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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韻真人頭疼地看著眼前的亂象,陰沉的目光環視周圍一干人等。 他早已留意到戰場這邊的變故,待把自己附近的幾個敵兵清理干凈后便飛速趕來,沒想到竟聽見驚天真相,而且故事的當事方還牽涉到自己的嫡傳弟子,以及已故師兄紫羲道人的兩個徒弟…… 正當煩亂之際,忽聽鐘惟“呃”地悶哼了聲。 鐘恒僵硬地扭過頭,卻見弟弟的身軀泛出奇異光芒,如同搖搖欲墜的沙雕般幾近崩塌。 他慌忙起身,叫了聲:“鐘惟!” 鐘惟蒼涼地一笑。 幽冥王戰敗逃走后,回魂咒隨即失效,這具臨時塑造的rou身的生命業已到了頭。 有限的生機正在消逝,鐘惟知曉自己剩余的時間不多,伸手抓住哥哥的手,哭道:“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活下去……我好后悔,那個時候信了安錦華的鬼話……” 他話一出,鐘恒痛苦異常。 這孩子為了幫自己求藥,在“自己人”手里白白送了性命,死得憋屈又凄慘。 聽著他清亮的少年嗓音哭著說自己還想活的時候,就連站在附近的其他修者也不禁動容落淚。 可是沒時間了,鐘惟的傀儡之軀就像此前的青越、太玄兩位前輩那樣輪廓逐漸坍塌,軀體慢慢化作泥土。 鐘惟用盡最后的氣力對鐘恒喊道:“哥,你要替我報仇,不要放過安錦華!” 又對著孟亦覺使勁招了招手,“亦覺哥哥,謝謝你當日救了我。我太弱了,不能保護好你,你今后要好好活下去……” 孟亦覺清澈的黑眸對上鐘惟的眼,對著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自見到鐘惟的那一刻,原主的記憶就不住地涌上孟亦覺的腦海。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他、鐘恒、鐘惟、安錦華,四個人情同手足,練劍和玩耍都在一起。 那時候的原主還悄悄暗戀著鐘恒,還和安錦華形影不離,幾人常常結伴去山下游玩。 鐘恒會買來一串糖葫蘆,把山楂味的給鐘惟,把草莓的給安錦華,把蜜棗留給孟亦覺,自己吃剩下的。 時過境遷,一切都已回不到從前。 術法徹底失效,鐘惟的淚眼隨著身軀化作的灰土消散在風中。 鐘恒呆呆伸出手,從風里抓起幾粒細沙。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奔流而下,他又悔又恨,放聲痛哭。 哀號聲久久回蕩在戰地上空,傷痛欲絕,令旁觀的人們也失了語言。 孟亦覺微微低下頭,閉了眼,為鐘惟默默哀悼。 盡管心知鐘惟那句“好好活下去”是留給陪他多年的原主,而孟亦覺本人與鐘惟只有今日一面之緣。但看著那樣年輕鮮活的生命輕易消散,他如鯁在喉,心中亦是惆悵難解。 誰也無法料到,一場和幽冥族的戰事竟會牽扯到這一出來,眾人罵了兩年的蛇蝎竟是清白無辜的,而假白蓮竟是真蛇蝎,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看著歪倒在地上瘋狂打滾的鐘恒,紫韻真人心里泛過一絲苦澀的同情。 這算哪門子事兒,要是落到自己頭上,恐怕他也會像鐘恒那樣發瘋吧。不過當下還需要他來主持場面。 紫韻真人強打精神,看這時機地點,眾目睽睽之下要想把這事情了結了、分出個結果,還真是不合時宜。他便搬出緩兵之計,一指躺在血泊里的安錦華:“把他弄車輦上去,先帶回宗門?!?/br> 又一指鐘恒,“鐘恒,冷靜點。此事復雜,尚不能草率做結論,還需要宗門慎密調查之后再做定奪?!?/br> 看鐘恒有話要說,紫韻真人一揮手,不耐煩道:“如果安錦華殘害同門一事確鑿無疑,皓月宗定不會輕易放過他。而且……” 他目光一轉,看向始終平靜站在一邊的孟亦覺,心里五味雜陳。 雖說等待宗門調查,但既然安錦華都已親口承認罪行,事情真相基本已能認定。 孟亦覺——這個被皓月宗眾人誤解、排擠、唾罵了兩年多的“蛇蝎”孟亦覺,其實是蒙冤的好人。 又回味了一遍這個事實,饒是紫韻真人也不禁心神震動。 師兄紫羲道人去世后,紫韻真人便接任了紫峰山的宗師一職。他信奉以和為貴,習慣于充當和事佬的角色,對于孟亦覺雖沒有明面上的排斥,暗地里也與眾人一道罵過。 為了給自家徒弟鐘恒出氣,紫韻克扣孟亦覺的靈石物資,削減他的任務量,給他小鞋穿。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里盤旋,紫韻真人望向孟亦覺的目光異常復雜。 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還能說什么呢?向孟亦覺道歉、解釋? 或許整個皓月宗都欠孟亦覺一個道歉,但既已經不留情面地傷害過,留下了深深的疤痕,遲來的道歉到底還能有幾分意義…… 孟亦覺沒有給他們難堪的機會。他原地轉了個身,拉上水泠淵,保持靜默地往遠離眾人的方向走去。 他能感覺到,在真相被突如其來地揭穿過后,周圍的氣氛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宗門眾修者交換著驚異的眼神,紫峰山的修士們所受到的震動則更大。畢竟其他各脈的修者只是聽聞過孟亦覺的“惡名”,頂多閑來無事時罵他兩句過過嘴癮。 而紫峰山的修者們則與孟亦覺直接過打交道。除了紫韻真人外,像李威、趙若林幾個,他們雖然不像鐘恒那樣直接發瘋,可短短一刻鐘里黑白倒轉,一切天翻地覆,他們不禁回想起往日對孟亦覺的輕慢和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