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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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rthurLX 字數:16426 2021年7月16日 雷電芽衣是被求回家的。 那時她剛交完上一次任務的報告書,正打算回去處理下一項工作。卻在邁進 辦公室加班前被人喊住。 「雷電隊長?!拐f話的人見芽衣停住了腳步,自己倒是晃神了一會兒,隨即 一咬牙,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小跑了過來。他的這些小動作落入芽衣眼里,讓后 者有了些許疑惑和不妙。來人她自然是認識的,不如說曾經托某人的「?!?,她 沒少和這管錢管事的天命高層們打交道,其中又因這位飽受精神迫害的財神負責 人為最。 「祝你端午節快樂?!?/br> 「我不過神州的節?!寡恳氯缡钦f道。 這話放在平日里或許沒什么,只是此刻,這回答讓他哭出來的心都有了。在 掙扎了那么片刻,他僵硬地「不小心」把手里的文件掉到了地上。 一個是自己不打算撿,一個是沒料到會這么演。使得地上的這一疊文件一時 間沒人撿。 有那么一點尷尬。 芽衣往地上看了眼,不妙的預感成了真,畢竟這文件最頂上印著《天命第二 小隊善后重建事項預算表》這么些個想忽視都不行的大字。 「哦,瞧我這記性,把你和符隊長搞混了?!?/br> 芽衣心照不宣地撿起文件,然后遞給對方。但看他在接過后仍是一臉糾結的 表情,她無奈地開了口。 「我能看看嗎?」 「這不太好吧,畢竟是第二小隊的……」 「那就不用……」 話音剛落,文件就被遞到了她手中?!傅纂婈犻L看的話想必是沒問題的。 整個天命有誰不知道,符隊長最尊敬的就是你了啊?!?/br> 這話說的有點假,但文件不至于造假。芽衣粗略翻了翻,果不其然,厚厚一 疊,其實就是第二小隊惹出來的爆炸級賬單。 「您這是需要我做什么?畢竟她是第二小隊……」 「雷電隊長啊……你應該已經加班很久了吧?」他的話語里透著無比的真誠 與滄桑,「在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吧。之后就是想休息都不一定能批了?!?/br> 「那么實話是?」 「你倆再不放假,天命就要破產哩?!?/br> 總之一句話,為了天命的資產安全考慮,高強度加班的雷電隊長與高強度拆 家的符隊長被后勤部求著放了個大假。 小小的橘子穿越大半個廚房,在即將砸中的時候被識律抓在了手中。 「喂!這么久沒回家,你就拿個橘子謀殺我?」 「怎么。你是覺得自己當了隊長,就沒人管你了?」 「哪敢啊,我的大~隊~長~」她故意把聲音拖得老長,「我們神州有句古 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之前覺得這話很是糟粕,直到遇見你?!寡b 的是個一往情深,為的是惡心一下芽衣。但后者已經習慣了這家伙的不著調,很 是平靜地坐到了一邊吧臺的高腳椅上。 「還有,聽說你想跟我過節?」 「誰說的?」識律把淘好的米放到餐桌上。一同擺在邊上的還有其他幾樣食 材。這架勢,擺明了早有安排。 她見芽衣面無表情盯著那堆食材,咳嗽了兩聲?!钢{言啊。我只是略微表達 下敬業精神。連雷電隊長都沒休息,我們這些普通女武神自然是不能懈怠。我可 不知道怎么傳到你耳朵里就變了味?!?/br> 有的人就是這樣,死豬不怕開水燙,你越理她她越浪。芽衣膩了看她發浪的 過程,一句話直切主題。 「你想怎么過?」 「端午的習俗無非是那幾樣,里頭挑個最不累的,也就只有吃了吧?!顾龔?/br> 桌上捏起一片帶著水滴的粽葉,問道:「粽子,吃嗎?」 「你會?」 「不就是個包粽子嘛!」識律嘿嘿一笑,「這么簡單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會?!?/br> 她這番話讓雷電芽衣陷入了沉默,她再一次審視眼前的少女。橘黃的燈光照 在識律的臉上,將略顯鋒利的眉眼都柔化了幾分,卻還是抵消不了一身的傲氣。 ——那分明就是符華的相貌。 壓根就沒怎么下過廚房,怎么會的廚藝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她有著符華的記憶。 而那來自符華的強大戰力也使得她在戰斗時所向披靡。 她的一切幾乎都離不開符華。 ——但識之律者并不是符華。 這一點芽衣比誰都清楚。 看著興致沖沖搗鼓起粽子來的識律,芽衣回憶起剛見面時那個拽得二五八萬 的少女。 ————————————————————————— 「班……」 她曾在第一眼以為 那是符華,但下一秒就否定了。直覺已經在為她警示了答 案——那是個危險的律者,是她需要戰斗的對象。 「也是。班長又不是我,她怎么會變成罪人……」 「罪你老母?!?/br> 物是人非帶來的哀傷被脫口而出的臟話打斷,讓芽衣感到非常不適。雷電大 小姐從沒見過這么沒素質的人,甚至比千人律者還要欠。 「你這人……」 「人你老母?!?/br> 「你!」 「你——老——母!」 秀才遇著兵,有理尚且說不清。更別提那時的兩人都更習慣以力服人。于是 她倆狠狠打了一架。力量對力量,權能對權能。好在那地方本就已成了廢墟,任 憑兩人打的天昏地暗也不需要擔心牽累無辜。 識之律者是個享受戰斗的瘋子。對勝利的執著讓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她 臉上的笑意在打斗中越來越狂。