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
她直腰,改成跪坐在他腿上。 程回被她的骨頭硌到,皺眉,又松開,想看她玩什么把戲。 蔣妤同在他面前把自己脫到只剩內衣,胸不大,勝在形狀好。 她實在是瘦,似乎只有薄薄一層肌膚貼在胸骨上,微微凸出來。 程回只是看著她,靜了半晌。 蔣妤同彎腰對他笑,說:“快一點,好不好,我想早點睡?!?/br> 聲音就帶毒,從耳朵里灌進去。 你能拒絕她嗎? 拒絕不了。 程回當然要讓她如愿。 第二天醒的時候她還不怎么清明,睜著眼發呆。 因為過慣了失眠的日子,偶然那么一夜安眠就顯得很不真實。 “醒了?!彼麊?,聲音含著啞,畢竟是早晨。 蔣妤同說:“醒了?!?/br> 她動了一下,被身后guntang的溫度嚇到,急匆匆爬起來去衣柜里找衣服穿。再拖下去會發生什么不言而喻。 看她落荒而逃,程回發出沉沉的笑。 衣柜一分為二,有一半放了她的衣服。程回像打扮洋娃娃一樣給她買了成套的衣服和鞋。 真人換裝play就很不錯。 蔣妤同拎出件雙排扣的淡粉色長外套,程回最喜歡這個。 邊扣扣子邊弋他一眼,“也不知道你怎么能喜歡這么嫩的顏色?!?/br> “粉色不好看嗎?”程回的視線將她從頭到腳掃一遍。 “好看,但是太淺了?!?/br> “不淺,很襯你?!?/br> 蔣妤同對著程回那張臉沒法說不。 “行吧,你喜歡就行?!弊詈笏f。 二模眨眼就過,據說試卷難度比一模簡單,但高分段卻沒一模多。 這次是四市聯考,蔣妤同全市第二,四市第九。李懷恩叫她保持住,說不定真能沖一沖市狀元。 每次考完試她總喜歡去找程回,不為別的,程回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他不給她時間胡思亂想。 放縱給蔣妤同帶來的愉悅,是日漸成癮的。 四月初,她去清平參加物競復賽,就在那待了兩天,考完當天回來。 依舊是晏朗陪著她,看著她褪掉顏色的指甲有些可惜。 “沒關系,暑假再做?!彼χ卮?,寥寥幾句構建出一個美滿的未來場景,晏朗便不再揪著她現在。 從清平回來的第二天是周六,蔣妤同沒去學校。 在考場上她算過成績,省一差不離,國獎八成沒戲。有這十幾二十分作為依仗,她高考時能好過很多。 已經是四月初,“以后有什么計劃嗎?”程回漫不經心地開口,其中有多少的試探成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學,考試,再上學嘍?!笔Y妤同說。 “去哪上學?” 蔣妤同扭身看他,過了一會說:“哪里都好?!?/br> “留在安華?” 她搖頭。 程回這時問:“去南港怎么樣?” 他倚在沙發里,她站著,一高一矮,距離有些遠。 蔣妤同一時間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程回不愿意見她遠離自己,伸手把她拽下來,出手突然,她一個踉蹌倒進他懷里。 “哎!你干嘛——” 沙發雖然綿軟,可毫無防備栽下去也覺得疼。 蔣妤同皺著眉小聲吸氣,朝著他胳膊就是兩下。 程回見她跟往常一樣的小動作,反倒有些安心。 垂眸看著她,他用手指滑過她眉眼,像撫摸精致的奢侈品,仔仔細細確認她就在自己面前。 程回忽而收了手,靠近她,語氣幾近誘哄:“跟我回南港,好不好?” 南港,全名是南港特別行政區,是全國三大市之一,卻與另外兩個內陸市不盡相同。 它自成一套規則。 面對程回的話,蔣妤同沉默。 以后怎么樣,跟不跟他走,她不知道。 因為第一次見他時,她只是想得到他,至于以后,她從沒想過。 跟著一個人,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什么都陌生。他們口中說的是聽不懂的方言,所見所聞皆是異國他鄉。 有些東西暗地里標好價格,可她對此一無所知。 光是想想就已經心生惶恐。 而且,他說“回南港”,不是“去南港”,一個字表明他是南港人。 蔣妤同緩慢地眨了下眼,“你以前,一直在南港生活?” “一半半?!背袒卣f:“我爺爺在南港,他希望我回去,或者出國?!?/br> “這樣啊……”蔣妤同純粹是一句無意義的接話。 程回似乎是從這句話里感受到她的抗拒,又不想聽到明確的拒絕,側開臉說:“還早,你慢慢想?!?/br> 可蔣妤同不愿這么輕輕放過,垂著的眼睫撩起。 睫毛密,眼尾尤甚,臉頰瘦的剛剛好。 從余光里看她,無端冷淡。程回瞬間心慌起來,下一刻聽到她說:“如果我都不選,要怎樣?” “沒有怎樣,不會分手?!?/br> 他說的很快,蔣妤同笑著俯身親他下巴。 五月底三模,蔣妤同在一個晚上突然接到程回的電話。 他的聲音在無線電中有些失真,而她過于疲憊分不出太多心思聽他說話。 他喊“周同”,讓蔣妤同有一瞬間的愣怔,因為以前打過的很多電話里,都是她先說話。 