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冠天下[重生]_分節閱讀_72
“滾!” 陸云深與他對視半晌,手指縮成拳頭,輕又慢地松開手臂,江棲鶴立時起身坐到另一邊,陸云深也跟著坐起來,低垂腦袋道,“對不起,我沒忍住?!?/br> 江棲鶴以冷笑回應。 “你睡覺吧,我不打擾你了?!标懺粕畋е谋蛔雍驼眍^走到對角,面對著車壁躺下。 江棲鶴又是一聲冷哼。 沒有完完全全沉默,大抵還有回旋余地,陸云深一邊偷看江棲鶴一邊心想。 陸云深覺得自己應該安靜地待一會兒,但與江棲鶴同處一室,光線昏暗迷離,除卻呼吸聲,耳旁就只剩下不太平穩的心跳。 只有他自己的,江棲鶴把氣息收斂得一干二凈。 躁動,不安,擔心隨時會被丟去。 就像記不清到底是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他拎著淌血的劍沖到白衣少年面前,得到的卻是一句告別。 回憶與現實交織重疊,陸云深漸漸抱住腦袋,在詭異的靜謐中,用顫抖的聲線開口。 “阿鶴,對不起?!?/br>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我很喜歡你,所以我很悲傷啊?!?/br> “每次有人提起沈妄,你的表情就會變,你的眼神就會顫。分明……分明他依舊在你心里,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br> “我不想這樣,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把沈妄從你心里挖出來?!?/br>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我想你看著我,我想你只看著我,只對我說話,只對我笑?!?/br> 聲音很輕,絲絲縷縷的脆弱在幽暗中浮現,漆黑眼眸中閃動水光,像是被雨水浸潤的深巷。 無數的情緒深藏其中,無數的情緒得不到發泄。 江棲鶴閉上眼翻身,發出細碎的聲響,大概過了一炷香時間,才道:“休息吧?!?/br> * 一日一夜的路程,自從那句話后,江棲鶴沒再搭理過陸云深,甚至連眼神都不曾落到他身上。 馬車停穩在歇夜城門口,阿綠依言把釘在車門上的木板摘下,江棲鶴丟掉被子坐起身來,抓起白玉冠正欲束發,一直縮在角落跟條被拋棄的小狗似的陸云深忽然閃身過來,手搭上他膝蓋,濕漉漉的眼睛里盡是討好。 “阿鶴,我幫你梳頭好不好?” “一邊兒去?!苯瓧Q冷淡地揮開他。 “阿鶴,我幫你梳頭?!标懺粕畎敕植粍?,手指攀上來,執住白玉冠另一頭,“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一會兒去幫你買?!?/br> 陸云深認真地看著江棲鶴,見他許久不答,又道:“糖醋排骨和糖醋里脊好不好?” 江棲鶴差點就被這話逗笑了。 他發現其實他很難對陸云深生氣,即使真的被惹怒,但只要這人露出小狼崽子似的表情就會心軟。 這不是什么好兆頭,但他也控制不住。 江棲鶴看了陸云深半晌,斂下眸光的同時從這人手上奪回自己的發冠,三下兩下束好,在車壁借力站起身來。 他們從江陽城出發時是下午,此刻亦是下午,不過歇夜城地處西南,多霧多雨,放眼望去,此刻各色的傘在街道上連片綻開,色彩斑斕仿若一片花海。 “阿鶴?!标懺粕罡叱鲴R車,在江棲鶴身后為他撐開一把傘。 “你牽一匹馬出來,剩下的找間客棧寄存著?!苯瓧Q不理陸云深,轉頭對陳一道,“然后咱們往歇夜城西北出發,霧山就在那處?!?/br> 陳一看了陸云深一眼,駕著馬車繼續往城中走,因為馬匹名貴,他只得往大的客棧挑去,并額外付錢請人看守。 回來時,江棲鶴與陸云深站在某個小攤前,白發少年低頭,好奇打量貨架上的面具。 歇夜城有種獨特的習俗,無論男女,在成親之前,都得用面具將臉遮起來。 是以行走在城中的半數人,面上都帶著各種各樣的面具。 陸云深盯著一塊銀白面具開始出神,江棲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終于主動朝他搭話,“你很喜歡這個?買來戴上?反正入鄉隨俗嘛?!?/br> ☆、千燈照夜(五) 第五章千燈照夜(五) 江棲鶴主動與陸云深說話, 陸云深自是高興,連眼神都亮了。不過這一次,他沒接受江棲鶴的提議。 陸云深將視線從面具上移開,偏頭看向身側之人,口吻認真,“面具摘下之后,哪有再戴回去的道理?” “什么?”江棲鶴的眉梢極輕地揚了一下, 陸云深這話仿若擦破平靜湖面的石子,留下圈圈漣漪,讓人想視而不見都難, “聽你的意思,你以前戴過面具,但后來又摘下了?你是歇夜城人?” “我——”陸云深漆黑雙眸中透出幾分迷茫,執著傘柄的手指縮緊, 骨關節泛出一絲白。 他睜大眼環顧四周,吊腳樓沿江而建, 長街小雨淅淅瀝瀝,枝頭繁花纖塵不染,透亮水珠一滴接一滴從檐瓦落下,在廊下水凼中濺開, 反反復復澆濕青石板縫。 細風綿雨中傳來某種特別的樂音,那是歇夜城獨有的琴演奏而出,此琴以長短粗細不一的瓷片為弦,敲擊奏響, 聲音若高山流水,名為水琴。 花花綠綠的傘從身側擦行而過,以半張面具覆住容顏的孩童們光著腳丫在樹下嬉戲。 此處風氣開放,衣著不似中原城市那般保守,短小緊身,露出手臂與腳踝。女孩兒們挽著手在街上穿行,放聲大笑毫不忌諱。 陸云深不僅在心頭問自己:我真的是歇夜城人嗎?我真的如他們一樣,也曾戴著面具不以真容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