稀奇古怪的武器不斷在她手里變幻著,或刺或劈, 又或是在逼近后以詭異的角度射出鏈刃,讓人反應不及間難以招架。而芽衣不是。 戰斗于她來說,是手段而非目的。于是隨著時間的拉長,她開始乏力。到最后只 能憑借著節奏抵擋對方猛烈的進攻。一時不慎,節奏被打亂,也就陷入了危機。 那大劍若是劈下來,不死也是個重傷。 尋常人這時候已經嚇得閉上眼等死了??裳恳聸]有。執拗的少女仍舊緊盯著 逐漸逼近的大劍,還是不愿放棄,或者說,不甘心又一次無力。于是她也看到那 劍在中途硬是改變了方向,砸到了另一處去。勁風卷起塵沙,又帶起鬢發飛揚。 她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腳下施力,借力欺身而上,爆發下劍如豪雨。幾乎是 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改變了戰局。 一招定下勝負——漆黑的刀刃貼在對方的脖子上,只要有異動,就可以瞬間 斬首結束一切。 塵埃落地后是無聲。 沉默里,雷電芽衣冷靜了下來。她審視起這個莫名其妙的手下敗將。她不會 忽視,正是因對方突然的收手才給了自己反敗為勝的機會。隔著一把刀的距離, 她們只是看著彼此,沒有說話。 識律并沒有死到臨頭的危機感,輕松地盯著芽衣看了一會兒,反倒是咧開嘴 笑了起來。 「哇!芽衣??床怀鰜砟氵@么厲害??!」 一邊笑著,一邊很是不在意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跡。雷電芽衣判斷出那是強行 中斷劍意帶來的反噬。這讓她更想不通這個律者的做法。在對上那雙閃閃發亮的 眼睛后,她提出了疑問。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識律被她的簡潔問得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又從她的 表情上讀懂了一些情緒。她開始笑得更厲害了?!概?,你是說為什么不砸下來是 吧?!挂膊坏妊恳麓_認,她就自顧自說了下去。 「可我為什么要砸死你???」 「你我對立?!?/br> 「對立?我們什么時候對立了?再說,誰說對立就要你死我活了?」 「那是常理?!?/br> 「嘿呀,常理就一定是對的嗎?」 她的笑容很是討人厭,不著調,輕飄飄就讓雷電芽衣的認真看上去像個笑話。 「芽衣,我們不是死敵?!顾f著的時候,眼神很是認真?!傅啦煌T了。 要打就打,不打就歇嘛。就是你頂頭上司凱文都不和我要死要活呢。咱倆哪有那 么大的深仇?!挂贿B串話從酷似符華的人嘴里跳出。像倒豆子似的,讓人沒什么 打斷的空間?!溉绻闶且欢ㄒ琢寺烧叩男l道士,那當我沒說啦。但,你是嗎?」 她還甚是悠哉地歪了歪脖子,故意往刀鋒上湊。在瞥見一直盯著她的芽衣不經意 將刀避開了些許后,識律挑了挑眉毛,隨即大笑了起來。 「你看,你就不是那樣的人啊?!?/br> 「你什么都不懂?!?/br> 「我是不懂。但看你繃著臉,我就想,嘿呀。芽衣哪有罪人那么嚴重嘛?!?/br> 輕松的話從她嘴里說出,毫不在意別人的心情?!改惆?,壓根就不是啊?!?/br> 輕飄飄的否定上沒有重量,又重重地壓下。擾亂了什么的同時,讓芽衣本能 地壓低了聲音。 「你什么都不懂?!?/br> 「啊。又來了」她撇撇嘴,雙手交叉在胸前,擺出一副嫌麻煩的惱火樣子。 「我說,我干嘛一定要懂過去發生了什么啊——」拖長的尾音讓她像個哼哼哧哧 的小孩子,「重要是現在!現在!我!打得很愉快!雷電芽衣!我很喜歡你!」 直接而又直白,「所以你把刀收一收,聊聊嘛?!?/br> 雷電芽衣可以不對敵人溫柔,可對上這樣類型的人,她狠心不起來。而識律 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說出口的話越來越肆無忌憚。沒什么惡意,但真話 說的太 多了,字字誅心,也挺招人討厭的。 在她的言語sao擾下,雷之律者繃緊的臉有了些許波動。 「你……混蛋?!鼓鞘茄恳履苷f的最重的臟話。 「你笨蛋!」當然識之律者就沒帶怕。 初見留下的印象簡直糟糕透了。 張揚、狂妄、無禮……可以說有著一大堆的缺點。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兩人 見一次就要打上一次,從現實打到意識空間。而且多半都是某人的那張嘴惹出的 禍。 又偏偏是這樣的冤家,在一切結束后,成了為數不多留在她身邊的人。 英雄的故事往往在截止在最終boss戰勝利后。英雄和戰友們被安排好歸宿后 便是長長黑幕下一個白色「end」??缮罾?,end之后還有未盡的人生。 在無法被正史記錄的故事外,被留下的女孩不得不成長為大人。那場最終大 戰帶走了很多,百廢待興里最缺人手去將那些未完的使命延續。周圍的一切無一 不在施壓,鞭策著雷電芽衣。她不能如少女時那樣抱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而是去做到她所能做到的。為此她在外端著個成熟可靠的形象,好讓人放心。又 大量的工作占據了絕大多數精力,好不去追憶。弊端是閑下后,那日漸荒蕪的心 無處安放。在被丟下的人身上,絕情和迷惘,總是要傾斜向一方的。 所以,她接觸到了酒。 酒精能摧殘一個活人的意志,又給醉了的人以無限勇氣。 「雷電芽衣不適合喝酒」,關于這點,渡鴉看的很準。 不能喝酒的人買了醉,然后誤打誤撞發生了些該或不該的事。以至于第二天 識律控訴她雷電大小姐霸王硬上弓時,芽衣還覺得這人就是王八吃柳條——滿肚 子瞎編。怕是逆熵的人都知道,天命一霸說什么也該是她識大律者??