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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也坐過來,繞有意興:“說是飛升之后,就能長生不死了?!?/br> 陶頌又笑:“仙家數百門千萬載,還從未有過飛升之人?!?/br> 老板一時訕訕,笑笑抹了這個話頭,又接起方才的:“要我說,老夫人就是病的,不是老了。她只一個孫女,年初出嫁了,老夫人哭得什么似的,咱們都瞧見了,可不就是從那開始的?!?/br> 老板娘很是痛惜:“月前又有消息,說這鏡姑娘——她家孫女兒叫段鏡——亡故了。老夫人愛惜孫女,就更不好了?!?/br> 這鎮子小得很,略有些風吹草動,就人盡皆知。 喻識做出尋常樣子打聽:“婚嫁本是喜事,老夫人打從一開始就對親家不滿意么?” “這你就不知了,段家女孩兒從來不外嫁,連老谷主和谷主都是倒插門入贅的,連姓氏都隨著改了?!崩习迥锍吨磷影素?。 “鏡姑娘看上一個外頭的書生,鬧得雞飛狗跳,老夫人迫不得已才答應的。但誰又能成想,這好端端的人就在外頭沒了?!?/br> 老板娘又嘆一口氣:“人都說,小白臉最能騙人,想是不假?!?/br> 這老板娘心直口快,話說罷才反應過來,忙轉向一行人中最“小白臉”的喻識:“誒公子您可別在意,我不是說您?!?/br> 還不等喻識開口,又看向陶頌:“您二位一看就登對得很,肯定長久,和那書生不一樣,他和鏡姑娘一看就不是一路人?!?/br> 喻識在臨安那一夜聽了滿耳朵的種些話,心下居然還會微微尷尬。 那老板生怕老板娘得罪于他,忙在一旁堵她:“你怎么知道不是一路人?咱們都沒見過那小……那書生?!?/br> 老板娘瞪他一眼,又道:“那修道的和不修的,肯定過不到一處去,這哪兒能是一路人?” 老板便道:“那你家養雞,我家不養雞,不還過了大半輩子都好好的?!?/br> 崔淩繃不住笑了。 老板娘面上一紅,又啐他:“要不是你來偷我家雞蛋,我哪兒能認得你?我爹早就想把我許給養鴨的劉大哥……” 老板接口打斷:“姓劉的哪兒有我能干,都那個歲數了……” 喻識聽他倆拉扯著當年之事,心下泛起些許暖意。他從小就沒有家,這些夾雜著煙火氣的平和生活,他也從未有過。 他突然覺得,如果能和一個真心的人一起,就這樣平安喜樂柴米油鹽地過一輩子,白頭偕老,兩不相負,當真是人間的幸事。 只是可惜。 喻識偷偷瞧了一眼陶頌,心下驀然難受。只是可惜,他滿身血仇,不配過這樣的日子,更不配耽誤旁人。 他緩了緩心緒,聽這兩口子的話頭都扯到天際了,瞅準一個空隙,又打斷:“曲桑谷這門派為何不許女兒外嫁?聽您二人的話,也不是此地的風俗?!?/br> 老板娘來了些興頭,有些小心地壓低了聲音:“旁人都不知,但我們這本地門戶知道。這段家難生兒子,每一輩都只一個女兒,嫁出去家業就慢慢散了?!?/br> 喻識心頭一震,陶頌也不由與他對視一眼。 鮫人。 《天機卷》所載,鮫人一族繁衍困難,鮫人血脈相合,易得女,不易得子,鮫人與外族血脈相合,只能得女。 歸墟眾妖一戰之后,妖獸零落,鮫人出逃流落世間,或許有一支逃至了曲桑谷,安于此地偷生。 老板娘見他們好奇,又愈發神叨:“公子,這修道的門戶如此,該不會是修了什么邪術,傷了陰鷙吧?” 陶頌只道:“生女兒哪兒能叫傷陰鷙?” “嗐,我不是這個意思?!崩习迥飻[擺手,“我就生了三個姑娘,我自己還是個姑娘呢。我是說,有個事兒可蹊蹺了?!?/br> 老板與她對視一眼,也湊過來:“咱們這個地界,常年鬧鬼,要不是窮,能走的都走了。自打老谷主來了之后,才慢慢好的?!?/br> 喻識皺眉:“老谷主?” “就現在這段谷主的老丈人,走了有三四十年了。我小時候還見過他?!崩习寤貞?,“我祖父年輕時候見過他,他是個外鄉人,來這里的時候,是個大晚上,渾身都是血,就站在那外頭,殺了好幾個惡鬼?!?/br> 封弦便道:“斬惡鬼,當是個好人?!?/br> 老板連連搖頭,面上驚恐,說得倒像親眼見過:“人都說,他殺惡鬼的模樣,就跟和惡鬼一樣。他來我祖父的藥鋪,我祖父都不敢治他,后來他摸到了段家,再后來,就成段家女婿了?!?/br> “打那之后,咱們這里才不鬧鬼也不鬧妖邪了,但段家子息越來越少,人都說,是被什么礙著了?!?/br> 殺伐決斷之人,總是有幾分戾氣的,惹尋常人害怕。 至于子息之事,與段老谷主也并沒什么關系。 封弦只不理這話,捋了一遍,忽捋出一個不對:“老夫人只有一個孫女,那段曄谷主也只一個女兒,哪兒來的小孫子?” 老板娘掩面:“要不我說這小白……這書生,書生不是個東西呢!這是他和他原配生的兒子,這書生父母原配都過世了,段家生怕女兒受累,把這孩子抱回來養的,大些再送回去?!?/br> 老板娘又嘆一口氣:“這恐怕趕緊著就送回去了,女兒都沒了,還替旁人養兒子呢!” 喻識聽了這一肚子家長里短,驀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他看了一遭兒,趁無人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