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前輩說笑了, 晚輩天賦低微, 怎敢有勞您指點?!背某隽艘荒X門虛汗, 牽起塵觴就要跑。 時海真人有些受傷,誤以為楚弈看不上自己。自他棄劍以來,便再不收門徒, 之前拜于他門下的弟子們, 除卻寥寥幾位重情懂事的還有書信來往,其余已然樹倒猢猻散,另謀高就。 這倒沒什么可抱怨的,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而他清心寡欲地呆在不語山上著實素凈。 只是楚弈此子, 與無慍真人同種靈質, 讓他心生好奇。并且楚弈得罪了歸衍真人,在論武場上九死一生,實屬不易。如此聰慧特別的孩子若折在了陰謀詭計之中, 太可惜了。當下唯一簡單易行的方法便是為其尋個靠山, 而這靠山也就他自己或者邈塵真人敢當。 于是時海真人的心中久違地燃起了斗志, 一甩衣袖,憑空幻化出一道劍影, 緊貼著楚弈的頭皮掠過,銀蛇長虹般擊向樹木,瞬間將那環臂難繞的粗壯樹干攔腰砍斷。 塵觴雙眼一亮, 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 然后腰軟rou被楚弈狠狠地擰了一把, 慌忙又背過手去。 “前輩,您沒必要屈尊跟我這小輩動怒吧?”楚弈下意識地去握劍柄,結果落了個空。 時海真人見收效甚微,又聚真元,身后登時出現萬千氣劍縱橫交錯,渾厚宏博風雨不透,白光一逝,再定睛望去,附近密林已夷為平地。 塵觴又克制不住地把手抬了起來,指尖對指尖悄悄拍了拍,以示贊賞。 楚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護著我了?” 塵觴一臉的茫然:“???什么?” 時海真人并無惡意或殺氣,是以塵觴把這理解成“取悅人”的小把戲。況且這劍招著實漂亮,讓本就是劍的他忍不住產生了共鳴。 時海真人隱約聽見了掌聲,嘴角挑起得意的微笑,變本加厲地抬手向天一指。天地間的靈力似是得了號召,驟然齊聚而來,一時間風云變色,山岳潛形,高空之上赫然現出一百尺巨劍!劍身莊嚴古樸,金龍盤紋栩栩如生,劍刃帶著肅殺之氣,森森侵人毛發,如清光凝定。似虛若實,威風凜凜。 草木在威壓下迅速枯萎,空中盤旋的燕子也受了驚嚇齊齊墜地。塵觴的眼珠子越瞪越大,拉住楚弈的袖子眼里冒光:“好看!” 這時山頂上突然傳來一道怒氣滔天的吼聲:“時海!你小子禍害我們青雁山的草木作甚!” 時海真人一激靈,慌忙一揮袖子把靈劍收起,雙手揣在背后嘀咕道:“沒...沒有...” 邈塵真人罵罵咧咧,把時海真人訓得弓起了腰,半天后才暫時停歇。時海真人側耳偷聽了一會兒,又壓低聲音道:“楚小友,想學嗎?” “不想?!背闹卑琢水數鼐芙^了:“太花哨了,敵人怎會等你這么長時間聚氣。況且你這殺招消耗巨大,講究一擊斃命,但凡落空,必將使自己陷入被動?!?/br> “殷雷一出,決無落空?!睍r海真人話雖這么說,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罄准篮!撬馁M巨大心血悟出的招式,招如起名,講究個“雷霆萬鈞”。以絕對的威壓震懾敵人,靈劍為陣眼,劍氣覆蓋的范圍之內凝成一道看不見的陣法,吸食周遭靈力,使得對方無法抵抗,束手就擒。 然而這一招確實用錯過,那就是對戰無慍真人之時。一擊下去,無慍重傷卻未死,反倒趁他靈力衰竭之際反撲而來,以略勝一籌的敏捷身法扭轉了形勢。 時海真人陷入回憶,心中無盡落寞。那般驚心動魄的對決,怕是再不能體驗第二次了。無慍死得匪夷所思,連讓他一雪前恥的機會都沒給,令人無法釋懷。 楚弈沖青雁山方向拱手:“醫圣大人,晚輩先行告辭!虬陽門一事,煩勞時海真人向您解釋?!闭f罷揪著塵觴就走。 塵觴有點不情愿,可憐巴巴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楚弈,學!” “學什么學!我這么低下的修為能學得來嗎!”楚弈恨鐵不成鋼地看向他:“再說了,我的劍法不好看嗎?!” 楚弈與時海真人的劍道不同。一重形,一重虛。不過時海真人的劍招確實精妙到了極致,不然楚弈也不會將“辭寒泣雪”銘記于心,在獸林里露了一手。 沒錯,這是他偷學的。 塵觴誠懇又老實地回答道:“楚弈變不出這么大的劍......” 楚弈擰住了他的耳朵,傳音怒罵道:“我能把劍變成你這個大活人,難道不比他厲害?!” 塵觴恍然大悟,頓感楚弈的形象高大了無數倍,忙歪著頭任他牽著自己的耳朵離去。 時海真人怔在原地,只感春寒料峭,落花紛飛離人淚,好不凄涼。悲愴之情讓山頭上開了術眼看戲的邈塵真人眼皮子直跳,又是一道吼聲解圍:“楚弈!你不拜他為師,老夫就不救虬陽門那個小子!” “您這怎么還拿人性命做籌碼呢!”