蛇@小霸王 覺得自己受了欺負,還不依不撓要芽衣給個說法,宿醉都沒她這胡鬧來得頭大。 「芽衣你趁我喝醉就欺負人,還不認賬?!?/br> 芽衣想解釋。但事實擺在面前,讓話語顯得蒼白。再經識律這么一干擾,說 出口的話徹底變成了味。 「……你不是片葉不沾身的主嗎?」 「話不能亂說啊,隊長。我現在是守法好公民,怎么就不能從良了?!褂械?/br> 人再怎么裝無辜純良,看著都像是故意。而識律在芽衣心里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誰知道剛一從良就遇到你見色起意?!?/br> 「色?」 「我這樣的絕色天資,誰看了不是居心不良……」 「這么說,你和人不良過?」芽衣沒有去看她故意擺弄的sao姿,揉著太陽xue 做出了總結:「那我應該就不算什么了?!?/br> 「哇,隊長你釣魚執法也莫要冤枉我這樣的好人啊?!?/br> 「你讓開點我想吐?!?/br>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那么在床上爭了起來。芽衣是頂好的脾氣,怪就怪識律 嘴太欠。等芽衣緩過神來,識律已經背包入住了。頂好脾氣的人不好意思給孩子 卷鋪蓋丟出去。就只能在她身體力行下明白了「行動力極強」也可以被直譯為 「好一塊狗皮膏藥」。 這識皮膏藥絲毫沒有趁醉而入的自覺,打一進門就不把自己當外人,甚是囂 張地在家里橫行霸道。在那里念叨個不停的她讓芽衣回憶起那個不讓她喝酒的渡 鴉。渡鴉教了她很多,比如調整神之鍵,比如調酒,又比如人際交往。當然,復 雜多面的希奧拉小姐也從她這里帶走了不少。 逝者不可追。除卻一些有的沒的,渡鴉是個好人。她的好,是對孩子們,或 許還可以加一個,對她雷電芽衣。 【和我攪在一起有什么好?!克技肮嗜?,免不了恍惚。過往種種讓芽衣心眼 比話多,加上眼前識律也不是一個能傾訴的對象,于是復雜的心情最后變成了一 句「還是喝牛奶好?!?/br> 這時就總有刁民不答應。她開嘲諷還不忘小跑過來,站在芽衣剛剛好能夠到 她,但打不到的位置。裝的是個乖乖巧巧的斯文模樣,可惜長了張嘴。 「這么大人了還喝奶啊,芽衣jiejie?」 措辭、語氣、神情,沒有一處不在故意惡心人。 「你不喝?」 「當然,我是什么人啊……」 「嗯,所以你才長不高?!?/br> 「芽、衣?!?/br> 搖晃的杯壁倒影著識律生氣的模樣,其上是芽衣淡淡的一句「我不歧視你的?!?/br> 這番自然是讓家里的冰箱在當晚就開始了不斷奶的日子。當然,受害對象除 了雷電家外,包括但還不限于隨后一個月內出現在天命拆家王任務清單上的一眾 目標勢力。 酒一旦成了癮,就很難戒掉,尤其是混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后。雷電芽衣 又是個念 情的人。這就使得平日里越是克制,喝酒時就越不管不顧。好在每次大 醉的間隔都很長。除了同一屋檐下的識律,沒有人知道天命小隊的隊長酗酒。當 然,為避免第二個識律上門服務,芽衣那之后都是在家里喝。當識律湊過來的時 候,醉醺醺的女人還不準識律跟著喝。 對此,穿著松松垮垮睡衣的人只是白了她一眼,然后去冰箱里拿出牛奶丟給 她。喝醉的芽衣會沒有什么大小姐樣子,還會學著用棒球捕手的動作去接牛奶盒。 「Catch!」她依照著著記憶里琪亞娜的樣子,沖著人比了一個剪刀手勢。 但她面對的人不是舊日那溫和的班長。所以她難得的傻氣碰到的是那個人沒好氣 的手刀。 「白癡才想跟你喝?!?/br> 醉上頭的芽衣搞不懂這是在說不想喝酒,還是不想和她喝。但覺得只要識律 是清醒的,她就能放心地喝她自己的。這時,她會懷念曾經的姬子老師。她的老 師每到閑時便無酒不歡,如今她多多少少能感覺到她的心情。只是她也無法告訴 老師了。她想起那冰冷的衣冠冢,想起那過去的決定,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 相較于以前的她們。識律不會勸她戒酒,也不會藏她酒。使得芽衣隊長比姬 子老師自由的多。飲酒自由歸自由,她倒也不會喝著喝著就哭,然后開始抓人說 胡話。雷電芽衣的酒量很差,但是酒品挺好。所以她只是在一個人喝著酒。不喝 了,也就睡著了。 雷電芽衣有一肚子的話,但是沒有人可以說。正如比起面對不喜歡的酒,她 只是更不喜歡面對自己罷了。 或許有室友的好處就是當識律在家的時候,她第二天可以從床上醒過來。 芽衣沒說什么,識律也沒說什么。但兩人都默許了這樣的合作。 這么過了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經搭錯,渾身酒氣的芽衣開始主動消遣 四仰八叉躺在邊上沒個正形的識律。 她放下酒盞,湊到識律身邊?!改?、應該說……」說著將手伸向識律,搖搖 晃晃地把人叼著的棒冰棍子拔出來,沖著人一點一點?!负?,白癡、才想、和你、 做?!?/br> 識律斜眼看了看她無聊的醉態,向來穩重的人毫不相讓地瞪了回去。這讓她 很是無語。 小木棍被丟到了茶幾上,自以為逗完貓的醉女人退回了原位,慵懶地躺在沙 發上。雷電隊長身上一貫的清冷花香此時已經被酒精味攪亂,即使她們隔了一人 橫躺的距離,依舊惹得識律略微皺了皺眉。她沉默著起身朝芽衣走了過來。越是 靠近,越能嗅到芽衣身上復雜的味道?;ú莸那蹇?,泥土的微腥,脂粉失去高貴, 皂角不再清新,而奶香也顯得尷尬。 識律了解芽衣慣用的香水。以明媚的鳶尾起調、流入清雅的水仙、最后是風 信子的成熟與憂愁??傊?,本該是令人難以忘卻的從容美好,此時都被酒精醉了 個稀爛。 她彎下腰,看著芽衣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突然沖她笑了笑,說:「我是白 癡?!?