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起身活動活動手腕，把碗筷一起拿進廚房里沖洗。

    熱水蒸氣升騰，沾在窗子上，蒙上一層薄霧薄的水霧。

    紐約的雪停了，晨光躍過水霧澆進來，視線一片朦朧。

    指尖隨手在窗戶上一擦，滿目銀花。

    顧寒將碗筷放進消毒柜中，回頭對沈天說：“機票改簽了，我一會先回去?！?/br>
    “為什么？”沈天一愣，“不和大家告個別？”

    “又不是死了?！鳖櫤蠘?，聲音漸遠，“過一段時間還會再見的?！?/br>
    沈天的眼神亮了，搬開睡成豬的HOHO，追上顧寒，在他房間門口等著：“你會回來？！”

    顧寒說：“教練?！?/br>
    沈天：“什么戰隊？”

    顧寒：“KOG?！?/br>
    這名字有些耳熟，沈天想了想：“你剛剛看的那支小戰隊？”

    “小戰隊？”顧寒拎出行李箱，放在沈天面前，倚靠門框整理袖口，“很快就不是了?！?/br>
    尾音上揚，語氣一如既往的輕狂。

    顧寒一向如此，隨心所欲，一年前忽然告訴他們冠軍聯賽打完就準備退役，隔天開始培養二隊HOHO，帶他參加各大賽事。

    仿佛退役只是很隨意的決定，冠軍拿膩了，想換個身份換個職業換個玩法而已。

    沈天不會忘記顧寒那時候的模樣，一隊剛結束一輪訓練賽，十五只戰隊，包括五只歐洲戰隊，通通被UMP戰隊暴力碾壓，無人能翻身，全都倒在顧寒手上一把大狙上。

    他靠在電競椅上，揉著自己的手腕：“太無聊了?！?/br>
    太無聊了。

    顧寒是電競圈最任性的大魔王，拿了無數比賽冠軍，鮮有敗績。有媒體把他譽為神話，電競之光。他果斷，強大，耀眼，所有人只能仰望他，在身后追逐，卻無法趕超半步。

    對他來說，從零開始一定比一直站在高處來得更有意思。

    “魔鬼?！鄙蛱煺f。

    比起神話，這個形容詞更適合顧寒。

    “是我?！鳖櫤恍?。

    沈天一路送顧寒走到門口，看他一點點走遠，腳印落在松軟的雪地里，他還是沒忍住，沖顧寒大聲喊道：“我還是你的粉絲！”

    顧寒沒有回頭，擺擺手，留下背影：“知道了?！?/br>
    第2章 今天午飯喝牛rou湯

    紐約飛往江城要整整一天時間，從天亮飛到天黑再到天亮。

    顧寒暈所有交通工具，尤其是飛機，二十二小時簡直要命，他在飛機上強行睡了一覺，一下飛機，就收到林初發來的消息。

    一小時前。

    林初：我到了。

    五十八分鐘前。

    林初：我走了。

    林初：你一會自己出來啊。

    林初：A樓3口，新車，紅色大奔，車牌尾號636。

    林初：話說你的行程被人透露了，行程管理要做好啊。

    林初：接機室里現在全是你的粉絲，各個眼眶發紅，太恐怖，我就不去湊熱鬧了，你自己小心點。

    顧寒本來就不太舒服，從擺渡車下來整個人更是不好，懶得打字，只回了一個“好”。

    行程被路透挺正常，之前比賽UMP戰隊也遇到過幾次這種情況，不過粉隨蒸煮，粉絲向來很有秩序，不吵不鬧不擁堵，這次也一樣。

    顧寒先在鬼哭狼嚎的戰隊群里報了平安，排隊取行李的過程，他便瞧見接機通道外的人山人海。

    同班飛機乘客震驚：“我去，外面什么情況？”

    同伴告訴他：“好像是哪個很牛逼的電競選手退役，碰巧和我們同一航班，外面全是他的粉絲?！?/br>
    “好像聽過，昨天紐約WIT冠軍聯賽是吧？我朋友圈都瘋了！”

    乘客的聲音越飄越遠。

    門外人頭攢動，顧寒深吸一口氣，走出接機室。

    接機室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但沒有一人說話，所有粉絲自覺遵守機場秩序，并沒有擋到其他乘客的路，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出口通道，直到顧寒走出來。

    粉絲們本就情緒低落，見到顧寒的一剎那，站在排頭的女孩子再忍不住，喉嚨中發出一聲嗚咽，她緊抿雙唇，緩緩舉起一塊LED板，上面寫道：“顧寒，GU，顧神，魔王?！?/br>
    每往前一步，便會有人立起一塊板，手寫的，燈光的，黑白的，絢爛的，在擁擠的接機室連成一條道路——

    “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十七歲，在江城，以一己之力逆襲WCIP?！?/br>
    “三次世界冠軍，六次全國冠軍，亞洲邀請賽，北美表演賽，從未失手，WIT為你改變規則?！?/br>
    “六年，你的笑容從未變過?！?/br>
    “看你從青春走來，看你離開我的青春?！?/br>
    “你給我們帶來熱血，我們見證你整個青春?！?/br>
    “我們等你?！?/br>
    “等你玩累了，回頭看看，我們在這里?！?/br>
    “還看你打游戲?！?/br>
    “你永遠是我們的大魔王?！?/br>
    不少粉絲的眼眶都是紅的，他們知道顧寒雖一直站在聚光燈下，卻不喜歡被太多關注，也不喜歡讓他們花費太多錢，得知顧寒的行程之后，他們從全國各地趕來，只為給他準備這一場告別。

    四周安靜極了，只有腳步聲，呼吸聲，還有隱忍到極致的抽咽。

    什么也不需要說，千言萬語早已經被高高舉起。

    顧寒壓低帽檐，將右手插進褲兜，緩緩走過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