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城之戰
沉重的云梯, 單靠一二士兵的力量根本無法推倒, 然而若是集合了太多人,脫離了女墻的保護, 又會成為城下護梯弓箭手的靶子。 這也是眾多攻城戰中, 云梯靠上了城墻,而城墻上的守衛只能盡力打落敵人,卻沒法將云梯一勞永逸地推開。 為了對抗不斷攀登上來的敵人,守城士兵舉起備好的滾木和大石塊兇狠地往下砸, 將匈奴人砸得頭破血流,從云梯上栽下去。 這雖然有效, 可也有不少士兵在女墻的空檔之處被箭矢射中,幸運的被戰友及時拉回,撿回一條命, 而不幸的直接跌落了城墻, 有去無回。 更糟糕的是,滾木和石塊畢竟有限, 沒過多久, 便接近告罄。 一旦沒了這兩樣,士兵們只能拿起武器, 冒著箭雨將露頭的敵人打下去,拼死不讓他們上城墻。 然而人終有力竭的時候,當云梯旁的士兵倒下, 卻沒有旁人及時補充過來, 匈奴瞅準機會雙手一攀就上了城墻。 “將軍, 匈奴登上來了!” 宣靈將劍用力地刺進匈奴的胸膛,接著怒吼一聲,重劍刺穿他的胸膛,露出帶血的劍尖推進串起下一個冒出城墻的敵人,一直推到城墻云梯口,抽出重劍的同時,讓這兩具尸體將后面的敵人一同砸下去。 鮮血噴濺出來,將她的紅纓鎧甲染上更艷麗的顏色,滴落的血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紅蓮,她周身布滿殺氣,冷酷鋒利地猶如地獄羅剎。 趁著面前云梯還沒有匈奴上來,宣靈便抬起頭一掃周圍城墻,一架架的云梯如一條條嗜血的藤蔓攀在城墻上,往上輸送著殺人的惡魔。 上了城墻的匈奴人正在大開殺戒,為后面的勇士開出一條道路。 周圍的守衛不得不調出更多的兵將支援了過去,否則一旦打開缺口,讓更多的敵人上來,城墻就真的守不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即使眼露絕望,可背后那無助的百姓,妻兒的哭喊卻讓他們依舊奮不顧身地撲上去,犧牲了數人才將這名匈奴人斬殺丟下墻頭,堪堪堵住了那道口子。 然而方才的激戰并非是個偶然,兵將的調動打破了城墻上守衛的牢固不破,只要匈奴逮到薄弱之處,必然還能再撕裂一道縫隙來。 關城的守軍幾乎被調到了北門,抵擋匈奴最猛烈的進攻。 然而其余三門卻并非相安無事,狡猾的匈奴仗著幾倍的兵力,分散出了三股,伺機攻打其余三門。 如今岌岌可危的北門,卻調不來更多的兵力。 見此,宣靈咬了咬牙道:“不等了,如今云梯已經架上大半,用火油燒死他們!” 宣靈的命令一下,便有親兵立刻傳令下去。 城中的男人上了城墻,而女人孩子則在后方不斷熬著熱油和熱水。 到了這一刻,這些東西便被送上了城墻。 最后一批的滾木巨石被砸了下去,暫時清理掉云梯上的敵人。 而趁匈奴士兵重新攀爬的時候,烈油從城墻上沿著云梯潑了下來…… 在這一片喊殺聲中,那凄厲的慘叫刺穿了一切,回蕩在肅殺的空中,令人膽寒。 “撤,放棄云梯!” 在下方指揮的匈奴將軍見到此情此景,頓時眥眼欲裂,見著城墻上火把燃起,果斷地大聲吼道。 浸染了烈油的云梯在觸及火焰的那一瞬間,劇烈地燃燒起來。 頃刻間,一條條的火龍架在了城墻上,將不知不覺已經夜幕的天空,浩瀚的星空染上了醉人的紅色。 匈奴軍如潮水一般退下去,然而這次卻不像之前那樣離開,而是聚集在遠處。 “退了……”阿月的半邊手臂上滿是血,肩膀處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宣靈的目光冷冷地看著那黑壓壓的匈奴軍道:“馬上會再來第二次,他們等不起!