/br> 剛入口的酒液像是被玩笑似的一句話點燃。一路向下,燒得芽衣有些燙。她 在錯亂中下意識尋找識律的雙眼。四目相對,芽衣在一瞬繃緊的神經倏爾放松了 下來。 這雙異于常世的眼睛很是漂亮。紅色的虹膜好像后來的仙人,金色的瞳孔又 像是曾經的空律。那里面可以裝著山川日月、天下蒼生……哪怕只能裝下識律自 己也行。挺好的。 識之律者一向坦蕩得不屬于人間。那么自然也很難有普通人的兒女私情。 「你這小孩……」她將那話當作玩笑,用酒精帶來的渾渾噩噩對應對這樣的 捉弄??上乱幻?,她難以維持笑容。因為她看到識律仰起身后,一手撐著她腿邊 的沙發上,另一只手越過她,摁在沙發靠背上,將芽衣全住。比起居高臨下,識 律更喜歡讓自己同她的視線平行。 她很是享受芽衣這般錯愕的表情。 「我說,我是白癡?!?/br> 識律的行動讓芽衣不再昏沉。畢竟,向來都是人令酒醉。當人不想醉了,那 酒也就醒了。清醒了些許的芽衣又一次同識律對視。 雖說是相當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可同時也能感受到真誠——不掩飾、不做作, 使得旁人能將她的情緒一覽無余。這時候,那里面依舊沒有情愫,但仔細看,卻 有著芽衣的倒影。 【她的眼里是我?!窟@個念頭出現后,似一根針扎在心上,疼得芽衣一時間 屏住了呼吸。但豐富的經驗足夠她再一次將撞進來的言語化解,她抬手去撫摸識 律的頭,讓自己慈祥如同長輩。 「不會,我們家……」 「我、的、確、是?!?/br> 一字一頓,讓芽衣完全聽清后,識律沒有繼續再說。而是湊近了些,讓吻落 在芽衣的唇上。 和一貫的張揚不同,識律的吻很安靜。冰涼的唇,好似雪花般輕薄。沐浴過 的她沒有惹上平日里亂七八糟的味道,很干凈。毫無人欲沾染的痕跡??烧沁@ 樣的純凈點燃了芽衣全身的guntang,僅僅是觸碰,就讓呼吸變得絮亂,帶動著腦內 思緒都被攪混。 有故人,有現今……融的是她跌跌撞撞走至今日的人間。云間月下,人世榮 華。對與錯鉆入指尖,被牢牢攥緊。而于世間百味中傳來絲絲奶香的甜味又將她 的思緒牽回至眼前人的眸中。 芽衣突然想起,那一晚,自己并不算趁人之危。因為識律從未喝醉。只不過 是不愿意承認那一段柔軟的酒后記憶,一舉一動,淺唱低吟……直到她將女孩擁 入懷里。 而這不愿的背后,無非是因為那里面——沒有半點的愛意。 水珠從啤酒瓶上滑落,帶走了幾分冰冷。 「小識,你不愛我?!?/br> 「愛」這一字被芽衣念得很重??v使她倆此刻離得很近,卻隔著一道「不愛」。 所以也只是親吻,而非相擁。 識律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抬起手,將芽衣垂落下的鬢發撩回耳后。指尖貼著 微燙的耳廓滑下,輕盈如同方才的吻,短暫而又漫長。在分離之后抽回手指,而 后跪坐在她身前,像個犯了錯又覺得委屈的孩子。 「那個老古董,她在過去的幾萬年里都沒碰過愛情?!顾愂鲋恳滤?/br> 的事實,「所以,我本來也不懂什么是愛……」少了平時里拔高的語調后,安靜 說話的識律,愈發接近記憶里成熟的符華。 雖然識之律者總時不時強調該叫她「符華」,但雷電芽衣向來不買賬。起先 是「識之律者」,后面慢慢變成「識律」,再然后是如今喊出的「小識」。哪怕 芽衣知道,這個人在官方的數據庫里的確用著「符華」的名字。 只是如今常世認證的符華,到底不是她認可的那個符華。 那個符華是她們的班長。而芽衣和班長的交集大多是在圣芙蕾雅。那時兩人 相處和諧,沒有那么多的風雨,卻要共同cao心琪亞娜的學業。符華少見的「動」 多是被琪亞娜氣的,但更多的是安靜。那時的符華像是杯頗有韻味的清茶,品味 起來很是愜意。讓芽衣想起兒時去花道教室時,總會經過一片竹林,而符華給人 舒適感就像是林中小徑上巧遇的涼風。這樣的仙氣,難以留存。隔著距離,也就 不深;日日相見,倒也不至于過淺。 在不深不淺里,她們迎來了分離。而后的交錯,她卻從那清風里讀到了暖光, 來自不滅的薪傳之炎。 「不是的。符華她愛的人其實是……」 「可你從來不承認我是符華?!?/br> 「嗯……」 在芽衣看來,小識就要復雜的多。繼承了符華的相貌,端得一個金玉其外。 里頭確是混雜了許多稀奇古怪味道的DIY飲料。生猛得叫人直皺眉,初次接觸時 難以接受。對于吵吵鬧鬧的識律,芽衣只是告訴自己,何必和一個傻子一般見識, 如此一來,倒談不上什么厭惡??捎∠筮^深,也就難以忘記。所以比起安靜淡泊 的符華,反倒是眼前的大小孩要讓芽衣更加在意。 這個小孩,對待討厭的事物有著極端暴戾的一面,直接了當,不屑逼自己去 迎合。卻又會對她在意的人給予滿心的真情,一笑生花。至少在芽衣面前,會笑 得如此燦爛的人,曾經只有那么一個琪亞娜??蛇@家伙不是琪亞娜,又和琪亞娜 在某一方面是一類的人。 她是殘缺,因為那是另一個人的延續。 可她也是新生,由她之后,一切發自本心。 這類人在做著她自己,堅持著她自己。哪怕無時無刻不在和崩壞做著拉鋸戰, 她依舊比很多身在大義陣營的人都要接近光明。本心澄明,不惹塵埃。 這份澄凈使她單純得就像個孩童。 【……你真的想我承認嗎?】 一瞬的沖動,催動芽衣伸手去觸碰識律的臉。但很快又被理智抑制住,在微 微抬起一點后縮回了原位。 見她如此,識律苦笑了下,繼續說道:「我不懂老古董的愛。印象里她是有 區別對待的那個人,但我可愛不出來。人類懂愛,我不懂,所以我不是人。又因 為我是律者,所以他們都害怕我,都想要我死。天天被期待著死掉的人哪里有功 夫考慮愛啊?!?/br> 芽衣能明白那種感覺。她 們并非自愿成為律者??勺约涸谧畛鯐r遇到了琪亞 娜和圣芙蕾雅的那群人,所以直到最后,引導她的也一直是愛。