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質】
歸衍真人發出的請柬每個掌門人手一份, 除卻青雁山掌門隨手扔了, 其余人都深思熟慮了一番。 虬陽門掌門拿著請柬, 只覺得多看一眼, 頭皮跳一下。約個什么地方不好,非挑在太鵬山。上回把人不人鬼不鬼的龐先救回來后, 他就對這破地方產生了陰影。 然而現如今,他不去也得去。一旦大部分門派都同意結盟,唯獨他虬陽門沒有回復,那便成了“邊流”,還得被套上個“貪生怕死, 罔顧百姓”的帽子,屆時就算是被排擠也成了活該。 “醫圣他老人家有沒有回復?”虬陽門掌門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問向門中長老。 長老們皆嘆息道:“并未?!?/br> 虬陽門掌門頹然坐下,一長老忙上前勸告:“掌門, 雖然您看不慣明塵宗, 但這是大勢所趨……” “再等等……這不還有一天呢……”虬陽門掌門將請柬草草折了折, 想扔在桌上,卻又一頓, 終究揣進了自己的袖子里。 “真人……有封請柬是給您的……”道童面露難色地呈上請柬。 時海真人正在陪楚弈入定, 二人的神魂已在虛無中交戰了十幾個回合。聽聞有事相商, 楚弈先行撤回了神魂,退至一邊靜等,時海真人則沒有動彈, 淡淡地吐了個字:“念?!?/br> 道童便一五一十地將請柬上的話讀了一遍, 無非就是強調了一圈妖獸危害人間, 修行者理應挺身而出,然后請他去太鵬山共敘驅逐妖獸一事,署名為歸衍真人。 “不必理會?!北M管這么說,時海真人確實有些意外。歸衍若想借此機會拉攏所有門派入盟,理應避開他才對,怎主動發了請帖? 楚弈倒是看穿了歸衍真人的陰謀,冷哼道:“真給他臉了!漂亮話扯了一大堆,無非就是想說,師父不去就是麻木不仁??蓭煾溉羰侨チ?,他人多勢眾,又得找您難堪?!?/br> “那就不去,任他說吧?!睍r海真人揮揮手:“楚弈,繼續。剛剛你的神魂已有模糊輪廓了,再多修煉上一陣子,說不定能徹底拾回它本有的形態?!?/br> “是!”楚弈緊挨著他坐下,盤膝入定。結果剛一閉上眼,就見他跟時海真人的神魂中間,多了一個金光燦燦的人影。 “你……你進來干嗎!師父不是讓你去謄字帖嗎!”楚弈撇了一道神念過去。 塵觴的神魂沒說話,突然作出了一個夸張的哭喪臉。楚弈打了個激靈,忙回魂睜眼看向他的本體。只見本體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臉的無辜。 “沒關系的,想看就看吧?!睍r海真人無奈地笑笑??偛缓靡恢崩渎渲@孩子。 于是二人的神魂對戰又加了個觀眾。楚弈打著打著忽然開始心不在焉,時不時瞥一眼塵觴的神魂。見其抱著膝蓋乖巧地盯著自己看,當即臉上發燒,總覺得好像被看光了身子。 于是楚弈的神魂被時海真人各種一巴掌拍散又拼命聚集回來,折騰半天越來越不像樣,最后只得喊停。 “你別看著我!”楚弈氣急敗壞地沖塵觴喊道。 塵觴的神魂登時由津津有味成了垂頭喪氣,委屈地嘟著嘴退出了“觀戰席”,忽忽悠悠地鉆回了本體。 “楚弈,怎心思這般不穩?!睍r海真人責怪道,又拉過塵觴拍著他的后背以示安慰:“你師兄看你兩眼,又沒有出聲,你為何如此在意?” “師父!您有所不知!他平時這面癱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結果神魂擠鼻子弄眼,表情那么豐富?!”楚弈有種活見鬼的感覺。 時海真人笑道:“正常。有許多人表面上嚴肅拘謹,內心卻很豐富活潑。神魂表現出的是一個人的本質?!?/br> “所以你的內心一向如此?”楚弈愕然,見塵觴可憐巴拉地垂著頭,只敢用余光看向自己,忙拉過他的手問道:“你再做一下剛剛那個喪氣的表情給我看看?” “什么表情?”塵觴茫然。他并不知自己的神魂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全是潛意識而為之。 楚弈急忙捧著他的臉推了推:“就是一個特別欠揍的表情!眼睛鼻子擰在一起!” 塵觴努力了一下,老臉依舊梆梆硬,并沒有成功。楚弈怔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平日里……心里是不是想過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 “我……”塵觴嗅到了一抹危機感,悄悄扯了扯時海真人的袖子,讓他幫忙解圍。 “不許往師父背后躲!”楚弈一把將他揪了過來。力道有些大,令塵觴毫無防備之下踉蹌了半步。 時海真人連忙伸手護住塵觴:“楚弈,別對你師兄這么兇!