傳令下去,抓緊時間分批下城墻休息,準備再次迎戰匈奴!” 知道關城難攻,沒想到這么困難。 然而就如宣靈所說,匈奴等不起,在休整之后,啟明星亮起之時,第二撥的攻城開始了。 這一次,不僅是云梯,巨大的攻城木也投了進來。 兵力調集在城門,每一次撞擊仿佛撞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眾人協力死死地壓著城門的同時,城墻上的守軍將第二批的烈油倒了下去。 宣靈看著那一條條的火舌席卷而下,然而心也跟著不斷下落。 這次的攀登,匈奴并沒有如第一次那般那么拼命,云梯仿佛就是為了消耗那批烈油而來。 而終于在火油告罄的時候,匈奴沖鋒的號角被吹響,喊殺聲震天。 “第二天了……”宣靈喃喃地說。 激戰了一天一夜,她滿臉都是疲憊,本該鋒利攝人的白刃似乎因為殺了太多人,已經微微有些發鈍。 唯有不變的是她自己,即使累得只能將劍尖支在地上撐著自己,身姿也如一桿標槍筆直。 她一直帶領兵將堅守在城墻上,可就是鋼澆鐵鑄的人也有累倒的那一刻。 不只是她,還有她的兵,哪怕幸運地躲過了箭矢和匈奴的彎刀,最后也累倒在城墻上,成了刀下亡魂。 “宣將軍,裴將軍戰死!” “王將軍就義!” 耳邊傳來一聲聲的噩耗,宣靈的目光透過掙扎的士兵,落在震顫的城門前。 外面的巨木在頂撞,里面的將士們合力頂著城門。 忽然她目光一凌問道:“沈長澤呢?” 沈長澤坐鎮城中,在四周城門之間調兵支援。 然而宣靈發現,她已經很久沒看到他的親兵了。 護在宣靈身邊的阿月和阿青沉默了下來。 宣靈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又問了一句:“他人呢?” 阿月和阿青彼此看了一眼,正待說話,像瘋了一樣的匈奴士兵忽然暫緩了攻勢。 宣靈遠遠望去,后方陣營的匈奴大軍調轉了方向…… “半個時辰前,南門開了,沈將軍帶領兩千騎兵繞后迎敵?!卑⑶啻瓜骂^,輕聲道。 “不是有匈奴嗎,怎么開門?”宣靈喃喃地問。 “沈將軍佯裝調離東門守將,南門的匈奴往東門去了?!?/br> “傻子,他哪兒來的兩千騎兵……” “步兵上馬?!?/br> 宣靈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人潮翻滾的遠處,起著白翳的干裂嘴唇顫抖了幾下。 “小姐,沈將軍說他會回來的,讓您等他?!卑⑶嗾f。 宣靈回過頭看她:“你信嗎?” 就這么兩千人,給匈奴當點心都塞不住牙縫。 所有人都知道,然而阿青卻咬牙道:“奴婢信,沈將軍對您說的話,從來沒有食言過!” 是啊,這人不會騙她,哪怕她只有十歲,答應了帶她出關就一定辦到,即使回來被鎮北王的皮鞭抽的皮開rou綻,床上躺了半個月都是樂呵呵地安慰她,別哭。 整個鎮北王府,乃至鎮北軍都寵宣靈,才養成了她驕傲的性子,其中以沈長澤為最。 而這個注定成為她夫君,繼續受她壓迫的男人…… “他會回來的,他答應娶我的?!毙`低聲道。 她說完,抬起手背豪邁地抹了一把,迷蒙帶上水霧的眼睛徒然一厲,高喊著:“傳令下去,沒有油,就用烈酒,沒有酒就用熱水,燙不死他們也凍死他們!” 這種天氣,熱水很快就會變冷,甚至頃刻間就能結成冰。 雖然會將云梯牢牢地固定在墻上,但是潑了水凝成冰之后,于匈奴攀爬卻更加困難起來。 沈長澤爭取來的時間,她一定堅持到最后一刻。 “凡是能喘氣的給我上,死也死在城墻上!” * 蕭弘這輩子都沒這么急行軍過,他終于迎來了策馬狂奔的日子,寒風刮在臉上跟刀割一樣,他全然不覺,堅定的目光只是看著前方。 