而小識的出現, 關系到了符華的存亡。哪怕是她的友人們能夠接納另一個律者,可她們更在意班 長。后來,琪亞娜也曾對她說過最初的那一段故事——一個期望成為「英雄」的 小朋友,挾持了人質,逼著她們去二選一??伤齻儾⒉辉谝饽鞘遣皇怯⑿?,只是 不能再失去友人了。于是她們否定了她,她們拒絕著企圖奪走友人的一切。那就 意味著,無法關心那個孩子。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有所選擇罷了。 「嘿,你這什么表情?!棺R律拍拍芽衣的臉,好讓它看上去不那么苦悶。 「我知道自己那時候很招人討厭,所以我也沒指望有人喜歡我。就連老古董那個 笨蛋,說著需要我,不也把我騙去賣了嘛。知道歸知道,但還是很無聊。有句話 怎么說來著……哦,熱鬧都是他們的,與我無關?!棺煊驳男『M不在乎地表示 自己的大度?!钢皇前?,你就不一樣了。遇到你之后,我沒那么無聊了。你打架 厲害,做飯也厲害,也不會騙我……她們走后,也是你教了我很多有趣的東西?!?/br> 識律就像小孩子一樣,隨心隨性,挑著自己愿意記的那些好壞,一直放在心里。 甚至沒考慮過是否當時的芽衣,也是期望她消失的一方? 「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很蠢,也想看看這個世上是不是會有你們說 的那些美好?!?/br> 為自己而活的識律,裝著的只有「想與不想」。芽衣并不反對這一根筋的單 純?!肝覀兛梢砸黄??!顾苍敢馊ソ套R律更多關于這個世界的美好,但她并不 是全部都能教。所以她追加了一句條件,「只要你不像今天一樣?!?/br> 「今天怎樣了?」 「吻我?!寡恳鹿硎股癫畹卣f出了這兩個字。說完才意識到不妥,她又匆忙 補充了幾個字?!竸e再吻我了?!?/br> 「那做呢?」 「……你一定要明知故問?」 「我想知道?!?/br> 「不行?!?/br> 「憑什么?」 「憑你不愛我?!?/br> 「難道全天下都一定要愛?」 答案自然是否。性和愛的界定本就依人而言。單純出于性也未嘗不可。但這 話一說,識律就更不會放棄了。 「你是想和我還是和全天下?」 「我有病吧和全天下做?!?/br> 「那你找我,不也有什么大……」 「你這人怎么這樣??!」識律一急,沒忍住抓住了芽衣的胳膊。guntang的掌心 貼著肌膚,迫使芽衣在那一瞬下意識出現僵直。這讓一直注意著她的識律抿了抿 唇,眼中閃過一絲委屈,但很快又藏好,像往常一樣嘴硬了起來。 「你就知道找借口!說得和你上次碰我有了愛似的。明明有酒就夠了,哪里 需要……」 「小識?!?/br> 「小什么小識什么識,老娘叫符華?!?/br> 芽衣深吸了口氣。 「我需要?!?/br> 她說。 識律將雙手抽回,緊緊抓在膝蓋上。半晌,她說:「那你教我?!?/br> 固執又單純。固執得非芽衣不可,單純得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懂愛。 可芽衣搖了搖頭。 「我教不了?!?/br> 故人留下的是眾生與大義。 哪怕她曾不在意這天下,也不在意什么道義。 可那些被過往烙進了她心底。燃燒的是過去的兒女情長。 于是如今她不會愛,更教不了愛。 「教我?!?/br> 而識律,她不在乎。 不在乎天下,也不在乎道義。 她在當下把握著眼見的快樂,不糾結其是否有愛。 她只是想要再一次看到那夜出現在芽衣臉上的所有。 相視無言,先有動作的是識律。突如其來的起身帶走了周圍逐漸升溫的空氣, 也讓芽衣隨之一愣。她本以為依著識律的性子,還會再僵持一會兒。 可還沒等她放松,就瞧見這不安分的家伙剛一站好,兩手就往襯衫上用力一 扯。紐扣顆顆崩裂,散落在羊絨地毯上。隨后落地的是揉成一團的襯衫。 一時間,客廳安靜得可怕。甚至連窗外的蟬鳴都清晰可聞。 吊燈的光照在識律身上,一絲不落映入芽衣眼中。溫潤玉色再一次勾動她在 那晚的旖旎回憶,燥得芽衣啞然無話,甚至在后悔自己方才為什么沒事干要去招 惹這個冤家。而倉促回避對面看過來的目光時,視線猝不及防撞上了識律的笑顏。 那笑比平日里的散漫要多了幾分執著和挑釁。 這一眼讓芽衣猶豫了。她并非無欲無求的圣人,否則也不會有那第一次的意 外。 但 意外,一次就夠。 她提著那一絲矜持,克制住再一次將一切推給酒精的惡念。只不過當她企圖 像個長輩一般給這胡鬧的孩子予以包容時,對方卻連塊遮羞布都不給自己留。 「有那么難?」 識律的反問配上嘲弄的眼神,讓芽衣有些惱火。 極東這塊土地上的人不善言性,也不善將真心訴之于口。所以人們借著酒, 借著一切能用的借口去將自己的違背禮義廉恥的行為合理化。千錯萬錯是酒精的 錯。 可若是她今晚又依了識律,那就不是醉酒能夠推卸的了。 【只要拒絕就好?!垦恳逻@么告訴自己。她已將識律視作親友,又覺得自己 或該算是她的師長,接替那些相信著、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友人們去引導她走向正 途。而非趁虛而入的誤導。 「識律?!?/br> 「喊你姑奶奶干嘛?」 「把衣服給我穿上。你這樣胡鬧,有意思嗎?」 「我干嘛要聽你的。穿不穿有什么區別嗎?反正你又沒半點想法。safe得要 死!」說著,她毫不在乎地往芽衣腿上一坐,怒視著繃著個臉的芽衣。 「識之律者?!?/br> 「哇!你干嘛你干嘛!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嚇大的?!?/br> 可惜,光著膀子的人壓根嚴肅不起來。倒不如說,比起正經,她的臉上分明 就寫滿了「有本事你動個試試」。 可她的期待,芽衣回應不了。