楚弈急了,跳腳跟邈塵真人對吼。 青雁山頂上,虬陽門的人正在郁欣廳里跟青雁山掌門扯皮,冷不丁聽見醫圣這毫不避諱的言辭,還不知從何而起,登時當場石化。 “這是...醫圣他老人家的聲音吧?”虬陽門掌門驚愕。 青雁山掌門汗如雨下:“沒有沒有...幻聽幻聽?!?/br> 邈塵真人一道神念傳進楚弈腦中:“你就應了他吧。當初若不是你把他給打瞎了,他能在山上蹲了幾十年不出關嗎?” “刀劍無眼,能怪我嗎?!”楚弈緊著鼻子傳音回去:“再說了,您給他治治不就得了嗎!又不是什么治不了的傷?!?/br> “問題是他不愿意讓老夫治!反正這事兒賴你,你得對他負責?!卞銐m真人耍起了賴皮。 楚弈差點沒氣抽過去,看向比自己大了一百多歲的時海真人,暗道這醫圣純屬是找樂子呢,他倆湊成師徒還能有好?!還“對他負責”,又不是純情小姑娘,至于嗎! 時海真人感受到楚弈和塵觴在看他,只是一個目光中帶著厭棄,一個滿懷向往,惹得他抿著嘴抬頭冷哼:“不拜就不拜?!?/br> 邈塵真人又傳神念給他:“歸衍命落鳳山誅殺楚弈二人。這孩子心思純粹,若遭了毒手可如何是好?!?/br> “好話說盡,難不成讓我求他?”時海真人不滿。 “明塵宗畢竟是你建立的門派,如今成了這副模樣,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不是你給了歸衍一手遮天的機會,他能這般混賬嗎?!你難不成要一錯再錯!”邈塵真人厲聲道。 時海真人沉默,邈塵真人的這句話可謂一語中的,戳了他不愿揭開的傷疤。當初他順水推舟辭去掌門之位,本是覺得自己不適合統領門派,不如讓更懂人情世故的歸衍去接替他。哪曾想歸衍貪心不足,把明塵宗弄得烏煙瘴氣,真真令他寒心。 “還有一件事,楚弈跟無慍什么關系?”時海真人道。 邈塵真人給出一響當當的答案:“后人!” 時海真人頓生同情,沒想到楚弈原是個年幼喪父的可憐人。 “虬陽門那小子還剩半口氣了,楚弈你自己看著辦?!卞銐m真人兩頭恐嚇。其實龐先已經被青雁山掌門用靈丹把命穩住了,基本沒有大礙。 楚弈嘴唇都在哆嗦,有種被強取豪奪的憋屈感。時海真人又等了一陣子,見他不吭聲,低嘆道:“罷了,你可以不拜師,但是你得跟我回不語山暫避一陣,或者留在青雁山等風聲過去再露面。你若死在歸衍手中,我良心不安?!?/br> “我跟你回不語山,給你當半年灑掃道童?!背某谅暤?。這是他做出的最大退步,算作償還當年那一戰。 其實他心里也是有愧的。當初的他并不是時海真人對手,只憑借著不死體質強強耗盡了對方的真元,贏得不怎么光彩。而且他也沒想到,此戰竟給時海真人帶來如此大的麻煩,棄劍又丟了掌門之位,還遲遲不肯治眼睛。 于是全世界最不應該湊在一起的兩個人達成了共識,皆滿面愁容,苦大仇深。邈塵真人在山頂上發出喪心病狂的笑聲,幸災樂禍到六親不認。 虬陽門掌門:“我真聽見醫圣在笑!” 青雁山掌門:“不不不,這也是幻覺...圣人神通下造成的幻覺?!?/br> 山下三人正要結伴離去,塵觴眨巴著眼睛,勾了勾楚弈的手指:“楚弈,還埋劍嗎?” “埋!”楚弈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把坑挖大點,把他也埋進去更好! 時海真人疑惑:“埋劍?” “蒼秾碎了,楚弈的...劍?!眽m觴解釋道,后半句中帶著nongnong的不情愿。 時海真人沉吟:“你倒是惜劍。若著實舍不得的話,回不語山我為你重鑄此劍?!?/br> 楚弈為之一振:“真的?!” 時海真人點點頭,見楚弈渾身的靈力快活得上躥下跳,不由面露笑容,心想:到底是個孩子。 而正在刨坑的塵觴動作猛地加快了一倍,撅起漫天塵土。 邈塵真人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倆疑似“冰釋前嫌”,朗聲道:“把人帶到攬云峰來!” 虬陽門掌門頷首:“我知道,這是幻覺?!?/br> 青雁山掌門指揮著弟子抬人:“不不不,這回是真的...圣人的事兒,玄妙得很?!?/br> 時海真人行至不語山下,守山門的道童還不知自己的職務要被楚弈分走一半了,忙上前稟報道:“真人,明塵宗出事了?!?/br> “何事?”時海真人向楚弈揮手:“二位小友先行上去吧,我隨后就到?!?/br> 道童踮腳耳語:“論武第三場中,進入馮虛幻境的弟子們失蹤了一個,聽說是歸衍真人的徒弟,叫程乾?!?/br> ※※※※※※※※※※※※※※※※※※※※ 時海真人:“他還是個孩子……” 真人你清醒一點,這是個把你打自閉的孩子??! 有點卡文,接下來可能會斷更?看情況,說不定我在哲學課上突然悟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