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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師尊兩字下意識汗毛倒豎, 想回頭看。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軀, 掙扎間意識晃出了身體。 路聽琴在半空中瞪大雙眼。 他看到黑馬在劇烈的拐彎中,前蹄觸到草原中一處凹陷的土地。它受了驚,前蹄高高昂起, 發一陣嘶鳴。 另一匹通體潔白、更為溫順的馬被主人馭使著從后趕上。白馬的主人控著馬繞在黑馬身邊, 對黑馬大聲喊著什么。 黑馬注意力被分散, 前沖的態勢一緩。黑馬的主人抓住機會,不斷安撫著馬,最終馬匹平靜。他翻下身,晃了晃,坐在了草坪上。 白馬的主人見此大驚,跳下馬跑過來,“師尊,沒事吧!” 這是重霜,還是路聽琴在上次夢中見過的青年狀態,但更成熟、眉眼更平和。 他中等長短的黑發已經留長,隨意扎在腦后。穿著一身上黑下白的騎裝,配中筒黑靴,顯得英姿颯爽。 黑馬的主人、被喚作“師尊”的人,是路聽琴熟悉又陌生的模樣。 他眉眼冷漠,看著重霜跑近,眼神中籠著淡淡的陰郁。身著帶袖扣的白襯衫、黑馬褲與皮靴,正不耐地揉著自己被韁繩磨破的手。 他的臉比路聽琴上次在夢中看到的更為沉穩,保養良好的眼尾有極淡的細紋,顯示出歲月的痕跡。 這是四十歲左右的“自己”,和三十歲左右的重霜! 路聽琴的意識向上飄去,朦朦朧朧地看到重霜極度緊張地跪在“自己”身邊,聽到斷續的對話。 “師尊,讓我看看手行嗎,我帶了應急的藥膏……待會還是換回來吧,我騎黑馬?!?/br> “我允許你跟過來了嗎,滾?!?/br> “師尊還是多歇歇,現在沒靈力,身體比不得以前……弟子該死!不說了不說了,師尊賞光坐我外套上行嗎,地上潮?!?/br> “……行了,停下。下午的議程說一下?!?/br> “是,師尊!今天下午的開幕式原定兩點半開始,我們現在……” 路聽琴被青年重霜的狗腿和卑微糊了滿臉,他感到自己抓住了什么線索,又不敢相信。他的意識暈乎乎地在黑暗里浮沉,不愿意醒來,想再回到那片草原上看一眼。 空氣似乎重新流動了,路聽琴感到風吹過自己的臉頰,聽到鳥鳴聲聲和若隱若現的嘈雜人聲。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異世,這是玄清道人隔絕冷氣的罩子消失,紙船落了地。 路聽琴嘆了口氣,睜開眼。他身處一片落光了樹葉的桃樹林中,少年模樣的重霜安靜地站在船邊等待著,手指掐出障眼法阻止路人對此的窺視。 見到路聽琴睜眼,重霜立即道:“師尊,我們已在蓮州城外圍。城里人多眼雜,弟子恐怕師尊會不適應,可以再歇會?!?/br> “不用,”路聽琴自覺睡過頭,有點丟臉,“帷帽給我?!?/br> 重霜早有準備地遞上白紗帷帽。 路聽琴接過帷帽戴好,看著重霜的態度,怎么看怎么覺得和夢中的青年重霜相似。他哂笑一聲,自嘲沾了墜月仙尊的光,到異世還感受了一把“師徒情深”的貼心服侍。 白紙船感應到重量的變化,在路聽琴與重霜下船后自動縮小,化作一個光團浮在路聽琴身前,像是在帶路。 路聽琴跟隨光團,走近他來到此世見過的第一座城池。 這是一座依山靠海的城,高聳的城墻好像由一整塊山石劈造而成,城墻上刻畫著密密麻麻的巨型符文。城墻后可見一座丘陵大小的山,山頂上有一座站在蓮花寶座上的巨大立像,面朝海水的方向。 立像刻畫著一位長須老者,眼神平靜而睿智,仿佛擁有無盡力量,能震懾群龍、蕩平海嘯。老者一手伸出成拈花狀,指尖上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蝶。 “重霜,你看到造像了嗎?”路聽琴不動聲色地問道。這造像的姿態讓他覺得很熟悉。 “稟師尊,弟子看得有點模糊……啊,是祖師,原來祖師在此斬的七龍!”重霜興奮地往前幾步,轉頭對路聽琴道,“師尊稍等,我去等錄入路引?!?/br> 路聽琴:“……去?!?/br> 玄清道人到底多大了,他保持著美少年的樣子不會哪里覺得奇怪嗎! 重霜對路聽琴行禮,懷著朝圣的心態,像一只小鳥快活地向城墻蹦去。蹦了兩步,他記起在路聽琴面前要守規矩,改成了每次邁步間距都相等的沉穩步伐。 城門分三道門,正門是官路,如果沒有要人出行就會常年緊閉。其余兩道側門一道走商販,一道走平民百姓。修士的登記處在城門之上,凡是修真者入城,都要經過刻有密集符文的墻頭。 路聽琴看著墻頭和重霜的背影,臉色忽然一變,他對重霜傳音入密: “重霜,回來!” 重霜停住步伐,轉身就要往路聽琴身邊走。但是晚了一步,他剛才邁出的一只腳踏入城墻符文的感應范圍,瞬間所有的符文綻放出血色光芒,半空中傳出一聲短促的尖嘯。 “妖物!”守城的士兵舉起長矛,迅速結成小隊。 看見血光,排隊入城的商販和平民大亂,有膽小怕事的騎上驢就往城外跑。一個穿開襠褲的娃娃正在土路上玩螞蚱,被母親緊緊摟在懷中。 有妖物,在哪?重霜下意識拔出佩劍,要擋在百姓身前。 他昂頭,發現血光從符文處打下,層層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