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之后
兩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在此期間, 魏國公閑置了三個月又立刻起復, 而賀嬪也憑借著一番手段重新被封為淑妃,跟蘭妃分管后宮之權,天乾帝的后宮又再次平衡起來。 此時賀惜朝九歲, 除服出孝。 然后緊跟著院試就到了。 上書房放課之后, 賀惜朝照舊留了下來,向謝三請教,而蕭弘如往常那樣百無聊賴地等在門口。 蕭奕經過他的身邊,看不慣蕭弘對賀惜朝那股言聽計從的樣子, 忍不住刺他:“大哥,你是主子還是他是主子, 你這也太寵著了吧?他也真敢讓你等那么長時間?!?/br> 蕭弘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說:“我樂意?!?/br> 蕭奕給了他一個白眼,“你看著吧, 持寵而嬌,遲早得爬你頭上去?!?/br> 蕭弘打眼過去,“爬吧,我樂意,誰讓我家惜朝優秀呢,考秀才的人呀, 多問問題是好事。正緊讀書人, 我可不能給他扯后腿, 你說對不對?” “好心當成驢肝肺, 咱們可是皇子,他考秀才又怎么樣?” “我有面子?!?/br> 蕭奕噎住了,一干貴胄頓時回頭看了眼自家伴讀,后者驚恐地連連擺手,生怕被逼著也下場,求饒道:“殿下,我不行的?!?/br> 出息! 蕭弘嗤笑了一聲,拖著長音道:“這考完秀才呢,得考舉人,考完舉人,又考進士,通天大道,一根獨木橋,萬千之中奮勇廝殺而出,堪比上戰場,想想都特別難!”蕭弘扒著門框看著里頭跟謝三說話的賀惜朝,越看越得意,“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眼光真好,你們啊,嘖嘖……” “這秀才是說考就能考的?大堂哥,話說這么滿就不怕閃了舌頭?”廣親王世子不悅道。 蕭弘回頭伸出一根手指,“不信?” “不信!” “行,我們打個賭如何?” “大堂哥想賭什么?” “這個么……來點有意思的吧,要是惜朝考上了,你們幾個扮成丫鬟的模樣來上課,伴讀不許替,怎么樣?”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賭注……那要是沒考上呢?” “我穿成小丫鬟的模樣給父皇請安去?!?/br> 幾個皇子世子頓時驚呆了,連剛剛進入上書房的四皇子都覺得他的大哥太瘋狂,這是得有多自信才說得出這樣的賭注。 男人的顏面呢,不要了嗎? “怎么,不敢了?” “敢!賭??!”廣親王世子眼睛發亮,當場放下話來。 “不過才九歲,我不信,賭?!逼娇ね跏雷痈f。 “我也賭,可大哥長得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太丑了吧!”蕭弘今年十二,身量已經較同齡人高出很多,而且長相并不纖細,因為多年騎射練武,比較強壯。 他扮成丫鬟,估計得嚇跑不少人。 “父皇看到一定驚呆了,哈哈?!?/br> 蕭弘雙手抱臂看著這一群“小丫頭”,挑眉而笑。 而里面,謝三將謝閣老的點評交給賀惜朝說:“祖父交代了,接下去每五日做一篇交給他老人家便可,其余時間多多鞏固四書,這次的院試主考是禮部侍郎,偏好在四書里擇題?!?/br> 賀惜朝將翻開著文章,見到謝閣老的筆跡,忍不住道:“多謝他老人家百忙之中還抽空為我點評,惜朝受之有愧呢?!?/br> 謝三內心呵呵,而臉上帶著大方得體的微笑,“無妨,祖父愛護有才之人,希望你能走得遠,行的正吧?!?/br> 賀惜朝也回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然后行了一禮,“多謝師傅解惑?!?/br> 謝三擺了擺手,讓他趕緊走。 他祖父要收的徒弟,自己得叫師叔,如今小師叔叫他師傅……怎一個亂字了得。 