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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君綽在開場后就退了下去。 林暮亭的視線一直暗暗地追隨著他,看著他游刃有余地跟各方來賓寒暄,無論什么話題都能信手拈來,對每一位族人都叫出姓名,讓賓客感覺到真切的尊重。 他談笑自若,又清貴天成,卻莫名跟所有人都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是林暮亭希望成為的人。 林暮亭一直跟在董佳寧跟林銘誠身邊,自顧自地拿一些吃的東西。 林銘誠剛剛跟一個族人攀談完,董佳寧就遞上了一盅天麻乳鴿湯,臉上堆砌著討好的笑容,“銘誠,你今天喝了好多酒,還沒有吃什么東西,先喝點湯吧。這個天麻湯,對腸胃好的,還能治你的頭痛?!?/br> “既然這個湯能治頭痛,你平時就多做?!?nbsp;林銘誠接過了董佳寧端上來的湯,雖然年過四十,仍然保養得宜的英俊面龐上沒有了方才跟人應酬的笑,口氣生硬地吩咐自己的妻子。 他接過董佳寧手上的碗,避開了董佳寧碰過的地方。 董佳寧見他喝了湯,眼中染上了真切的笑意,“好好,你喜歡喝,我明天就給你做?!?/br> “嗯”林銘誠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瞥了一眼董佳寧平板的身材套的那一身刻板老套的黑色套裙,本來才一米五多的身高,搭配著難看廉價的坡跟鞋,心中嗤笑一聲,“你帶著小亭去走走關系。男人談事情,女人跟著,像什么話?!?/br> 這么難看粗俗的女人跟著他,他都沒有勇氣介紹這是他妻子。 丟不起這么大人。 董佳寧聽到丈夫吩咐自己做事,立時便放下了手上才端起沒多久的鮑魚。盡管心中可惜,這么貴的海鮮,平時她都舍不得多買,好不容易能夠敞開肚子吃了,又要去活動關系。 她看著還在吃冰淇淋蛋糕的林暮亭,心中就來氣,“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平時少了你吃的還是餓著你了,趕緊擦干凈嘴巴走了?!?/br> 其實林家也不是買不起這些海鮮,但是董佳寧出身農村,平日里節儉慣了。這下有免費的,又貴的好東西,有吃白不吃。 林暮亭放下手里的草莓蛋糕,拿著紙巾擦了擦嘴跟手,默默跟在母親身邊,就要迎向一家人時,正廳中央,林楠走了上去。 “先生們,女士們,酒酣半晌也是無趣,尤其是小朋友們,都等不及要跑出去玩了”林楠站在話筒前,“我們為小朋友們準備了一個小游戲,名叫’飛花令’。在座的很多來賓都知道,飛花令只需要參與者說出一句包含出題者所說的字,十秒鐘之內,無論詩詞歌賦皆可。我們為諸位親愛的小朋友們準備了一個大紅包,小朋友們要努力哦?!?/br> 林楠的話音一落,正廳里就喧嘩了起來。帶了孩子來的族人紛紛低頭跟孩子商量了起來,后悔沒有平時多讓孩子背一點詩詞歌賦,沒帶孩子的族人幾乎悔青了腸子。 參加這個游戲是小,能夠在這么多族人跟林君綽這個林氏族長面前露臉,才是正經的大事。 董佳寧根本不用林銘誠交待,立刻吩咐林暮亭,“你平時盡看那些沒用的東西,現在終于有點用了。待會要努力拿到第一,聽見了沒有?” 她平時總覺得林暮亭看那些詩啊詞的浪費時間,沒想到竟然能有用到的地方。思及待會自己兒子能夠拿到第一,董佳寧心里得意,面上不由地帶了出來,嘴角都帶著笑。 旁邊的林銘誠目含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心道果然就是上不了臺面,還好這個兒子還不錯。 “小亭,記得待會好好發揮,不要緊張” 林銘誠摸了摸兒子的頭,看著兒子跟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眉眼,心中熨帖,抱了抱兒子,“乖孩子,爸爸在了,不緊張?!?/br> 在收走了在座所有人的手機平板電腦等可以上網的工具,安排好在座三十五位孩子的座次之后,林楠笑著說出了第一個字,“白云的云字,比如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從左往右,這一位小朋友開始?!?/br> 被點名的這位十歲左右的女孩子立刻接住,“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br>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br>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br> …….. 游戲熱火朝天地開始了起來,每一個孩子幾乎是立刻就說出了腦子里面想到的詩句。飛花令最難的并不是開始,而是到了后面,不能夠重復已經說過的句子,就限制了人的很多選擇。 而除非是熟讀詩書的人,否則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想起這么多詩句。 林暮亭排到了倒數第四個,前面已經淘汰了兩個怎么也想不起來,平時對詩詞沒有興趣的孩子。 輪到他時,他明顯感覺到場上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了過來,包括了一道似是不經意掃過來,又帶著奇異關注的灼熱視線。 林暮亭抿了抿嘴角,用手捏了一下衣角,在諸人的視線里輕輕地開口,“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br> 又是晏幾道的詞。 林君綽神色莫名,拿著青瓷茶杯的食指輕輕摩挲了一番杯沿,微不可聞地在口中重復了一遍這句詞。 前面好幾個孩子在林暮亭將這句詩說出來以后才抱頭痛呼,方才怎么沒想起來。 做成宮燈式樣的吊燈,光芒并沒有歐式吊燈那么耀眼。柔和的光芒下,身形單薄的少年靜靜地坐在那里,對比其他孩子的坐立不安,或者左顧右盼,這個少年似乎有著習慣一般的安靜。 在這個年紀就如此能靜得下心來,他要么是天生內向,要么是周圍的環境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據說林暮亭的父母恩愛,家庭美滿,又是獨生子,父母眼珠子一樣的孩子,為何會有這樣的脾性呢? 第二輪飛花令過去,只留下了幾個孩子??煲喌搅帜和r,他后面一位身材高大,長相粗狂的少年悄悄地捏了他一把,用口型示意林暮亭不要開口。 這明顯是怕林暮亭搶了他的機會。 這個山一樣強壯的少年林弘方,是林暮亭新學校的一霸,在學校里聚集了一大幫的小弟跟班,幾乎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林暮亭視線一轉,便看見母親不停給自己使眼色,要自己注意答題,不要給她丟臉。 他極其隱晦地看了一眼自己心中的那道身影,等到林楠叫到自己時,咬牙答道,“此后錦書休寄,畫樓云雨無憑?!?/br> 林君綽眼睛微微瞇起,如一泓碧波一般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流光。 林楠聽見這句詞,嘴角的笑容也有片刻停滯,而后便繼續笑著問接下來的林弘方,“這位同學呢?” 林弘方要是能答得出來,剛才就不會去扯林暮亭的衣袖了,他恨恨地出聲,“我想不起來了?!?/br> 他借著低頭的瞬間,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暮亭。 再是一輪游戲下來,林暮亭成為了最后一個還留在場上的人。林楠笑著將手里的紅包交給林暮亭,跟林銘誠握手寒暄之后,指著正廳一角,“先生有事請暮亭同學幫忙,請隨我來?!?/br> 在正廳諸人或艷羨或嫉恨的目光中,林楠領著林暮亭一家從側門走了出去。 ※※※※※※※※※※※※※※※※※※※※ 感謝讀者“猶記驚鴻照影”,灌溉營養液*5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