才沒忍住進去,把她對別人言笑晏晏的樣子瞧了個正著。 蘇嫣腦袋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毛頭小子是誰? 人家秦烈只不過比她小兩歲而已,哪里是他說的這樣。 男人的胡須扎的她頸部發癢,她胳膊肘用力推搡,一時忘了他胳膊上的傷,語氣不悅,“鬧夠了沒?” 程時瑾不想惹怒她,錐心的疼卻也沒松手,似又想到了什么,惡狠狠的說:“你先說說,送我花……圈是什么意思?” 男人特意咬重了那兩個字。 蘇嫣掙脫不開他,索性放棄,昨晚在火車上沒睡好,她現在也沒什么精力,語氣無所謂的開口,“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 人渣不直接火葬,難道還留著過年嗎? 男人就像是料到她口中說不出什么好話來,不等她繼續說,便掰過她頭,壓低了頭用力吻她。 蘇嫣被迫仰著頭,這個姿勢她一點也使不上勁兒,只能任由程時瑾擺布。 他掐著她腰,往懷里提了提,她手攥緊了他身上的衣服,陷在他受傷的胳膊里,直到滲出血來,男人也沒管。 吻的她氣喘吁吁,面龐判若桃花,程時瑾才放過她,給她喘息的機會。 他還抱著她,手指抹了下唇角的口紅,三分正經,七分撩撥。 蘇嫣緩過勁兒來,胳膊肘朝他身下用力一擊,男人面上一僵,臉色瞬間黑的很難看。 她偏過頭,沒看到黑色風衣染著的血,說:“程時瑾,你要是再對我動手動腳……揣人我還是會的”,說著便朝他身下比了個剪刀。 日暮時分,老鐵門再次嘎吱一聲響起,男人站在庭院中間,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她進了屋。 烏鎮不比港城,更別說這兒基本不怎么住人,潮濕且不說,屋里也冷的出奇。 程時瑾抬頭撣了下衣服上的褶皺,對這環境也不怎么滿意,但還是邁腿進了屋。 蘇嫣在廚房里淘米,見他進來也沒說什么。 要是以往,她肯定二話不說把人趕走,但現在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她篤定程時瑾待不了多久,就會自己走。 余光瞥見男人眉心緊皺,似乎是忍受不了凳子上的灰塵,也沒入座,蘇嫣無語的輕嗤了一聲。 廚房里的很多東西不常用,蘇嫣戴著手套全部刷洗了一遍,才開始炒菜。 油剛入鍋,程時瑾往這邊走,她心里只差歡迎鼓掌,要走了吧,她可求之不得,別在她跟前晃悠! 誰知他卷起一截袖子,白襯衫上面的紅色血跡才入了她眼中,他說:“我來吧?!?/br> 一時之間,蘇嫣本來想問的“你會嗎”,“你怎么還不走”……全部原封不動的咽了下去,傷口還在往外滲血,疼死他算了。 程時瑾注意力全在鍋里,蘇嫣扔了鍋鏟出去,轉而在客廳里等著。 廚房里的油煙機很多年了,咿咿呀呀的響著,有點像留聲機里的懷舊歌曲,蘇嫣手支在桌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廚房里的香氣傳出來,蘇嫣眸子動了動,才發覺自己剛才竟然睡著了。 門口老鐵門的嘎吱聲又響起,蘇嫣清醒了幾分,準備去鎖上門。 秦烈剛走到庭院中間,手里拿著米面,還有做的酸菜,還未來得及進屋,說:“我奶讓我過來給你,她還說你這屋長久不住,肯定潮的很,不如去我家住兩晚,湊合一下……” “不用了,我待不了多久”,蘇嫣搖頭,她不打算長住,只等明天簽字過后便要回港城,還有工作上的事。 秦烈沒勉強,也知道她定然不愿意麻煩旁人,“行?!?/br> 他手指扣了幾下褲兜,轉而掏出一包老中華,“你那會兒走得急,沒來得及給你?!?/br> “上學那會兒,你就喜歡在學校后面的墻后跟抽,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喜歡抽這個……” 說起以往的事情來,秦烈笑了笑。 