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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識就要擼袖子上去收拾這小狐貍,陶頌結結實實地護住他,側身躲了躲,又恢復了正兒八經的嚴肅臉:“前輩自重。長瀛生性和順,一時或有得罪您的地方,也絕非有意。他是喻識前輩生前愛寵,即便是看在喻前輩的面子上,您也不能動他?!?/br> 喻識心道,活了兩輩子就是不一樣,現在我教訓我兒子還得看我自己的面子了。 陶頌因先前的事,打心眼兒里覺得喻識是個不知輕重的人,是以他緊緊地抱住長瀛,再不肯撒手了。 長瀛抖了抖毛,心滿意足地趴在他肩頭,用頭蹭著他的臉。 喻識兀自生了會兒氣,瞧見陶頌滿眼心疼,又憶起方才臺下問話,心思驀的一拐,脫口道:“你就這么在意喻識的事?” 陶頌讓他問得一愣,眼神明顯躲閃了下,又箍緊了長瀛兩分,方道:“第一劍修驟然離世,所留遺物實在不多,我作為后輩,幫忙護持一二,為逝者略盡心思罷了?!?/br> 陶頌有些心高氣傲的少年銳氣,也不似崔淩那般恭順,遇著石六長老的時候,就更加不客氣。只用凌厲的目光盯著他,又淡淡道:“同樣都是前輩,經年磨礪,功法有所成并非難事。然心性不足,才是差距所在,終究限制境界?!?/br> 喻識只覺得這小孩都被莊慎教壞了,難道教訓人還真能成癮么? 喻識也搶不回來長瀛,不以為然地客氣笑笑以作回應,轉身就要拉著封弦走。 一轉頭,卻又見著另外一個扶風山弟子。盧往抱著劍擋在路上,似笑非笑:“縱然年歲大些,功法也未必有多少成就吧?!?/br> 喻識瞧見這找事的臉就不想搭理,但他深知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不計較是沒用,他只會一而再地找上門來。 于是他停下腳步,輕巧笑道:“怎么?上次沒學會規矩,還來擋道?” 盧往學會了,可惜從肖奉處,只學到了敬重封散人這一半,仍是不服氣喻識。 這次大會,流景閣只來了兩個人,顧少閣主燃燈,余下一個病歪歪的文弱長老。時移世易,流景閣一朝輝煌不再,就有眼界淺的人于背后指點。 盧往既不把流景閣放在眼里,又記著上次戲弄之仇,便提著劍上門來找場子。 小孩笑得比喻識還輕蔑:“長老可有功夫同我切磋一場?流景閣雖主修測算推演,然初時也是大門戶,想來也劍法了得,不如讓晚輩見識一把?” 又看向封弦:“封散人有禮,我同前輩的朋友討教些劍法,前輩不介意吧?” 喻識想著與其改日路上起沖突,還不如現下收拾服了。正待應下,封弦卻扯他一把:“他拿的劍不差,你當心些的好?!?/br> 喻識瞥了一眼:“有多好?比得陶頌的山月么?” 封弦搖頭:“自然遠遠不如?!?/br> 喻識無語:“山月你都看不上眼,此時提醒我做什么?” 封弦一愣:“不是你說體虛不濟么?”又叮囑道:“這小孩的作派瞧著也不是一日兩日,若沒有點真本事,他師父長老能縱著他?” 喻識對這關乎門派名聲的比試略一沉吟,他其實,還真的有些氣海虛浮。 他已許久不出手,先前崖下斬殺怨靈,也不覺有何不妥,然自那夜起,他體內真氣流轉便時常凝滯,日日需要調理修養。他擔心燕華山莊上萬一有所意外,自己應付不得,才找各種由頭拖著封弦一路磨蹭,卻也只養好了五六成。 喻識看不出盧往修為深淺,他一停頓,盧往卻又勾起嘴角,明目張膽地挑釁:“怎么?您是看不起我這個晚輩?聽聞石榴長老于流景閣輩分極高,不知這劍法能不能砍瓜切菜削果子?” 他話說得大聲,周圍頗有些未散的門派弟子,已起了些不加掩飾的議論聲。 流景閣來得人少,但沒有與其他門戶聯手的意思,更兼喻識瞧著沒有一絲出挑之處,卻一直有封弦從旁跟著,早就惹來許多人側目。 喻識瞧著流景閣這墻倒眾人推的處境,若是不應下,怕是要連累整個門派日后受辱。 他斟酌片刻,而后道:“好,在哪兒開始?” 周遭的議論聲哄然大起來,盧往信心滿滿,索性指了廣渡臺上。 封弦瞧著圍觀之人越來越多,有些憂心:“人這么多,別硬來,反正丟的也不是你的臉。萬一有資歷深的,對你的起了疑心,倒更是不好?!?/br> 喻識想了一遭兒,低聲道:“其實讓他們發覺了我是誰,除了一定會被追問蒼海玉的下落之外,于我也沒有什么不好。我又沒見過蒼海玉,也好應付。左不過就是要以后都在云臺去做他們的長老,再不能逍遙自在?!?/br> 封弦聽得心里一堵,喻識卻又沉聲道:“我若是現身,幕后之人必定會更加顧忌隱藏,當年的事實,師父師娘還有我六位師兄第,當真要被一抔土掩過去了,又有誰能替他們討個說法?” 封弦不由道:“那你現下......” 喻識鄭重對封弦道:“所以,你要幫我這個忙。若有人起疑,你務必要說漏嘴?!?/br> 封弦:“什么?” 喻識認真道:“若當真有人瞧出來了,你一定要大大方方地和他們承認我的身份?!?/br> 喻識神情肅然:“我就是第一劍修喻識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他和艷動京城的第一花魁,在歷經纏綿悱惻的情愛故事后,生下的孩子。我爹風流得很,身邊還有千年妖修,吸血魔頭并吃人精怪,不肯要我,我娘剛烈,臨終輾轉將我托于顧老閣主照拂。我身世凄慘,體弱多病,但好在天資聰穎,偷學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