她甚至不明白為什么識律去招惹誰不好,非要 對她有所想法。 「我哪兒好了,值得你這么做?」她一手攬住識律的腰,身子略微前傾,另 一只手往下伸,夠來地上的襯衫。抖開后塞給識律,但見人小動作頻出就是不愿 配合,她只好自己用手把衣服按在她鎖骨以下,好遮住識律一絲不掛的上身。 「你哪里不好了。你什么都好!尤其是你床上功夫那簡直了。你厲害得我還 想要試試?!棺R律說的都是實話,不過好好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總是不太對勁。 尤其是現在,說的好似性對她來說是個有趣的游戲。 又或許這是她一眼看透的本質,畢竟對她而言,人生都只不過是個游戲。 「那是別人教的?!?/br> 識律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有些不大高興地問道:「那你愛那個人?」 識律的情感很容易懂,喜歡和討厭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毫無掩飾。芽衣看 著這樣的識律,沉思了片刻,認真的回答。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我沒說過,她也沒提過?!顾静辉敢飧嬖V識律這 些復雜的東西,「可能本來也沒有愛,只是恰好在那樣的時間,被她趕上了吧?!?/br> 「現在,就不行嗎?」 芽衣搖搖頭。 「就像你和符華的共生,還有我和琪亞娜當年的分離……很多事其實也沒有 什么對錯,只是各自選擇不同。直到今日,我對琪亞娜也是問心無愧的。只是遺 憾如果是現在的我,能用更好的方式去處理罷了?!寡恳抡f到這,看了眼識律。 她的眼神卻很溫和,溫和到識律能透過那雙紫瞳,看到她深藏的情緒。這讓識律 本能的感到不舒服。她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那個總把苦藏在心底的符華,用舊夢 的傷砌成了墻,把人隔得好遠。于是識律寧可去提那個過去的人,起碼她想知道, 自己到底哪里會不如別人。 「那她呢?」 「她啊……」芽衣閉上了眼,「我后悔了?!?/br> 那是芽衣從來不曾和人提過的一段過去。 那是一段被人敬畏的過去,大地上的女王冰冷無情,揮下的天殛好似能斬斷 一切,雷鳴所到之處,她的權能無人匹及。 于是,那也是一段為了尋回人間而游離人世的故事。而故事,就會有結尾。 或是分離,亦或是……死亡。 人的價值在死亡的那一刻判定,而死亡足以讓人放下過往的仇怨,只將那些 好的一面不斷提煉、升華。尤其對那被救下的人而言更是如此。倘若那其中沒有 愛的話,愧疚之情足以讓后來者一生無望。 「你看,和我扯上關系的人,似乎都沒有什么好結果?!?/br> 芽衣沒有直說,但識律聽懂了。 畢竟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情緒。她以前就不喜歡這樣,所以她喊符華失敗者。 她現在也不喜歡這樣,但她沒有經驗去改變這樣的芽衣。 識律反感無能為力??涩F在那無力感壓迫得她突然很想跑上月球,去把力量 搶回來。這樣的話,自己還是那個強到無敵的律者,而不是現在這個區區S級女 武神符華。 識之律者可以在意識世界里開個外掛,而女武神只能在現實里規規矩矩打架。 看著識律悶悶不樂的樣子,芽衣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想伸手去摸摸識律的腦 袋,安慰一下這個鬧脾氣的小朋友。只是抬起手時才想起來自己還抓著人家的衣 服。于是又把手放下,對識律笑了笑。 識律的天真率性她都看在眼里。天真天真,難在一個「真」字上??勺R律卻 能活得很真。 所以芽衣也相信這份天真遲早會為識律帶來一個能夠互相愛慕的人。到時, 彼此的愛意會使得更進一步的交融更加和諧。而非如今空虛寂寞下出于rou欲的試 探與安撫。 又至少不是她雷電芽衣。 芽衣把衣服往識律頭上一罩,抽回了手。只見她兩手交叉往沙發上一靠,耐 心地等著識律從她身上下來,回自己房間去睡覺。到了明天,她們還是她們。一 切都不會改變。 尋常人這時候沒了興致,臉皮再厚也會考慮放棄??杀锴淖R之律者絲毫沒 有放棄的意思。她轉身從茶幾上抓起酒盞,就往嘴里灌,氣勢很是囂張。 酒液從她嘴角溢出,一路向下。 興許是用力太猛,灌入的酒嗆得她咳嗽了兩下。等她再度朝著酒瓶出手,抓 過來打算繼續灌時,芽衣伸手制止了她。還沒等芽衣開口,她就先發制人:「我 想不通,看看喝多了能不能想通?!?/br> 芽衣看著她這個樣子,有些頭疼。 「酒沒法讓人想通。又或是你要是借酒胡鬧……」她看著識律一驚的表情, 嘆了口氣,說道:「我勸你放棄?!?/br> 「憑什么??!你都能酒后和我有第一次,那我憑什么不能喝完跟你來第二次! 雷電芽衣!你不公平!」 「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問題?!寡恳聯屵^她的酒瓶舉到一邊,「我是……不 想你后悔?!?/br> 「老娘字典里壓根就沒有后悔這兩個字?!?/br> 「你一小孩子,字典里缺的字還少嗎?你還小……」 話還沒說完,識律就氣得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不是小孩,你自己心里沒數,你手上還沒點數嗎!正好,來,你來。 我們今晚試試看這身體小不小,正好也賭賭看,是我后悔還是你后悔?!拐f完就 拉著芽衣空著的那只手往短褲拉鏈上放。 「那我后悔了?!?/br> 「我還沒后悔呢?!?/br> 「小識,你一定要逼我?」 這話讓識律聽下手上的動作,她注視著芽衣。 