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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淩頓時落了個渾身不自在,滿心都是尷尬,略坐了會兒便前去張羅了。 今夏多雨,便是臨近夏至,也不大熱。正午的陽光被茂盛的枝葉一篩,在雕花的窗格上,投下淺淺淡淡的影子。 喻識在榻上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睜眼卻瞧見房間里多了張床。 陶頌面上幾乎沒有血色,精神瞧著倒好,從一桌之隔的床榻上對著他笑了笑:“你醒了?” 日光映得他雙眸亮晶晶的,陶頌眸色原本就淺,這般一照,像極了晶瑩透亮的琥珀,帶著些天然溫和的純凈。 喻識被他這一笑晃了眼,愣了愣,才想到問起:“你怎么在這兒?” 不等他回答,就覺得這也不甚要緊,又忙問道:“崔淩說你怎么樣?” 陶頌從榻上緩緩撐起來,抱了床被子靠著,又笑笑:“沒缺胳膊沒缺腿,好得不得了?!?/br> 喻識瞧不出來陶頌如何,只覺得他十分地高興,眼角眉梢都染著笑意,仿佛知曉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喻識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累得很,也沒有心思去想。想來死里逃生,本就是值得高興的喜事。 他想到這里,心里又些微一沉,待陶頌修養好了,一定得找個由頭,把他和崔淩送得離自己遠遠的。 陶頌記得崔淩與他叮囑的話,此時也不敢對喻識說什么,只怕影響了他靜養的心緒。 總之人已經回來了,來日方長,回頭再說也不遲。 陶頌想到這里,又是一腔歡喜,愈發有些精神煥發的意頭,再看向喻識,卻發覺他又闔上眼睡著了。 陶頌念起崔淩先前的話,帶去的一共兩粒救命的九轉丹,喻識并沒有服用的痕跡,應是全給了他。 日光明澈,他思緒紛雜,兀自坐了半晌,最后卻還是將那本小冊子翻了出來。 書頁已然有些泛黃了,頁腳也皺皺巴巴,是被人反復翻看了許多遍的痕跡。畫冊里的筆墨卻仍是很清晰,乃是千年不散的古州墨。 文漆做這些東西的時候,比寫心經道法還上心,用的墨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因而總能很輕易地被人發現。若不是孟弋時常暗中描補,只怕他要多挨幾倍的板子。 小蠻山除大蟒五絕,云臺門去的人只有喻識和文漆并幾個小弟子。五派聯手之事,也并不常見,又兼其中幾處驚險,文漆回來之后便立即畫了這本冊子。 陶頌當時大病一場,心緒也不好,文漆為著哄他玩,送了他一本。那時也并未想過太多,對他來說,小蠻山還只是個傷心的地方。 他于云臺養了些時日,一直在學著放下小蠻山的事,也并沒怎么看過這本冊子。那些時候,他常常能見到喻識,盡管喻識并不大注意他,只是把他當做與門下其他小弟子并無區別的小孩。 但許是因他身體虛弱,喻識每每見他時都非常溫和,眉眼含笑,十分讓人安心,一點都不像素日令妖邪聞風喪膽的第一劍修。 陶頌待在喻識身邊九個月,直到臨去扶風的前幾日,才突然意識到他一點都不想離開云臺,尤其是,不想離開有喻識的云臺。 他第一次真切地明白了無數戲文話本詩句中所寫的動人□□,他似乎是有了心上人。 陶頌徐徐翻到小冊子的最后一頁,仔細展開一張夾在最后的紙。 紙頁已微微泛黃,上面寫著灑脫俊逸的三個字,我等你。 陶頌輕輕撫了撫這字跡,臨行那晚雖軟磨硬泡地得了這句承諾,但到底想得不周全,沒有像幻境中那般,讓他再留個名字上去。 ……也不知喻識還給旁人寫過這些沒有。 陶頌心尖上掠過一絲醋意,抬眼瞧了瞧喻識現下這張文氣纖弱的臉,卻又安心了三分。 無論之前有沒有過什么千年妖修,吃人精怪,吸血魔頭,或者花魁娘子,現下喻識身邊,只有我了。 即便心里還沒有,也很快就會有的。 第39章 同房生活其一 崔淩再來施針的時候,喻識和陶頌正在口談一局棋。 這日晨起略落了幾滴雨,清早的風便有些微涼,鳥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說不出的輕快。 這二人落子落得極快,倒有些棋逢對手的意思。病中難得有精神這般好,崔淩在門外聽著他們下完一局,到底是喻識棋高一著:“我又贏了?!?/br> 崔淩推門進去時,他面上的得意還未完全下去:“你這是輸我第三次了,東西可由著我要了?!?/br> “前輩今日興致挺好?!贝逌R放下藥盞,又看向陶頌,“阿頌,你都輸了些什么出去?” 陶頌眉眼彎彎:“左右全憑前輩的意思,只看他要什么吧?!?/br> 晨起喻識正坐著憂心忡忡地思量陸府中事,他自清醒些,心底便一直壓著先前的事,楚笙不醒,他就不免掛心,時常不得安心靜養。 陶頌卻在此時道無聊,要拉他下棋玩。 喻識下棋也下得并不怎么樣,三師兄黎山精于此道,當年也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強將他教成個半吊子。 但他對陶頌很是有些愧疚,便應下了。 原本想著輸幾次哄小孩開心也就罷了,卻不想陶頌與他也差不多少,玩了一會兒居然下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他便有了些興致,一時玩到了現在,煩悶的心思也散了不少。 喻識不知道實情,崔淩卻十分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