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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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燁稍作調整,同孫姑姑一起出來立在堂下。 舒清嫵剛才出了太多汗,現在口干舌燥的,低頭喝了口熱茶。 “這兩日正是春夏交替時,便是咱們常人也容易心浮氣躁,肝火旺盛,”舒清嫵道,“本宮知道殿中不宜過多用冰,也不可太過潮濕,若是方便,就讓凝寒多出來曬曬太陽吹吹風,說不得也是好的?!?/br> 郝凝寒不能動,在殿里挪動還方便些,要挪動到殿外就比較困難了。 宮人們也不是怕麻煩,只是這一趟怕磕了碰了的,她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現在舒清嫵開了口,孫姑姑就道:“是,臣都記下了,近來也托了營造司那邊看看能不能作個可以推動小主的椅子,這樣就方便了?!?/br> 舒清嫵點點頭,目光挪到徐思燁臉上。 “徐大人,這些時日你辛苦了?!?/br> 徐思燁立即行禮:“娘娘謬贊,都是份內之事,臣不!不敢當?!?/br> 郝凝寒救了回來,舒清嫵暫時放寬心,她把茶盞放到一邊,對徐思燁道:“凝寒這么一發燒,本宮心里總是覺得不踏實,這幾日勞煩徐大人多多用心,只要能讓凝寒平穩度過,本宮一定重賞?!?/br> 徐思燁行禮道:“是,臣遵旨?!?/br> 只要郝凝寒能挨過四月末這幾日,舒清嫵才能徹底放心。 歷史改變,命運改變,也不是不可能。 譚淑慧跟淑太妃亡故,太后毀容、巫熒心提前入宮,也都是曾經的隆慶二年所不曾發生的。 這些都能改,憑什么郝凝寒就一定要死在這一年的春日里? 想到這些,舒清嫵心里就有了底氣。 舒清嫵點點頭,起身又去看了看郝凝寒,她也不需要再吩咐什么,直接便出了碧云宮。 此時已是滿天星斗。 漆黑的夜色中,星月都溫柔起來,她們散著朦朧的光輝,溫柔撫慰著大地。 周嫻寧跟云桃陪在舒清嫵身邊,主仆三人慢慢走在安靜的宮巷中。 這一刻,舒清嫵的心無比安寧。 云桃望了會兒天,突然道:“今日一定是個晴天?!?/br> 舒清嫵勾起唇角,復又展露出笑顏來:“是啊,今日一定是個晴天?!?/br> 待回了景玉宮,舒清嫵簡單洗了個澡,然后才睡下。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亦沒有做夢,待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四月末,算是春尾,又是夏初,白日里熱得人沒什么精神,晚間卻還是有絲絲涼風,吹散了一整日的燥熱。 舒清嫵今日也是熱醒的。 她近來身體比以前要好許多,便是夏日也能出些薄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今日她起床后先在園子里散了會兒步,然后才去用早膳。 周嫻寧看她精神抖擻,眉目含笑,便道:“郝小主好起來,娘娘就不用時刻提心吊膽?!?/br> 舒清嫵點點頭,小口喝著溫熱的綠豆百合小米粥,百合用的是鮮百合,帶著一絲絲清甜氣息,很是宜人。 “是啊,就等她醒來呢?!?/br> 周嫻寧讓云桃給她夾一塊芙蓉糕:“娘娘莫急,說不得一會兒小主就醒了,不過看娘娘這幾日氣色甚好!好,人雖是瘦了些,但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可見徐大人調養得好?!?/br> 周嫻寧這么一打岔,舒清嫵就不再念叨郝凝寒,把思緒轉到徐思蓮身上:“正是,她給開的加味逍遙丸確實不錯,我現在精神頭確實比以前要強上不少,人也有力氣?!?/br>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舒清嫵現在身體明顯比前世要好許多,她很少會覺得疲倦,精神充足,偶爾忙一忙宮里事,當是消遣打發時間,竟是頗為自在。 “多虧了徐思蓮?!笔媲鍕掣袊@道。 主仆兩個說著話,莊六就在外面探頭探腦。 舒清嫵笑笑沒說話,周嫻寧倒是白了他一眼:“行了,還不快滾過來,做什么賊偷樣子?!?/br> 莊六一排腦袋,麻溜“滾”進明間。 兩人這么一打岔,舒清嫵立即被逗得笑出聲,她道:“什么事?” 說到這里,莊六頓了頓:“趙貴到了太醫院,太醫院只說徐大人今晨有事,得下午才能來景玉宮,趙貴覺得不對,便簡單打聽了一下?!?/br> 徐思蓮是個講規矩的人,今日是給舒清嫵請平安脈的日子,往常她就會提前排班,昨夜留守太醫院,到今日一整日都會等著舒清嫵傳召。 趙貴是莊六的大徒弟,為人細心謹慎,他一下子沒請來人,立即覺得不對。 不過,莊六說他是“簡單”打聽一下,實際上肯定是煞費苦心的。 莊六低聲道:“趙貴回來稟報,聽聞徐大人在乾元宮?!?