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跟外面只裝了一層透明的隔板，里面顛勺的師傅一舉一動都看得見。

    “我以前住那片街上，不想回家的時候，經常去他們家蹭飯?！?/br>
    關潯說，“每次都是空手吃白食。為了良心不受到譴責，我回回變著法的夸他們手藝怎么怎么好，逗他們樂一樂，就當是償了飯錢了?！?/br>
    “但也確實是好。有一次我說，這么好的手藝不開家小吃店真可惜了?！?/br>
    他說著，往墻上看了一眼，又笑起來，“沒想到第二年這家店就開起來了。我沒怎么來過，不過聽說生意還不錯?！?/br>
    路敞看了看廚房，“秦阿姨跟他是一家人嗎？”

    “是。我生下來之前他倆就是兩口子了?！?/br>
    關潯說，“別看秦姨現在退休去掃個地什么的挺環保還挺佛系，其實早幾年脾氣也挺燥的。兒女都在外邊兒，全靠秦叔哄著?！?/br>
    秦叔話不多，是個性格平緩溫和的人。從做菜時的神態就能看出來。忙了一整天了，切料煮面的動作都還是有條不紊的。不急不躁，手腳卻很麻利。

    不多時，兩碗牛rou面就被端到了他們面前。

    牛rou湯很清，被辣椒染成油亮的紅色。湯上飄著翠綠的香菜，白蘿卜切片，蓋了分量很足的牛rou，還給他們一人加了個荷包蛋。

    “你阿姨沒在。不然讓她再給你們烙個蔥油餅?！?/br>
    秦叔到冰柜里拿了兩瓶芬達放在他們碗邊，又坐在一邊拿起了手機，“配上我自己調的小菜，冬天吃正好?！?/br>
    關潯挑著熱騰騰的面條，吹氣，“我以前春天夏天秋天吃的時候，你也說正好?！?/br>
    “嘿?！鼻厥逍χ诹诉谘?，“趕緊吃你的?！?/br>
    關潯也咧咧嘴，露出了小虎牙，“哎?！?/br>
    秦叔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著的，沒有特別親熱的招呼。但這樣的態度卻反而讓人感覺自然，像回到自家一樣。舒適隨意。

    面條柔韌爽口，牛rou片切的厚薄適中，rou質鮮嫩柔軟。冬天的晚上外面寒風凌冽，他們坐在小店里卻吃的鼻尖冒汗。喝一口牛rou湯，暖意下肚，人心都熨燙的服帖起來。

    路敞低頭吃著面，速度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點。

    關潯先吃完，拿起旁邊的汽水仰頭干了，咂咂嘴拿出手機掃了桌上的支付二維碼。

    他沒急著付錢，等路敞時隨口問了句，“這么晚了還不打烊嗎？”

    “等你秦阿姨呀?！?/br>
    秦叔頭也不抬地戳手機，“我給她留了吃的。等她收工過來吃了再一起回家?！?/br>
    是很習以為常的語氣了，仿佛這樣的夜晚已經發生過千千萬萬遍。他總是像這樣等著自己的愛人一起回家。

    不管外面是什么天氣?？傆腥?，能陪他一起回家。

    路敞放下筷子的動作微微一頓。

    關?。骸俺酝炅?？”

    路敞點點頭，跟他一起站起來。

    “那我們下次再來蹭蔥油餅啊?！标P潯揚聲道，“走了?！?/br>
    秦叔只是抬了下頭，“哎，趕緊回家去吧?！?/br>
    兩人走出門時，他才聽見手機收款提示音響了一聲，轉賬的金額遠超兩碗面的價格。

    “哎，這孩子......”

    他的嘆息聲從門縫里追了出來。關潯揚起嘴角，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里。

    離公交站還有一段路，兩人沿著路燈慢慢往前走。

    路敞突然說，“他們這樣真好?！?/br>
    “啊?！标P潯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秦叔老兩口，笑他道，“你才多大啊，就開始羨慕人家老兩口了?！?/br>
    “我只是很羨慕這樣穩定又長久的關系?！?/br>
    路敞說，“大概因為我是個不太敢面對變化的人。所以總想著，要是什么事都能至始至終都不改變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