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舍
賀惜朝將棉線帶給蕭弘。 蕭弘捏著棉線樂呵呵地看著,忍不住搓了搓手問:“是不是馬上就能賺錢了, 惜朝?” “哪兒那么快, 這棉線還是太粗糙了些,就算織成布, 也刺皮膚, 賣不了什么錢,尤家得再好好琢磨琢磨?!?/br> 技術上的東西賀惜朝都一知半解, 更何況從來沒接觸過的蕭弘,不過他對賀惜朝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心。 既然已經有眉目, 那么離成功就不遠了。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 蕭弘便道:“那些屯著的地是不是該大量種植起來,若是成了, 不至于沒棉花可用?!?/br> “沒錯。另外尤家邀請我們去現場看一看制線過程, 我答應了?!?/br> 賀惜朝在蕭弘面前坐下來,從抽屜里找出一份文書,一邊遞給蕭弘,一邊說, “雖說尤家向英王府投誠, 不過做生意這種事,既然是合作, 還是簽份合約將利益和職責劃分清楚為好, 咱們都是文明人, 不會仗著身份隨便欺壓門人?!?/br> 蕭弘已經習慣了賀惜朝在辦事之前, 將所有的文件資料全部提前備好, 這樣方顯得他萬事成竹在胸,給人以慌忙不亂的印象,甚至還非常能唬人。 這個文書是一份合約,比較長,規定了雙方各自的義務和權力,以及違反合約的處罰方式。 當然對于處于絕對優勢的英王府,權力較大,義務較小,處罰條款也多是給尤家設的,不過即使如此,蕭弘覺得已經對尤家極為優待了。 因為他知道一旦簽訂了這份合約,賀惜朝一定會履行,也就意味著英王府也要遵守。 可誰家王府會跟一個依附過來的商戶簽什勞子的合約? 肯收了你那就是給你面子! 想想蕭奕跟蕭銘那里,送了女兒過去的商賈,擺明了就是這兩位王爺的錢袋子,予求予給,而后者給其大開方便之門,就是一個受賄行賄的過程。 蕭弘看著這合約,有幾個地方賀惜朝還是空著的,“你這利潤分成沒寫呀?” “等我見過尤家家主之后,再商議一個結果,我目前預期的便是七三分,我們七,他們三?!?/br> 蕭弘放下合約,說:“惜朝,我不太明白?!?/br> “嗯?” “我不明白簽這份合約的意義,我若是不遵守,尤家能怎么樣?我想多要一些,他們能不給嗎?這樣看來,與我而言這不過是一張空紙而已?!?/br> 賀惜朝并沒有因為蕭弘的疑惑而皺眉,反而微微一笑道:“首先要弄清楚一個概念,棉花這門生意是我們自己的,并不是交給尤家。只是現在我們手上沒有技術,所以愿意分成給他們,這便是合作,合作就要講究一個契約精神,才能長久。另外我不希望棉布上市,是打著尤家的名義,我需要一個全新的品牌,是以到時候經營開鋪子,我們也會自己派人手過去,這賬目我要隨時審核。棉花制布并不難,尤家能憑一朵棉花研究出來,其他人也行,不過要在他人還沒發現這個商機之前,盡快搶占市場,打出咱們的品牌罷了?!?/br> 蕭弘驚訝:“你要把它變成英王府的產業?” “沒錯?!?/br> “與民爭利,怕是要被那些大臣給彈劾死了?!?/br> 賀惜朝說:“就掛在常公公名下唄,廣親王還開酒樓呢。只要不違背大齊律法,管我們怎么做?!?/br> 常公公是英王府的奴才,人都是蕭弘的,他名下的產業自然也是。 很多王侯大臣都是這么鉆空子,雖然很無奈,不過賀惜朝也只能這么做。 蕭弘聽著重新看向這份合約,忽然道:“惜朝,你說我給父皇送上兩成利如何?” * 賀惜朝回到安云軒,手里捧著一盞燕窩粥,走進李月嬋的臥房。 他低低喚了一聲,“娘……” 李月嬋坐在床沿,面朝著床內,沒有看他。 “娘……”賀惜朝又喊了一聲,這次聲音里明顯帶著求饒和討好。 他捧著燕窩粥在李月嬋身邊蹲下,抬起頭來,正好看到李月嬋兩行清淚從臉頰上滑落。 又哭了…… 賀惜朝頭疼,他最怕的就是看到他娘哭,特別是這種悶聲不響默默流淚的,能將他的內疚無限擴大,令人不知所措。 而且這件事情的確是他理虧,忙得暈頭轉向都沒好好跟李月嬋溝通。 若不是夏荷派人送信,他怕是得到要走之前才記得起來吧。 “娘,對不起,是兒子疏忽了,該是第一時間告訴您的。您若是生氣,不如打我一頓,別一個人哭好不好?” 賀惜朝將燕窩粥往李月嬋手里遞了遞,“聽說您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了吧,先喝碗粥墊墊肚子?” 李月嬋沒搭理他,眼睛卻流的更兇了。 賀惜朝對他娘從來都是沒轍的,想了想,他將燕窩粥擱到一旁的小幾上,然后掀了衣擺,干脆利落地跪了下來。 李月嬋身體一顫,回過頭看他。 “孩兒不孝,惹您生氣,該罰?!?/br> 李月嬋哪里舍得,便趕緊將他扶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么一聲不吭就跪了?!?/br> 賀惜朝從善如流地起身,“您是我娘,跪了又如何,只要您消氣就行?!?/br>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整日不見人影便罷了,離京此等大事我都是從別人嘴里聽到,惜朝,你是不是走了,都不打算告訴我?”