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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兜里掏出手機,費清硯嘆了口氣,他的判斷出了一小點紕漏,耳朵雖然還沒背但眼睛確實是有些花了。年紀大了看手機屏幕是真看不清,他只能湊近了,從屏幕上勉強辨認出兩個字—— 星野。 是他孫子的名字。 費清硯接通了電話,手機那頭出現的卻不是他孫子的聲音,而是一個略顯刻板的中年女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是費星野的家人嗎?” “是,我是他的爺爺?!?/br> “費爺爺你好,我是他的班主任,現在方便請您來我們學校一趟嗎?” “怎么了?”費清硯根據記憶回想了下,“是他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不太理想嗎?” 費星野的班主任頓了下,似乎是對不理想這個詞有點想法,但面對老人家她把想說的話噎了回去,最終也只是用平直的語氣告訴他:“全年級一千九百八十九名學生,費星野考了第一千九百八十八名。最后一名因病缺了考?!?/br> 費清硯:“那他進步空間大啊,努努力就能上去了?!?/br> “……”班主任沉默了瞬,“進步空間確實很大。費爺爺,費星野他在這次期中考的九科考試里交了三科白卷,政治地理歷史三張卷子是一個字都沒寫,我想這不僅是智商的問題,更是態度上的問題了?!?/br> “按理說來既然你們家長放心把孩子交給了我們學校,他學習上的事就該由我們管。作為學校這方,我們不會推卸責任,可孩子畢竟不只是我們學校的,也是你們整個家庭的。我想這事還是需要你們做家長的配合一下?!?/br> 費清硯點頭應:“好,老師,我這就來你們學校?!?/br> 用最后剩的錢,費清硯搭了一塊錢的無空調公交車,到站下車后因為沒錢換乘又走了一長段路到了孫子的中學。 他的孫子費星野今年十七歲,在市里的公立高中念高二,初中時成績一直不錯,以全校前幾名的成績考上了這所高中,然而上了高中之后成績就一落千丈。 費清硯進了費星野的學校,高二年級班主任的辦公室里,費星野站在辦公桌前,任老師如何訓斥他都一言不發。 十七歲的男孩子,身量尚在發育中,只有將近一米八的身高,身形略單薄,透過藍白條紋的校服能看見男孩子流暢的身體線條。五官清秀,甚至可以說得上漂亮精致,那雙鳳眼和剛到的費清硯的眼睛很是相似。 面對到來的爺爺,費星野臉上的表情終于有所變動。但對于爺爺和班主任的雙重詢問,他也只給出“前一晚太累,第二天考試時睡著”的答案。除此之外,不管怎么問,他都不再開口。 班主任沒有辦法,向費清硯看過去:“明天就是周末了,費爺爺你帶著費星野回去。這周末麻煩你們家好好和費星野溝通一下?!?/br> 費清硯應好,說完領著費星野離開了學校。 回到費家,家中冷清,一片狼藉,沙發上堆積著衣服山,飯桌上放了近一周的飯菜散發出難聞味道,躺著的豎著的空酒瓶隨處可見??吹贸?,房子里住了一個酒鬼。 費清硯平時不住這里,他住自己和過世妻子一起買的小平房。這個房子是他兒子費恒和兒媳結婚后買的房子,后來兒子兒媳生了費星野,這里就成了他們三口之家的住所,不過如今只剩下兒子和孫子兩人住。 費清硯很少來這里,他一打開門就險些踩到一個空酒瓶,幸好費星野扶住了他??粗鴿M室狼藉,費清硯什么話都沒說,他默默收拾好了整個屋子。 收拾完之后他回到廚房想給孫子費星野做一頓晚飯,可翻遍整個廚房只找到一小袋大米。最后只好煮了一鍋白米粥,連佐餐的小咸菜都沒有。 等他把米粥端上桌叫孫子來吃飯,費星野坐在他對桌,筷子攪動著白粥卻沒有下口。沒過多久,費星野放下筷子抬起頭:“爺爺,我不想讀書了?!?/br> 費清硯自己也盛了碗白粥,一口一口在抿:“星星,這事咱們吃完飯再說?!?/br> “我想退學?!?/br> “等你爸回來?!辟M清硯拍了拍費星野的手背,“先喝口粥?!?/br> 可是費恒一直沒回家。 費清硯坐在沙發上等到睡著,孫子叫醒他時已是深夜:“去我屋睡,爺爺?!?/br> “你爸還沒有回來嗎?”抬頭一看,時鐘已指向凌晨兩點。 “應該不會回來了,”費星野的語氣習以為常,他說,“別擔心,他喝不死的?!?/br> 費恒在第二天一早凌晨五點多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手上提著個空酒瓶,整個人喝得醉醺醺,走路亂晃,身上一股揮之不散的酒氣。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沒換過,皺巴巴不成樣子,眼睛里遍布紅血絲,煞是可怖。哪還有從前那個自律又專業的外科醫生半分影子,分明就是一個潦倒的流浪漢。 一回來,他就開始和費星野吵架。 費恒喝酒喝到大舌頭:“你、你們班主任昨天打電話給我了,說你考試成績全校倒數第二。你怎么回、回事?我閉著眼考都比你考得好?!?/br> 費星野不咸不淡回:“你閉著眼考啊?!?/br> 費恒繼續說:“我用腳做題都不至于考成你那樣?!?/br> 費星野說:“你可以試試?!?/br> 費恒拿著空酒瓶往嘴里灌,灌完發現沒酒,把酒瓶丟一邊,念念叨叨:“我怎么會生出你這種沒出息的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