「你再說一遍,逼你的到底是誰?是我還是你自己?」 識律的話總是能一針見血指出問題所在,讓芽衣啞口無言。 「芽衣啊芽衣?!顾O聛硎掷锏膭幼?,伸出手指抵在芽衣的眉間?!笧槭?/br> 么你總要為別人考慮那么多呢?只為了自己開心,不好嗎?」 「我……」 「說白了,你不就是把我當小孩子嘛?!棺R律說完搖了搖頭,「芽衣,老古 董是能把我當小孩??赡銘{什么認為我是孩子?」她的問題問得芽衣一愣。仔細 想來,的確如此,識律所繼承的記憶是她人生的上萬倍,甚至目前的身體是也經 過諸位博士商討后才制作出的,恰好與她同齡。 她們相差的,不過是幾年之間的一段亂世。 識律見芽衣陷入思考,干脆收回手指,同時坐到了芽衣身邊。 「在崩壞消失之后,你在我眼里變得很陌生?;蛟S大家都喜歡可靠的雷電隊 長,但并不包括我。甚至我都不明白,那還是我認識的芽衣嗎?就算我知道芽衣 很厲害,也很溫柔??蛇@樣突變的成長,我覺得很怪?!?/br> 如果不是還相信著芽衣就是芽衣,天命早就管不住她了。 「直到那一晚,我們做的時候。我才發現,什么嘛,芽衣還是我知道那個芽 衣。不過那時候的感覺依舊很模糊。更多的是我意識到有什么困住了你……可你 和個悶葫蘆一樣,我現在也沒有羽渡塵和律者力量能用。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也 確實想在做一次,把答案找出來?!?/br> 她的話把芽衣說的一愣一愣的。也判斷不出是真的這樣,還是這家伙為了達 成目的臨時想出來的說辭。 「但是現在我知道為什么了。又覺得很好笑。原來在我眼里,芽衣是怕寂寞 的人啊?!?/br> 這話由她來說,真的很奇怪??裳恳乱仓?,識律她說出了自己不愿意承認 的事實。她把酒瓶放到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建盞色如鴉,其上霜裂版的毫 紋似有藍紫光澤。杯中裝是自她故鄉而來的大吟釀,稠如月光。 識律的話點破了芽衣的醉翁之意。她望著那不倫不類的搭配,抬手間是一圈 圈的漣漪,將倒影的一切暈開。問心無愧,但困于流連。 「我湊近你的時候,你沒有對我怎么樣,我親你的時候,你也沒有閉眼……」 她細數著芽衣的一處處破綻,「書上說,人類會本能對入侵了自己的安全范圍的 人產生排斥。所以啊,不管有沒有愛,你的反應證明……你其實是能接受我的。 這點上,我和你是一樣的?!顾龥]有明說出那種孤獨,「但因為芽衣你還有布洛 妮婭,還有德莉莎……還有好多好多的人和責任要牽掛,所以啊。你只能把自己 藏起來。不讓人看到,不讓人擔心你……怎么考慮的都是別人?!?/br> 說完,識律收起略帶諷刺的笑容,往沙發上用力一躺。 痛飲的酒只有烈,而當放慢了速度,一點點品味時,一切都將變得清晰???/br> 也是酒,甘也是酒。 「啊,我就比較簡單了……」識律說著,伸手向芽衣要盞中剩下的酒。芽衣 也沒有拒絕她,直接遞到她嘴邊。 識律扶著她的手,低頭將酒飲盡。繼續說道:「因為我只有你了?!?/br> 還有些許酒液殘留在唇上。這讓芽衣下意識覺得不合適,于是她伸手抹去那 片水漬,說「不會的。德莉莎她們也是關心你的?!?/br> 「她們和你不……」余下二字被芽衣的手指抵在了嘴里,芽衣搖了搖頭,沒 有再看她,轉身把酒盞放到茶幾上。 「你的人生才開始。你還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在那里面,一定有可以教你 這些感情的人?!?/br> 「但那都不是你?!棺R律說。 她很認真的看著芽衣。隨后湊近,抓著芽衣的手就往她的心口上貼。 從強勁節奏里的傳出guntang讓芽衣也跟著有些熱起來,可能是臉頰,又或許是 心。 「哪怕是現在,我也想和你做。胡鬧也好,愛情也好,后悔也好……至少, 我想能教會我這些人,是你?!?/br> 識律的身子,清瘦到顯得有些單薄,真誠的臉上未退稚氣,在這時尤顯得格 外純凈無瑕。說話時,她的目光清澈,鼻尖抖動,皎潔的白頸微微泛起淡紅。 或許縱使此時凄風苦雪,赤誠的學子依舊會立于門前,一心叩問所求的答案。 芽衣只看了她一眼,就知曉了她的決心。 只不過在芽衣做出答復前,她倒是自己先很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 或許光著膀子講道理求歡這種事,也只有識律這樣的傻子才干得出來。 芽衣被她這傻里傻氣的模樣逗笑了。淺淺的嘴角深處又似勾動了幾分不忍和 些許憐惜。使得聲音也不覺趨向溫存。 「你啊,明明是一個神州人,開口閉口這么不知檢點?」 「你們極東還盛行不倫文學呢?你怎么不和我來一……」 識律話還沒說完,就被芽衣摁住了肩膀。用力一帶之后,是猝不及防的吻。 與識律的輕啄不同,芽衣的深吻似醇酒,在第一時間就讓人沉醉。吻至欲濃 時,向來鐵骨的人也敗下陣來,宛如豆腐做的腰不堪一擊。稍一使力,就這么被 芽衣帶著,順勢倒在了沙發上。如瀑的長發似銀河般傾瀉而下,同灰白的長發交 纏到一起。 但芽衣沒有繼續。她微瞇著眼,默不作聲地看著癱軟在身下,喘著氣,看上 去喝醉一般的憨憨的識律。 蟬鳴驚動了夏夜的靜謐。而于燈下沾染上微弱喘息聲的空氣,靜得有些艷麗。 先沒忍住的是識律,她仍在喘著氣,只是不忘在嘴上消遣芽衣。 「我、強烈、懷疑、你在報復我、吻你、的技術爛!」 這個女人的洞察力總是在不需要明言的時候發生作用。又如她所言,這次, 芽衣在接吻時一直注視著識律的眼睛。因此她有留意到,自己的身體確實沒有抗 拒識律。 【寂寞…嗎】事已至此,她不會開口拒絕識律,卻又希望她能夠自己放棄。 于是芽衣同那雙金紅色的雙眸對視,用冰冷近乎無情的語調告訴她:「你現在怕 了,還來得及?!?