李月嬋一想起來,整個人又悲傷了起來。 賀惜朝連忙尋了帕子給她擦眼淚,“沒有的事,我是真的太忙了,腳不沾地兒的那種,您也知道我為英王殿下辦事,他要出行,我得將事情都安排妥當才好放心。為人臣子,得為主子分憂,實在顧不上別的?!?/br> 賀惜朝將難處一一盡說,雖然這依舊掩蓋不了他忽略了母親的事實,不過卻讓李月嬋眼里帶上一份不忍和心疼。 賀惜朝于是再接再厲道,“娘,明日我空出一天來,帶您上街逛逛吧,您還沒怎么出去走過,好不好?” 李月嬋眼睛頓時一亮,面有向往。 賀惜朝見此心下怪不好受,這個時代內宅的女人,特別是做妾的,真沒什么自由可言,平日里無人來往說話,能見的就是宅院頭頂一方天空,日復一日的單調和無聊。 怪不得后宅的女人都要勾心斗角,實在是沒事可做。 而賀鈺已逝,李月嬋更是想找個人斗都沒有。 “這會不會給你添麻煩?你那么忙,一天的時間怕也不得空,萬一怠慢了英王殿下,會不會惹他不快?” 李月嬋想出去走走,不過也不想讓兒子為難,如今錦衣玉食的生活其實比原來好了不少,她看書畫畫彈琴,其實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但是終究會寂寞。 賀惜朝搖了搖頭,“不會,侍奉母親,殿下也不能多說什么,您放心,這份體面兒子還是有的。到時候,您看中什么,我就給您買什么?!?/br> “嗯?!?/br> 見她破涕為笑,賀惜朝終于松了一口氣。 “來,先把燕窩粥喝了,待會兒再用晚飯,今日我不走了,就陪您?!?/br> 李月嬋雖然見識少,眼界狹隘,但是有一個優點,比較好哄。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女子逆來順受的特點。 賀惜朝收到了四封回帖,公侯伯爺們終于在一番抉擇之后,決定跟著蕭弘一條道走到黑。 所有的事情準備妥當,賀惜朝便如約陪著李月嬋上街。 當晚,魏國公府擺了家宴,給賀惜朝送行,府里各房主子都出了席。 這幾年來,二房活在賀惜朝的陰影下來,實在有些憋屈,如今賀惜朝要跟著蕭弘離京,哪怕人還沒走,也仿佛頭頂少了一片陰影,豁然開朗了起來。 是以這場宴席,幾乎一派和樂融融,臉上盡帶著笑,難得沒有擺出臉色來。 作為賀惜朝的母親,家宴上李月嬋難得有了一個席位,只是聽著女眷席上的說笑聲,不免心中酸澀。 這里怕是只有她自己不舍得兒子離開。 二夫人瞧了她一眼,便說:“皇上器重,英王信任,怕是沒有比他更風光的了,meimei,jiejie可真是羨慕你?!?/br> 二夫人為著賀明睿的事,眉宇間總是揮之不去的愁緒,人有焦慮,長年累月,老的就快了些。 而李月嬋靠丈夫靠兒子,從來沒有自己站起來過,這種毫無主見,便讓她少了憂思憂慮,那張臉看起來也就比二八少女成熟些,依舊貌美如花。 因為耳根子淺,比較好哄,為人也不尖酸刻薄,今后賀惜朝的媳婦只要是個明白人就不會為難她,這眼見的日子就不會難過。 說起羨慕,嫉妒跟怨恨多一些,只是現在二夫人已經不會將這種情緒顯露在臉上了。 “以后jiejie過不下去,怕是還得請meimei多多關照?!倍蛉俗屬R明睿避著賀惜朝,自然她自己也逼著向李月嬋低頭。 “jiejie哪里的話,meimei倒覺得明睿這樣子也挺好。惜朝出息歸出息,可每日忙得見不到人,meimei這心也是空落落的?!?/br> 李月嬋本意是想謙虛謙虛,然而這話聽在二夫人耳朵里卻極為諷刺。 大夫人坐在二夫人身邊,眼睛微微一低,就能看到那雙絞著帕子的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二夫人扭曲著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那若是能換一換就好了,jiejie倒是希望明睿能多多出去見識見識?!?/br> 李月嬋喝著羹湯不接話了,不過眉眼之中卻帶著一絲不以為然。 二夫人見了心中冒火,李月嬋雖不說,可那意思她看的明白——也要賀明睿有那本事才行。 曾幾何時,那唯唯諾諾的小庶女敢這么給她臉色看了? 二夫人臉色一陰一白地變化,忽然顧嬤嬤扯了她一下,她沉了沉氣,這才說:“這一去怕是要一年半載才能回來,四季衣裳都不能拉了,我那兒有一件雪狐的披風,給惜朝帶上吧?!?/br> 李月嬋推辭道:“那怎么使得,明睿也能用上?!?/br> “他有,這件新的,沒人穿過,奎梁縣苦寒,他更用得上?!倍蛉苏f著吩咐顧嬤嬤道,“回頭給meimei送過去?!?/br> 顧嬤嬤應是。 “那meimei代惜朝多謝jiejie?!?/br> “惜朝是我外甥,說什么謝不謝的?!倍蛉硕肆瞬杷?,大方地一笑,“惜朝不在,meimei也別常拘在安云軒,得空可以往我院子走走?!?/br>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耽之眾兮 30瓶;又度春風 10瓶;cumbereva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