好了好了,你們倆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應為這么點小事吵個不停。楚弈,你今日務必要坐定滿三個時辰,為師回來后要看見你的長進?!?/br> “師父去哪兒?危險嗎?”楚弈立馬態度大轉彎地抬起頭來。 時海真人糊弄他道:“不危險。為師就是去找醫圣商量些事。你好生修煉,不必擔心?!?/br> 時海真人離去后,楚弈猛地扭過頭看向塵觴,橫眉冷目道:“真看不出來,你居然能在心里藏住事兒!說!有沒有偷偷罵過我!” 塵觴登時退后半步,背著手拼命搖頭:“沒有沒有!” “諒你也不敢!”楚弈跟地主婆一樣弓著腰,露出老jian巨猾的獰笑:“嗯……我該拿你怎么辦?” “別……別……”塵觴瞪大眼睛梗直了脖子,仿佛看見了自己被打包好扔進當鋪的凄涼場景。 楚弈一動不動地望著塵觴的眼睛,眼睜睜瞅著他的臉色從脖子根一點點白到了腦門,簡直快要透明成紙了,終于忍不住道:“怎么怕成這樣?!我又不會生吃了你!” “我……楚弈……我……”塵觴舌頭直打轉,說不出成句的話來。楚弈只得探出神魂鉆進他的識海中:“用神魂跟我說話?!?/br> “我錯了,別扔了我?!眽m觴的神魂緩緩浮現出來,居然露出了緊張又悲切的神情。 楚弈嘆了口氣,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抱抱。二人的魂魄交織在一起,定格了許久后,楚弈開口道:“塵觴,我不是在怨你,只是有點驚訝。我一直以為你是仙人,天生沒有七情六欲。教會了你笑與擔憂,已算莫大的奇跡。今日我才知道,是我不懂你。以后塵觴覺得說不出口的話,就用神魂來說,好不好?我不會生氣的?!?/br> 塵觴點點頭:“好?!?/br> 楚弈又道:“那以后你有不懂的情感就問我,好不好?” “好?!眽m觴低頭搓著手,攸地發覺楚弈的輪廓從腳尖一點點清晰了起來,很快變成了與常人無異的形態。 楚弈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只瞇眼笑出一對兒月牙。 塵觴貪戀地凝視著他的笑臉,半晌才回過神來:“楚弈,你的神魂……” 剛說了一半,楚弈突然面色大變,神魂呼地一下又散了,強強斂了半天才收回本體,捂著頭蹲在地上發出一聲痛哼。 塵觴急忙回魂,俯身想要攙扶他。二人觸碰的一瞬間,就聽一凄楚的悲鳴聲從他們的腦海中同時響起: “楚哥哥……好疼啊……救救我……救救我……” “陸輕羽?!”楚弈大駭,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塵觴。塵觴微微頷首:“我也聽見了?!?/br> * 時海真人再度忙起了屠獸大業,見月色漸晚,怕小徒弟又等他等成了迎客松,忙扭頭往回走。 今日他懷中的銅鏡倒是挺安分,邈塵真人沒有突然來一嗓子嚇他一跳。也不知這老頭兒是不是還在生氣。 “改日讓楚弈去送點果子吧……”時海真人心情很好地揚起了嘴角。 然而他不知,此時的邈塵真人依舊在急頭白臉地趕路。西南有一汪洋,名曰“未央”。海間一白色島嶼半遮掩在氤氳的霧氣之中,島上花團錦簇,朱瓦亭臺樓榭傍著姹紫嫣紅,別有一番韻味。 畢方鳥在空中盤旋一陣,終于找了個不扎腳的空地落了下來。邈塵真人隨即跳下,仰頭大喊:“湛寂!出來接客了!” 聽聽,這是老人家該說的話嗎! “太老了,不接?!币磺嘁履凶邮殖只ㄧP自桃樹后走出,慵懶撣落肩頭花瓣,微微一笑:“久違了,老朋友?!?/br> “老夫飛了這么久,終于找到你小子的藏身之地了!”邈塵真人扯了扯正在偷啃花樹的畢方鳥。 湛寂真人揮手,一對兒石凳加石桌憑空出現,桌上擺著果盤茶水,似是早有準備。 “先休息一下。不急,變不了天?!?/br> …… “我是不是得去看看?”楚弈滿臉糾結地問道。 塵觴不反對也不贊同地呆站著,默默把手伸了過去。 于是楚弈看見他的神魂回答道:“我不想讓楚弈去。楚弈對他太好了,而他對楚弈沒有任何用處?!?/br> “畢竟是條命。世間只有你我能聽見他的求救聲,不去有點良心不安啊……”楚弈攤手,旋即又意識到一個不得了的問題:“不對,怎么你也能聽見?” 他能聽見陸輕羽的求救,是因為其體內有他的魂魄碎片;那么塵觴又是怎么回事? 塵觴的神魂登時惶恐地捂住了嘴,嗖地退回了本體。 ※※※※※※※※※※※※※※※※※※※※ 周五心理學期中……隱約看見了涼涼的趨勢…… v線依舊很遠……每天都覺得自己寫得越來越差……流下了卑微的淚水…… 劇情線跟情感線的平衡好難啊,我覺得我有點拖進度……但是又想多發糖。 啊……我為什么這么憂愁,當年那個快樂的沙雕作者去哪里了…… 楚弈:“別想了,你還是沙雕?!?/br> 哦,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