而蕭弘對賀惜朝只有更佩服沒有最佩服,連謝閣老都能搭上關系,簡直想都不敢想。 他雖然是皇子,可這樣的重臣,他見都見不著,見到了也說不上話,人壓根不會搭理他。 “你真的沒拜師嗎,惜朝?”蕭弘問。 “沒有,我干嘛那么想不開找個師父管著我,還得鞍前馬后伺候他?!辟R惜朝無所謂道,“不過閣老非要指點我,我也不能駁了他好意,對不對?” 那些蹲在謝府外的書生知道會想打死你的!蕭弘心說。 可同時他又忍不住驕傲,燈光下,蕭弘放下筆,歪著頭枕著胳膊趴在桌子上看著對面的人。 蕭弘覺得此生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用一個時辰的跪請換來一個賀惜朝。 瞧,他家小惜朝真是又可愛又有才,謀略膽識樣樣不缺,對他還一心一意,得此伴讀皇子何求?想想都美滋滋的。 賀惜朝一抬頭,看到這人的蠢樣,頓時眉頭一皺,“你傻樂什么,卷子做完了沒有?” 蕭弘一聽,回過神來,有些怨念的看了賀惜朝一眼,拿起筆一邊做題,一邊感慨:就是有時候太兇了一些,唉…… “惜朝,能不能問個問題?!?/br> “說?!?/br> “這些什么行程問題,經濟問題,還有鬼的牛吃草……惜朝,我為什么要算這些,也太刁鉆了吧?” 賀惜朝正低頭看自己的書本,做些摘抄,聞言便道:“想想軍事戰爭不就是行軍速度和時間的問題嗎?要是皇上派你賑災不就牽扯到牛吃草的分配問題了?至于經濟,有興趣可以去了解一些內務府采買,你會發現很有意思的?!?/br> “原來如此?!笔捄朦c頭。 “聽明白了?” “嗯?!?/br> “好,現在你有一個問題?!?/br> “什么問題?” “香要燒完了?!?/br> 蕭弘一回頭,那香已經要到底了,嘴角一抽,馬上低頭看題。 “錯一罰五,沒做也是一樣?!?/br> 一聲長嘆從蕭弘口中而出,“惜朝……” “嗯,乖,自己去盒子里拿張卷子做?!?/br> 蕭弘:“……” 一轉眼,院試就在眼前。 賀惜朝告了假,回到國公府。 院試一共兩場,每場一天,朝入暮出。 春香連夜做了幾張春餅,李月嬋幫著檢查考籃,筆墨紙硯生怕少了什么,耽誤兒子大事。 前一個晚上,安云軒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賀惜朝是清閑的。 做了這么多張卷子,背后又有謝閣老及探花指點,他胸有成竹。 秋高氣爽,竹林颯颯,難得吃完晚飯溜達溜達。 夏荷跟在他身后,忽然聽到腳步聲,一回頭,她驚訝了一下,然后對前面的賀惜朝說:“少爺,大小姐來了?!?/br> 賀惜朝轉過身,果然看到賀靈珊帶著一個丫鬟走來。 賀靈珊今年十六了,這樣在后世還是個初中生的姑娘,放這個時代過了生辰及笄之后便得定婆家,差不多該出嫁。 賀惜朝沒關注她,卻也沒聽說她議給了誰。 賀靈珊長相清秀,算不上頂漂亮的美人,不過以賀惜朝的眼光覺得再長大一點會更好看。 只是不知道今天來找他做什么? “大堂姐?!辟R惜朝見了禮。 賀靈珊盈盈欠身回禮,然后從身邊的丫鬟手里取了一個小符說:“昨日去了護國寺上香,佛前許愿讓堂弟高中秀才,請大師念了這護身符,祝愿堂弟順心如意?!?/br> 賀惜朝考秀才,除了安云軒和魏國公,這府里上下沒一個期待的,估摸著還巴不得他考不中。 賀靈珊突然來這么一出,賀惜朝挺意外的,不過這是好意,他便收下了,“多謝大堂姐,費心了?!?/br> “有些晚了,堂弟別嫌棄就好?!?/br> “怎么會,堂姐能記得,惜朝很高興,姨娘在屋里,堂姐到里面坐坐吧,喝杯茶?!?/br> 賀惜朝側過身,做了一個請勢。 賀靈珊咬了咬唇,沒有動。 賀惜朝看著她,她臉色通紅,似難以啟齒,“惜朝,我……”之后便怎么也開不了口。 賀惜朝等了會兒,便道:“堂姐,既然來了,難道還要將話帶回去嗎?” 秋風帶動樹葉沙沙作響,夜已入,燈火之下賀惜朝的臉有些晦暗不明,可賀靈珊看到了他的笑,以及那雙洞察的眼睛。 她最終噙著淚說:“惜朝,jiejie走投無路了,老夫人將我的生辰八字給了溧陽公主府,互換了庚帖?!?