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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白音華又來回為難著推脫了幾句,張氏便直言開口:“你生母出身樂坊,身上掛著罪籍,意外出逃時候撞上了你父親,之后就夠有了安身之所?!?/br> 她如今說起往事來已經能云淡風輕,但想起過去初初事發,她仰慕愛敬的夫君領著一名小腹隆起的絕色女子到她跟前,那種沖擊感和屈辱感,到現在都無法忘懷。 這么一想,張氏看著白楚的眼神都忍不住添上了幾分冷厲。 多年過去,她以為日日見著白楚華在她女兒身邊唯唯諾諾、如履薄冰,以往受得氣就已經漸漸消散。 誰知,她是她,她女兒是她女兒,白楚華再如何卑微怯懦,也抵擋不了當初她親娘帶給她的苦楚。 白楚聽著張氏短短幾句,斂眸沉默下來。 在原主的記憶中,確實沒有跟她生母有關的丁點回憶,若真是如張氏所說,這樣的出身確實稱得上一聲不堪。 畢竟,這時候,樂坊的歌妓舞□□已是女子中最卑賤的那一類人,更何況是身上背著罪籍的。 也虧得白崢心大,還敢將人收留在身邊,要是被人發現,說不定他的官位都保不住。 不過看他對原主的態度,說是真愛迷了心智,還不如說是為美色所惑,等人死了日日不在眼前,什么情意都漸漸拋到腦后,繼而生出后怕來,看見白楚華就仿佛看見了自己過去糊涂的時候。 所以才視而不見,全當沒有過這個女兒。 在張氏開口時,白音華就在旁暗暗打量白楚的臉色,見她面色尚算平靜,不由暗自皺了皺眉。 人人都講究個出身。 白楚華因著庶出的身份被壓制輕視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攀附上沈家一步登天,無論是處處小心還是驕慢自大,對于眼下所有的榮華富貴緊追不舍那是必然的。 可這會兒,她們把她生母的出身來歷說出去,只要稍稍往外透露些許風聲,就算沈家不會休棄她,但那些風言風語、由尊敬諂媚重新變成輕蔑不屑的目光,白楚華難道就不怕么? 白楚還真不怕。 她莞爾笑道:“原來是這樣啊?!?/br> 這樣輕描淡寫,不以為然。 不說張氏,白音華都有一瞬間的愕然,不禁兩廂對視了一眼。 還是張氏先忍不住問道:“你就不關心你生母是為何入的罪籍?” 白楚抿唇一笑,分外乖巧:“我自小是在母親跟前長大,是您教養我到如今,您視我如親生女兒般關照寵愛,都說生恩不及養恩重,楚華不敢多想生母的事情,是唯恐傷了您的心啊?!?/br> 這一番話令張氏如鯁在喉,不單被惡心壞了,偏偏還說不出反駁的話。 白楚華如此是她懂事孝順,張氏自然得受著,否則難道讓她承認自己不慈? 這是,白音華溫言開口:“楚華此言差矣,你放心,母親為人最是寬容不過,那萱姨娘是你的生母,她的生平來歷自然該告于你知曉,以全你的孝心?!?/br> 得,兩方都是拿孝道說事,這要爭下去可就沒完了。 白楚笑了笑:“jiejie說的是?!鞭D而抬眸看向張氏,“母親所說,楚華一一聽著便是了?!?/br> 白音華有句話說的沒錯,既為人子,生母的事跡她卻是該知道清楚,雖說原主已經不在了,但這份血脈她繼承了,責任就逃不開。 張氏面色和緩,大約是難得見她低眉俯首的恭順模樣,心情都暢快了不少, “你可知道,多年前鄭王謀逆一事?” 白楚一怔,倏然抬眸:“鄭王?” 張氏微微點頭:“萱姨娘倒也出自官宦之家,在背上罪籍以前,算是大家閨秀。只是家族被牽連進鄭王的風波中,抄家滅族,一朝跌落,因著先帝開恩,女眷才保住一條命,不過姓氏都被抹去了,你娘從此只能用樂坊賜的花名,萱娘?!?/br> 光聽她說的內容仿佛是帶著同情意味的,然而語氣中始終帶著幾絲抹不去的惡意。 仿佛句句都在暗示著,你親娘的出身便是這樣的卑賤不堪,身上繼承了她的血脈,你又好到哪里去? 白楚沉默以對,從面容上瞧不出什么情緒來,但不像方才那樣淡笑自若,白音華自覺張氏的話已經入了她心里,眸光微動,柔聲勸道:“楚華,說到底,母親告訴你這個并不是想讓你為萱姨娘而難過,而是……”她稍稍壓低了嗓音,眉眼間意味深長的神色越發明顯,“我們是一家人,無論你的生母是誰,在我眼中,早就將你視作了我的親meimei,就算是知道萱姨娘的出身來歷,我和母親都不會因此而將對你的態度轉變分毫?!?/br> “我們一直都是疼愛你的,楚華?!?/br> 這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姿態,白楚不聽都知道她接下去肯定要滔滔不絕地訴說她和張氏往日對她如何照顧在意,在摻雜一些對萱姨娘出身可能會給她帶來的不良影響憂心忡忡地說了一通。 要是坐在這兒的是原主,怕是早就被嚇得腦子一片空白,全聽眼前這母女倆的意思行事了。 她黛眉輕蹙,輕聲開口:“母親和jiejie的心意楚華自然是最清楚的,”她盈盈明眸慢騰騰地從兩人身上劃過,“你們這樣關心我,想來這樁事會像過去那樣深藏在咱們幾人的心間,不會傳出去,那楚華就放心了,多謝母親,和jiejie?!?/br> 白楚明知道她們是要拿原主的出身來控制或者威脅她,這會兒她就故意借著白音華口中過去她們對她有多好多好的話,反過來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