/br> 「哈?怕?jiejie我字典里就沒帶這個字!芽衣,你今晚有本事干死我啊,要 是做不到你就是……」 識律清清爽爽一小白臉,可惜長了張能輕易點火的嘴。比起吸引人燃起愛意, 更多的是刺激人的征服欲。 芽衣說不來臟話,這使她更煩識律的那一張嘴。而堵住那些胡言亂語最直接 的懲罰,就是讓她發不成聲。 「我說了,你字典里缺的太多了?!?/br> 那是雷電芽衣在開始教學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 餐桌上,識律還在同粽子做著斗爭。 沒個正形的人,坐到一半站不住了,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坐,翹著二郎腿 開始往上頭綁細繩。 芽衣也提出過幫忙??删笃饋淼姆橙怂阑钜约阂皇职k。 「你一個人都能包了,那還喊我回來?」 「給你欣賞下我做飯的英姿?」 「哦,現在閱過了。那我就回去工作了?!?/br> 「工什么作!」識律一 聽這話就不干了?!傅吕蛏怖洗蟛恍×?,天命的事 讓她自己加班去?!顾焙糁鹘讨?,表達自己的不滿?!冈僬f了,看我這樣好 看的美少女不比加班有意思?」 識之律者一向很自戀。 照她自戀的程度,芽衣覺得她應該去找符華這樣符合她「絕世美少女」標準 的人。 時至今日,雷電芽衣仍記得那一晚的每個細節。 甚至那晚,她還問了識律一個問題。 在床上,是該喊她符華還是識律。 對此,識律直接往她手背上咬了一口。咬完了還惡狠狠沖她放話道:「芽衣! 你敢這時候喊老古董的名字,我就和你離婚!」 傻嗨起來的人并沒有意識她倆還不是婚姻關系,但卻不想讓芽衣把她當成符 華。 【怎么可能把她當成符華呢?!?/br> 在那一晚之后,為避免有第三次的意外,酒齡一年但次數不足十分之一次的 雷電隊長拼命戒了酒。而貪玩的稚子也好像已經在天明時分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不再糾結于人間。 漸漸地,芽衣意識到識律給她的感覺變了。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官上的改 變。她很難再把識律看做是小孩子。當然,這種認知在識律單獨出了幾次大任務 之后就被歸為錯覺。 畢竟阿拉斯加再怎么從良,都還是阿拉撕家。 可看著識律一個人專心致志地搗鼓著粽子時,芽衣又一次抓到那一種感覺。 她想起許久不回家也沒有積灰的臥室,想起窗臺上總放著的小花,想起冰箱里不 斷的牛奶…… 「小識?!?/br> 「怎么?」 識律轉頭來看她。 「你為什么還在用符華的名字?」 「不叫符華,我能叫什么呢?識之律者?」她說完自己先笑起來了,「嘶, 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啊。一聽就讓人害怕不說。要是遇上什么考古瘋子,指不定 把我解刨的心都有了。你也知道,我現在可不是什么律者?!?/br> 她看向芽衣,見后者搖了搖頭。也覺得這番說辭有點扯。 「誒呀?!顾龔淖郎咸聛?,走到芽衣身邊?!秆恳乱菦]那么聰明就好了?!?/br>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說出了真正的理由——就算是冒名頂替,她也想要整個 人類歷史上能留下符華的名字。 「文人投江殉國,從此他的名字融進了端午之祭??扇f年的護道者,又有多 少人會記得呢?」 她無法接受荒謬的現實——明明是救世的英雄,卻不能被人類已知的歷史所 記錄。既然人類無法接受超過理解太多的真實,那么就讓全天下都不得不知道— —有一個女武神,叫符華。 這個符華不是什么神仙,也可能不是英雄,只是個比較擅長鏟jian除惡、路見 不平的大jiejie。 這是識律最初的想法。而如今她告訴芽衣,她覺得這個想法很是幼稚。從前, 她總指責符華被別人的生死束縛住很傻,可如今,自己又被符華的聲名束縛住… … 尤其是一開始,認識符華的人都不大愿意承認她。 但最容易讓人改變的,是時間。德莉莎她們或許一開始是想把她區分開,可 是崩壞結束后要處理的事務太多了。忙得主教大人和小盟主在抓她問罪時自然而 然喊出了符華這個名字。之后,出錯多了,也就算是接受了。好似對當年的琪亞 娜。 故人尚且如此,更別提之后認識的人,也只會照著符華這個名字去喊她。 窗外傳來隱約雷鳴,片刻,就有細雨打在屋檐上。因為安靜,清晰可聞。涼 風躍窗入戶,于沉悶夏日的傍晚帶來自然清涼。 識律在這晚風里愜意地迷了會兒眼。 或許夏天到了,她可以去剪個短發,短到脖子上面。又或許沒什么必要。 當年她執意被當成符華。 如今她無所謂自己是不是符華。 「沒人問過我想叫什么,我也不在意自己叫什么……反正當符華也沒什么嘛?!?/br> 她睜開眼,聳聳肩,「就當還老古董人情了?!?/br> 她因符華來到這個世界,又因為她如今能活在這個世界。 因為活著,她才能親自去見證,去體驗很多人和事。 而其中,就包括了芽衣。 心之所動,即明所求。 識律兩眼一亮,她扶著高腳椅的椅背,踮起腳尖,在芽衣臉邊上瞧來瞧去。 還時不時摸摸下巴,發出「嘖嘖」「嘿呀」的怪聲音。擺明了是欠揍。惹得芽衣 如她所愿,抽手彈了她一腦瓜蹦。 「小識……」芽衣剛想問她又犯什么毛病,就看見識律在她出聲后突然笑的 很開心。 「有什么好笑的?」 「沒啦,我只是突然明白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裝著眼前人的倒影。 「只要,你知道我是我,這不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