/br> 賀惜朝估摸著她來就是為了她的終身大事,便問:“溧陽公主府的誰?” “大少爺,詹少奇?!?/br> “jiejie不想嫁,為什么?門當戶對不是嗎?” 賀靈珊說:“母親不放心,仔細讓人打聽,好不容易才探聽到,大少爺他……”賀靈珊一個閨閣少女有些說不出口,可此刻也別無選擇,“他屋里人已經死了兩個,皆是……凌虐而死,我好害怕……” 虐待狂?賀惜朝瞬間腦海里想到了這么個人。 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我記得兩年前老夫人就想跟溧陽公主府聯姻,至今還沒定下來?” “沒有,母親死活沒松口,而且那時候我才十三,不著急,老夫人便沒再提?!?/br> 賀惜朝點點頭,“兩年多的時間,足夠再尋一個青年俊杰,沒看上的?” “有,母親喜歡的,老夫人都拒絕了,不是覺得門不當戶不對,就是家境貧寒,要不是家風有恙,匹配不上,總之任何人都能尋出不當之處,便一直拖到現在?!?/br> 而且拖無可托,過了十六,還沒定婆家,算是老姑娘了。 明看著為賀靈珊好,無非是拖到年紀大了,不好再挑三揀四,只能閉著眼睛嫁了。 老夫人這種手段,賀惜朝非常不恥,淑妃一脈相傳,對蕭弘做的廢養也是同個道理。 不過他也覺得挺奇怪,賀靈珊又不是賀惜朝,一個姑娘家,除了嫁妝,出嫁之后師分不到一點家產,為什么這么做賤她? 溧陽公主府,有什么利益往來嗎? 賀惜朝暫時想不明白,不過他還是問:“jiejie來告訴我,便是覺得我能幫上忙,那么我要做什么?” 如今子女婚姻在父母手里,所謂父母之命,要是頭上還有權威的祖父祖母,父母也說不上話。如賀靈珊這般,大夫人沒有決定權,而且娘家勢力不比國公府,也沒有話語權。 賀惜朝一個孫子,當然更管不到。 賀靈珊被賀惜朝這么一問,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想做什么?無非病急亂投醫罷了。賀惜朝能讓賀明睿三番兩次吃虧,能明著跟老夫人對著干,能將丫鬟從老夫人手里強硬奪回,是不是也能為她這個堂姐…… 賀靈珊不說,可賀惜朝猜出來了。 他問:“jiejie,你有跟祖父說過你不想嫁嗎?” 賀靈珊苦笑道:“庚帖都換了,祖父自然是同意的?!?/br> “光看門第來說,溧陽公主府的確配得上國公府,詹少奇要是沒那個毛病,你也愿意嫁的吧?!辟R惜朝笑道。 賀靈珊猶豫了一下,然后輕輕點了頭。 “所以問題來了,祖父知道詹少奇有虐待,虐殺屋里人的事嗎?” 賀靈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br> 賀惜朝眉挑了一下,“那jiejie現在與其跟我說有何用處,不如去三松堂尋祖父,告訴他?!?/br> “我?” “自然,這是jiejie的婚姻大事,你不去誰去?” “可我一個閨閣女子,如何能談論這些,祖父怕是要惱了?!辟R靈珊為難道。 “jiejie如今也在跟我談論這些,不過是換個人而已。祖父是我的祖父,也是jiejie的祖父,他對你可能沒有賀明睿一樣疼愛,可也不會看著你跳火坑。魏國公府,無需靠犧牲女子幸福來維持,一個公主府不算什么?!?/br> 賀靈珊緊握著拳頭,猶豫不決。 自從父親死了,老夫人扶正,二房得勢。她作為國公府的大小姐卻只能見著二房臉色過日子,母親軟弱,讓她一個勁忍讓,萬事委屈打落牙齒和血吞,從沒想過尋找魏國公做主,因為她是女孩兒,怎能跟長孫相比。 賀惜朝就這么看著她,沒再勸說。 正在此時,夏荷道:“少爺,祥爺來了?!?/br> 賀惜朝看了賀靈珊一眼說:“讓他過來吧?!?/br> 賀祥是來召見賀惜朝的,看見賀靈珊還有些奇怪。 現在來找他,無非是問問明日院試的事,賀惜朝覺得沒什么好說,不過總得給老頭面子。 “我這就去?!苯又D身問賀靈珊,“jiejie要跟我一起去嗎?” 一起去? 賀靈珊有些害怕。 “jiejie不去的話,那就認命吧,以后他揍你的時候,也要學著忍和讓,多買些傷藥熬著,一輩子看誰熬過誰。大夫人問起來也要記得笑,不然她得跟著心疼?!辟R惜朝淡淡地說,接著抬腳就走。 賀靈珊驀地抬起頭,“等等,我跟你一起去?!?/br> 賀惜朝微微彎起唇角,停下腳步,“走吧?!?/br> 就如賀惜朝所言,魏國公見到他,問的第一句話便是,“明日可有把握?” 賀惜朝覺得是廢話,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說:“只要我能順利地考下來,應是丟不了人?!?/br> “你做事,我放心?!蔽簢c頭,然后囑咐幾句,“知道你才能出眾,不過也要謙遜,別驕傲自滿才是?!?/br> “祖父放心,我比誰都懂這個道理?!辟R惜朝道。 “東西都檢查過了?” “娘看了十遍有余,應該沒有遺漏?!?/br> “明日讓賀祥送你去?!?/br> “多謝祖父?!?/br> 然后,魏國公發現沒什么可再說的了,“那你去吧?!?/br> 賀惜朝行了退禮,他來這里純粹是多走幾步路,消食來的。 不過他記得外面等候的賀靈珊,想了想還是多問了一句,“大堂姐的婚事,祖父是同意了嗎?” 魏國公皺眉,奇怪地看他,“你還cao心這種事?” 賀惜朝頓時不悅了,“都是自家姐妹,關心一下,您還嫌多余呀?” 魏國公被噎了一下,說不過他,便道:“定下來了,是溧陽公主府的嫡長子?!?/br> “哦,聽起來門第不錯,可嫁人重要的還是人品,未來堂姐夫怎么樣?” 魏國公笑了,“你還挺像模像樣,人品嘛,自然是年輕俊杰,跟靈珊般配?!?/br> 賀惜朝撇了撇嘴,“您見過了?” “嗯?!?/br> “那也應該私下里打聽一下,這年頭衣冠禽獸比較多,要是有個萬一……可是堂姐一輩子的幸福?!?/br> 魏國公道:“夫人打聽過了,沒什么不好?!?/br> “哦,老夫人打聽的?”賀惜朝的語氣明顯充滿了懷疑。 魏國公看著他的模樣,眉間越深,“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想問祖父,萬一那人品行不佳,您還讓堂姐嫁過去嗎?” “那自然不可,我魏國公府的姑娘還怕找不到好人家?”魏國公不悅道。 賀惜朝聞言心下一定,眉眼彎起帶著笑,拍馬屁道:“您這話說的從未有過的霸氣,惜朝給您點個贊?!?/br> 魏國公哭笑不得,“做什么鬼樣子,明日天不亮得起來,趕緊回去歇息?!?/br> 賀惜朝躬身行禮,“知道了。對了,祖父,大堂姐就在外面等著,她像是有話要跟您說?!?/br> “靈珊?” 賀惜朝點點頭,出去了。 他看到門口出神望著天上月亮的賀靈珊,忍不住一嘆,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姑娘罷了。 “堂姐?!?/br> 賀靈珊回頭,“惜朝?!?/br> “你進去吧,還沒下定,一切都來得及。我問過祖父,他說魏國公府的姑娘不愁嫁,你跟他好好說說,他會為你考慮的?!?/br> “好?!辟R靈珊經過他,還未抬腳邁進門檻,她便停了下來,回頭臉上帶笑,“謝謝你,惜朝,不管成不成,jiejie都謝謝你?!?/br> 賀惜朝一笑,走了。 ※※※※※※※※※※※※※※※※※※※※ 遙:時間大法第一次轉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墨跡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守常常常常常、唐宋元明清、你需要一個郭德綱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逸菡 20瓶;慕名、qiqi373 10瓶;想睡覺的早起鳥、百里清、池魚.、蘭閣香庭 5瓶;六月中 3瓶;蝎子喲 2瓶;如魚飲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