若是程回先說,他現在也很少、很少會連名帶姓叫她,總是說一個“同”字,再加一個聽不懂的語氣詞。 那應該是南港人稱呼小名的方式。 他這么喊就鼻音重,尾音輕,聽起來纏綿繾綣。在床上貼近她耳邊時尤其勾人。 只是一個稱呼,她累了一天,無暇管這些。 蔣妤同以為是最近幾天疏忽了他,叫他生氣,忙軟下語氣撒撒嬌,想跟以前一樣蒙混過關。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程回腳邊全是碎玻璃,茶幾被砸的四分五裂。 他面無表情,血從指尖往下滴,“你跟我走嗎?” 蔣妤同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隔著電話線。她皺眉問:“怎么了?” 那頭靜了半晌。 “沒什么?!?/br> 蔣妤聽見他笑,然后有翻動紙張的嘩啦聲。 電話突然掛斷,她打過去,占線,緊接就是關機。 蹙眉看了許久,蔣妤同剛準備出門就接到晏朗的視頻請求,每天例行的直播講題。 無奈只能回來。 屋里沒開燈,窗簾緊閉,程回低頭喘得很厲害。 手機早就跟茶幾一樣四分五裂了,他不敢接,怕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就徹底瘋掉,怕自己克制不住一刀一刀地,折磨死她。 程回甚至在想她的血是什么味道,是跟她的嘴一樣甜人,還是跟她的心一樣骯臟不堪? 瘋狂的毀滅欲噴薄而出后,他奇異地感到一絲委屈。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周同? 蔣妤同。 她該死。 程回就這樣安靜地坐著,抬起頭,眼睛空洞得瘆人。 那天,他們一起吃飯時劉恩抱怨女朋友,說她涂個指甲油花了小一千,這么大手大腳都快養不起了。 劉恩說話時臉皮都哆嗦,心疼錢。 別人不在意,倒是程回抬頭,想起周同褪掉顏色的手。 “在哪兒?你女朋友喜歡嗎?” 他突然開口,把劉恩嚇了一跳,沒想到程回會對這個感興趣。不過記起周同,還有程回疼她的勁兒,劉恩了然。 低頭嗦面,他說:“在世貿大廈一樓,叫森約,聽說是家做的挺大的連鎖店,最近才開的?!?/br> 程回點點頭。 劉恩又補充一句:“他們官網有圖,你先看看合不合適?!?/br> 于是晚上給她掛過電話,程回點開官網。 他分不清自己看見那張照片時是什么心情,疑惑有,更多的是空白。 細白修長的一雙手,銀藍的指甲。她握著一把漆黑羽毛,在專業燈光的照耀下更是璀璨奪目。 下面寫著店鋪名:清平市,松江區,中山南路第34號大廈一樓,森約。 這雙手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眼前,程回怎么可能認不出,想忘也忘不了。 于是,他按著上面的號碼打了過去。 對方說是客戶隱私,不方便透露。 他說:“一萬?!?/br> 前臺小姐仍能端住職業微笑,禮貌地回絕。 下一刻他說:“十萬?!?/br> 這個數字讓前臺小姐的微笑凝固在臉上,忙不迭找來經理。 經理接過話筒,話里話外都是透露客人隱私是違法犯罪,他們承擔不起。 程回想笑,唇角拉出來的弧度僵硬如倒模。 他沒說話,而是打了另一個電話。程回這個名字在清平沒用,南港程氏有。 一萬不夠,那就十萬、一百萬。沒有錢敲不開的門,也沒有錢撬不開的嘴。死門、死人,都能。 幾分鐘后他就接到了美甲師的電話,態度恭敬而拘謹。 “……” “你剛才說,有一個男生一直陪著她?!?/br> “是?!?/br> “男友么?” “應該是?!?/br> “……” 美甲師許久不見對方出聲,也不敢掛,只喂喂了兩句。聲音再次傳來,很涼,像桶冰水從頭澆下。 “那個女生,長什么樣子?!?/br> 斟酌半晌后美甲師說:“她很白,也瘦,氣質也好?!?/br> 第二天蔣妤同的全部資料就送在他面前。 他在看第二遍。 一邊翻,一邊給她打電話。 在和她說話的時間里,程回近乎自虐般地模擬她和別人在一起的場景。 牽手、擁抱、接吻,還有什么? 他停在這里,不敢再往下。 因為僅僅是想到接吻,他就已經控制不住戾氣。身體里的每一處都在瘋狂叫囂,說毀了她。 最好從脖頸的大動脈開始放血,減少瘀斑,要漂亮,要保證她尸體的完美無缺。 如果血流一地的話,會像她嗎? 記憶中的某個血腥畫面蘇醒,程回竟然笑了一下。 不,不像,當然不像。 周同、蔣妤同,她的手段可比那個人好上千萬倍。 他那個懦弱自私的媽,單蠢又天真,只會害人害己。 還是她的兒子更出息一些,會親手殺了背叛的人。 程回慘然一笑,這么看來他和他媽也沒什么區別,一樣慘,一樣被人騙,一樣跌的粉身碎骨。 明明該死的是對方,顧影自憐的卻是他們。 這可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