終于在夕陽殘血之中,看到了那悲壯的城墻,以及震天的喊殺聲。 他當機立斷,回身大喊道:“吹號角!” 宣靈覺得她整個人已經麻木了,在暫緩攻城的匈奴重新發起沖鋒的時候,整顆心都仿佛被掏出來扔到了雪地里,凍成了冰。 身上的刀傷和箭矢再多,當心沒有的時候,疼痛也就感覺不到了。 她不去想那猶如螳臂擋車的兩千騎兵究竟如此,只是舉起了劍,指著如螞蟻般沖過來的匈奴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誓死衛城!” 士兵們跟隨著她一起喊道:“誓死衛城——” 疲倦仿佛超脫于□□,每個人手里都握著武器,哪怕撅了口,斷了槍,撿起地上的兵器就沖了上去…… 殺紅的眼睛里沒有淚水,臨到死亡沒有恐懼,只有不甘和怨恨! 然而再多的無畏終究擋不住匈奴人攀上城墻,巍峨牢固的城門被轟然撞開,那些如狼似虎的惡魔沖了進來。 那一刻,已經力竭的宣靈單膝跪在城墻上,重劍摔在手邊,恍惚的視線中,幾個匈奴兵圍了過來,那猙獰的臉,兇惡的眼睛里閃爍著立功的光芒…… 悠長的號角從遠方傳了過來,那富有節奏的韻律,仿佛是一股活水注入干涸絕望的土地。 宣靈迷蒙的眼睛瞬間再次變得銳利,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仿佛從血水里撈起來的手一把握住自己的劍,嘶吼地從地上站起來,橫掃出去,瞬間砍掉了兩個匈奴兵的腦袋…… “援軍到了,備戰——” “援軍到了,堅持住——” 已經面露絕望的一雙雙眼睛再次堅定起來,遙指著大齊王旗的方向。 那張牙舞爪的金龍旗高高地豎起,奔騰而來的駿馬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在沖鋒的號角聲中,披著夕陽光輝,從遠處疾馳而來,揚起浪潮般的塵土。 城門方破,守軍殘存的意志被點燃起來,一雙雙等待同歸于盡的眼睛看著踏入城門的匈奴鐵騎。 前面是不懼生死的鎮北殘軍,后方是大齊十萬援軍,還未進入關城的匈奴首領頓時猶豫了起來。 激戰了兩日,匈奴的死傷遠遠大于鎮北軍! 他都不知道怎么會死這么多人! 他們一直以為沒了鎮北王的鎮北軍不堪一擊,然而僅僅一個關城,遠遠少于匈奴的守軍,卻能堅持守到此時。 城墻前滿地都是草原的勇士,面對同胞的尸骸,即使城破了,也沒有太多的鼓舞氣勢,死傷太慘烈了。 在精疲力竭的時候,若是再迎上精神抖擻的王軍,實在難以想象會是怎樣的結局。 更何況,被援軍振奮的鎮北軍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根本也殺不完,只要有一個人還活著,那扇城門就不會關上。 心底涌現了難以抑制的不甘,那財富糧食,美酒女人正在關城之內等待他們享用,可也要有命才行。 “撤!” 最終撤退的旗幟揮舞,才剛踏入城池的匈奴軍在遭遇北伐軍之前退了出去…… ※※※※※※※※※※※※※※※※※※※※ 居然少了一段,補上 感謝在20200109 21:09:54~20200110 22:41: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穎寶 40瓶;盡西沉 30瓶;夕星望月 20瓶;fancy 12瓶;空中玉、譚木木 10瓶;年年有余 8瓶;粥粥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