蘇嫣不由得也想起了那段記憶,剛上初中那會兒,她是學校里出了名的小混混,整日也不學習,每天在學校門口堵遲到的人。 一個女孩子,學校里各個團體肯定有很多人不服她,但她不怕疼,也夠狠,不出一個月便將學校里不服她的人治的服服帖帖。 現在想來,估摸著很多人背地里怨過她也恨過她,但好在,她也只是欺負那些看不順眼的人。 蘇嫣捏著那包煙,垂眸笑了,“謝謝你?!?/br> 秦烈擺手,“不用不用,小事?!?/br> 蘇嫣以前對他很照顧,那時他家里出了事,學校里說他父親死了母親要改嫁,把他堵在教室里從一頭跺到那頭,還勒索他身上的錢,當時他恨的眼紅,但年齡在那里,他打不過。 多虧了比他高兩個年級的蘇嫣,帶著他打了回去,讓別人再也不敢說家里的壞話。 外面天冷,憶起過往,兩人懼是一笑。 蘇嫣一時忘了里面還有人,隨意的說,“進屋坐會兒吧?!?/br> 秦烈點頭,待他進了屋,這才注意到廚房里似有人在,蘇嫣暗自懊惱忘了這茬。 轉念一想,也沒什么。 剛燒的熱水,蘇嫣給他倒了一杯,“家里也沒茶葉,你先喝著暖和下?!?/br> 秦烈是直性子,也是出于擔心,“七七姐,家里還有其他人?” 聞聲,程時瑾關上廚房門,身形修長立于那里,瞧見坐著的人后,眼眸深了些。 他走過去,在蘇嫣邊上坐下:“剛才再說我嗎?” 蘇嫣拿著茶壺的人一頓,見秦烈眼里的驚詫,只得開口解釋,“他是我——” “男朋友”,后面幾字還未出口,男人徑自拿過她之前的水杯,喝了兩口,又泰然自若的放下。 蘇嫣的那句“老板”咽下肚里,她懶得再糾正一番解釋,隨他去吧。 秦烈伸手,眼里滿是驚喜,伸出手來,“你好?!?/br> 程時瑾視若無睹,只嗯了一聲,秦烈也不見惱,笑了笑便起身。 他還未站定,只聽的嘭一聲,廚房里傳來巨響,蘇嫣反應了一秒,當即往廚房跑,關了煤氣后,鍋里的菜已經黑的不能看,冒著騰騰熱氣,蘇嫣一碰,立馬燒的趕忙收回手。 而案板一側,手機屏幕巋然不動,安穩的躺在那里,上面的內容看的異常清楚,全是炒菜的注意事項和程序。 呵,姓程的還真當一份工作來做?? 說曹cao曹cao就到,程時瑾皺著眉推開門,瞧見廚房里的烏煙瘴氣后,不由得面色一僵。 蘇嫣挑眉,眼里全是挑釁,“我還以為你真會?” “我就不該相信你,行了,你趕快出去吧?!?/br> 把手機扔給他時,她還不忘挖苦一句:“做菜還是要看經驗的,你當什么都是你集團里的工作,按部就班就能成?” 重新洗鍋倒油,這一次蘇嫣掌勺,一個小時后,三菜一湯上桌。 紅燒豆腐,青菜雞蛋,香菇炒rou,這地方比不得港城,衣食住行也更比不上他以往。 蘇嫣去拿湯勺,回來便瞧他臉色不太正常,蘇嫣望著一桌菜色,開口:“怎么樣?” 她是會做飯,但一年下來不見得做幾次,要說最拿手的,應該是煮面了。 程時瑾嚼了兩口,起身去倒了杯熱水,才對著蘇嫣說,“還行?!?/br> 蘇嫣也嘗了一口,咸味嗆到喉嚨里,她趕忙吐了,一把奪過程時瑾的筷子,眼里有內疚,“別吃了,我去煮面?!?/br> 重新煮面回來,相較于程時瑾的慢條斯理,蘇嫣則狼吞虎咽許多。 碗里熱氣升騰,映的蘇嫣面頰泛紅,唇上沾了湯汁,更是緋紅,眼尾的那顆淡痣低垂著,映出一方安靜來。 程時瑾喝了口湯,低低一笑——以前那些不能忍受的東西,今天倒統統嘗試了一遍。 * 浴室里的淋浴早就壞了,洗完碗筷后,蘇嫣又燒了開水。 程時瑾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接電話,手指輕扣在沙發邊緣,包裹的紗布上留有干澀的血痕,想來是公司里的事,那些專業術語蘇嫣全聽不懂。 她拿了換洗衣物,往浴室走,男人眼眸隨她動,直到浴室門又合上,他才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