/br> 舒清嫵立即皺起眉頭。 蕭錦琛用人都有個習慣,就比如隆承志原是伺候先帝跟太后的,所以他自己就選了看著順眼為人端方的章星之,這么多年來,他用的一直是章星之。 除了每一季的會診,往常的平安脈都是章星之在請。 事出反常必有妖,舒清嫵這么一想,立即就坐不住了。 “是不是陛下病了?”舒清嫵問。 她這話剛說!完,還不等莊六回答,就又補上一句:“可陛下昨日中午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瞧著精神得很,怎么可能突然急???” 莊六看娘娘一下子就急了,立即道:“娘娘莫急,趙貴回來也說太醫院看起來跟往常一般,沒什么異常,若是陛下真的病了,太醫院肯定不會那么安穩?!?/br> 這事也是趙貴心細才打聽而來,旁人也得不到一星半點陛下生病的消息,所以蕭錦琛應當沒有大礙。 便是有,外人也不可能知曉。 以蕭錦琛的性子,便是病入膏肓定都不肯不去上早朝,他也肯定有一萬種法子讓外人瞧不出來,如今正是緊要關頭,蕭錦琛就更不可能倒下。 他若真病了,肯定只會偷偷摸摸用藥看診,除了乾元宮的人,外人一定一無所知。 大抵也包括她。 蕭錦琛很清楚,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擔心,他是不肯讓她擔心的。 她吩咐完才道:“陛下可能只是有事要過問,不過本宮放不下心,還是自己去看望一二,陛下這幾日實在辛苦,本宮自當關心?!?/br> 看淑妃娘娘都沒慌,周嫻寧和莊六這才放心。 等銀耳羹的工夫,舒清嫵坐在院子里讀書,她今日也選了一本醫書,正吃力讀著。 大抵還是擔憂蕭錦琛的身體,這書怎么也看不下去,最后只能扔在一邊抬頭賞景。 她望著樹影中熹微的日光,最后還是嘆了口氣。 嘴上說不要去動心,實際上,她早就放下過去的糾結。 蕭錦琛的坦誠和真心,他的信任和直爽,都令舒清嫵漸漸打開心門。 雖然重生之后不過四個月,但她總覺得兩個人已經度過無數個春秋。 她曾經所渴求的一切,現在都已然實現。 她嘴上說著不知什么時候才能信任對方,說著不知道會不會喜歡他,可心底里,那微小的火苗依舊沒有熄滅。 春風一吹,復又星火連天。 舒清嫵深吸口氣,長嘆一聲:“我真是……” ! 周嫻寧在邊上給她打扇,聽她自言自語便問:“娘娘怎么了?” 舒清嫵沒說話,等了好久,她才說:“回憶起這些年來,感嘆一句罷了?!?/br> 不多時,銀耳羹就燉煮好了,舒清嫵讓宮人給備好,依舊叫了云桃過來:“一會兒去乾元宮,你且仔細看,陛下是否真的病了?!?/br> 云桃很聽她的話,也從來不多嘴,聞言便使勁點頭:“奴婢明白了?!?/br> 此刻的乾元宮,蕭錦琛正在用藥。 他其實沒有太大的毛病,卻還是要好好調養些時候,這三日他打算借口前朝事忙不去景玉宮,等養得差不多了再說自己犯了胃痛,讓御茶膳房改一改膳單便是。 這么已安排,就一點問題都不會有了。 但他完全沒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淑妃娘娘親自駕臨乾元宮該如何是好。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辦。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捧著的藥碗跟異常隨意的寢衣,一下子沉默了。 見還是不見? ———— 平生第一次,蕭錦琛心慌了。 他竟然生出一絲絲害怕的情緒,經過那一場夢境他其實是很想見一見舒清嫵的,把話跟她說清楚,讓她能解開心結。 可事到臨頭,淑妃娘娘都堵到門前,他卻又有些膽怯。 他怕舒清嫵還是不會原諒他。 事情已經發生,舒清嫵若是今生都不肯原諒他,他也不覺得冤枉和委屈。 只是有些遺憾罷了。 賀啟蒼就看蕭錦琛竟然被淑妃娘娘嚇得六神無主,忍不住有點想笑,不過他還是用多年的秉筆太監素養繃住了臉。 “陛下,娘娘已經在宮門口了,守門的黃門不敢攔,這就要進寢殿里來?!辟R啟蒼道。 他看蕭錦琛還在這猶豫,便道:“陛下,您怎么也得更衣再去見娘娘,要不然娘娘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怎么回事?!?/br> 蕭錦琛這才如大夢初醒一般,把手里的藥碗隨手一放,對賀啟蒼道:“請清嫵去花廳里坐,說朕在!在忙,一會兒就到?!?/br> 蕭錦琛話音剛落下,舒清嫵的聲音就在明間響起:“陛下忙什么呢?” 蕭錦?。骸啊?/br> 賀啟蒼嘆了口氣,忙取了外衫給蕭錦琛披上:“陛下,是您之前口諭娘娘來了不必攔的?!?/br> 他又說不出話來。 等到舒清嫵進了寢殿內,蕭錦琛這外衫還沒穿好,腰帶系了一半,松松垮垮耷拉在腰間,荷包和玉佩也沒來得及掛上。 兩個人的目光卻交會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