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黎星辰說了要一起去,顧隨安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不多時, 一行三人便直接出門,直奔醫院而去。 等幾個人到達醫院的時候,顧建白還在手術室里面沒有出來, 顧南禮向醫院了解過情況之后,便走向了另外一個肇事司機。 要不怎么說顧建白倒霉呢? 明明是兩輛車撞在一起,顧建白被推進了手術室,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但另外一個司機卻只是細小的擦掛,身上的傷口擦擦藥就能好,甚至連縫針都用不上。 不一會兒,顧南禮就走了回來。 “情況如何?”顧隨安到底年紀大了,到醫院之后便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在手術室外坐了下來。 “護士說還在搶救,但是應該沒有生命危險?!?/br> 說到這里,顧南禮的臉色好了不少,但隨即語氣便向下沉了沉: “不過從交警那邊的情況來看,這次的車禍,叔父應該是負全責?!?/br> “嗯?為什么?”顧隨安皺眉,語氣中有一絲不解。 “叔父在路口轉彎,本來應該減速讓行,不知道為什么卻踩了一腳油門,才和直行的車輛發生了擦掛,本來不是什么大問題,但是剎車沒踩住,撞到了路口的護欄,結果就這樣了?!?/br> 轉彎撞直行,本來就是轉彎車的全責,更別說顧建白受傷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和其它車輛發生了碰撞。 “他開車一向小心,怎么會犯這種錯誤?”顧隨安有些想不明白。 顧建白的左腿有殘疾,雖然有駕照,卻很少自己開車。 即使不得已要自己上路,也是謹慎再謹慎。 可從來沒有過在路口踩油門的低級錯誤。 “聽被撞傷的那一個司機說,叔父當時好像是在接電話,我剛剛查了一下通話記錄,叔父出事之前,剛和叔母通過電話?!?/br> 顧南禮自然也知道顧建白的性子,所以已經將事情調查了清楚。 “可能是叔母在電話里說了什么,讓叔父分了心,只是現在叔母的電話打不通?!?/br> “你叔母……”顧隨安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顯然是不愿意多說。 對于顧建白的妻子,顧隨安并不喜歡,但只是稍微在顧建白面前提了幾句,見顧建白喜歡,就沒有多說。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顧建白和他的妻子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走到了一起,從戀愛到結婚,也能算是少年夫妻了。 而且顧隨安自認為對顧建白沒有養育之恩,既無養育之恩,自然是沒有資格在他的婚姻大事上指手畫腳。 “恐怕和你的那個堂弟有關?!崩栊浅侥樕蠀s沒有太多的表情,緩緩開口。 “什么意思?”顧南禮下意識詢問。 “還記得我給你說過,你叔父命中有幾大劫嗎?”黎星辰眉頭微挑,不答反問。 “記得,一劫應孤,一劫應鰥,一劫應獨……”說到這里,顧南禮的突然消了音。 何為獨? 膝下無子無女,是為獨。 黎星辰的意思是…… “令叔父享了不該享的福,現在自然是要還回去的?!贝藭r,黎星辰緩緩開口,肯定了顧南禮心中的猜測。 顧建白命硬,不代表他的孩子命也硬。 說句不應當的話,顧建白命中無子,現下偏偏子女雙全,他的那一對子女,命恐怕比誰都輕。 現在命格歸為,首先便會應驗到顧建白的子女身上。 女兒尚未成年或許還有機會,但已經成年的兒子,恐怕落不著好。 “病人家屬?” 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大門被人打開,醫生從中走了出來。 “在!”顧南禮連忙上前,低聲詢問情況。 比起想象中的要好不少,撞的確實有些嚴重,左手手臂粉碎性骨折,還有一點輕微的腦震蕩。 但好在性命無憂,也不到缺胳膊斷腿的地步。 不一會兒,顧建白就從手術室中被人推了出來。 黎星辰打眼一瞧,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黎少爺?”顧南禮見黎星辰若有所思,低聲詢問。 “你這叔父應當是不知情的?!边@一次,黎星辰的語氣有了七八分肯定。 “怎么說?”顧南禮心中一動。 “因果這個東西,可以掩蓋,但難以消除,若是他知情,應當是不能全須全尾從手術室里出來?!崩栊浅骄徛暯忉?。 若真是顧建白,這個時候缺胳膊斷腿恐怕都是輕的。 至于顧建白會不會是有特殊的手段能夠消除因果? 國師大人表示,如果有這個手段,何必借運換運如此大費周折? 直接逆天而行與天爭命豈不更好? 顧南禮只覺得心中一塊大石陡然放下。 無論如何,只要叔父不知情,顧南禮也能夠看在二十幾年的情分上,對顧建白一如往昔。 既然知道顧建白并不知情,黎星辰來醫院也不算是一無所獲,當即便起身告辭。 念著顧建白的身體,顧南禮也沒有挽留,將黎星辰送到電梯后,便直接回到了病房。 回到病房,在顧隨安問起的時,顧南禮也沒有隱瞞黎星辰剛剛所說的話。 聽到之后,顧隨安的臉色明顯有所松動: “看來你父親當初并沒有看走眼?!?/br> “當初……”對于父親和顧建白之間的事,顧南禮只隱約從顧隨安的只言片語中有所聽聞,到今天,還是第一次主動詢問。 “當初你父親,是在談完合作后回家的路上,第一次遇見你的叔父?!?/br> 顧南禮既然開口問,顧隨安嘆了口氣,陷入了回憶。 二十歲的顧大少已經開始掌管著顧氏的大小事宜。 能和顧氏合作的公司,自然也不會太差,所以談判所選的地點,自然是所謂的高端場所。 但高端的場所表面光鮮亮麗,私底下卻很是藏污納垢。 顧大少便是在會所門外遇上了被人圍堵的顧建白。 也不知道是熱血上頭,還是酒精沖昏了頭腦,顧大少將人救下來之后,當晚直接把人帶回了家。 第二天酒醒之后,顧大少本來打算讓人將顧建白送回家。 但那個時候的顧建白身無分文,哪里能夠負擔得起h市的房租? 所謂的家,只不過是橋洞公園隨處找一個地方遮風擋雨罷了。 顧家所教導出來的孩子雖然不至于說出“何不食rou糜”這樣的話語,卻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像顧建白這樣處于社會底層的卑微人物。 從小父母雙亡,所有親戚都不愿意接受這一個拖油瓶。 幾歲大的顧建白,就像個皮球一樣被親戚踢來踢去。 最后好不容易有一對出了五服又沒有孩子的夫妻愿意收養顧建白。 誰知道好景不長,不過三年的功夫,原本小康的家境,因為大小禍事不斷,最后變得一貧如洗不說,那一對夫妻也因為一場飛來橫禍撒手人寰。 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大家都說顧建白命里帶煞,自然更不愿意接下顧建白這一個燙手的山芋。 最后給了顧建白一點錢財,便將人直接打發了出去。 沒人愿意收養,剛上小學的顧建白也只能被迫輟學。 又因為正規工廠不接納童工,顧建白只能去一些三無作坊找活兒做,以圖溫飽。 或許真是天降霉運,顧建白的每一份工作都沒辦法做滿半年。 老板不是倒閉便是被各種部門檢查最后無奈關門。 所以無論顧建白如何努力,始終一貧如洗,每天只夠糊口,就是連最便宜的房租也拿不出來。 后來因為不知道“規矩”,晚上休息的時候睡在了別人的地盤上,被人生生打斷了一條腿。 沒錢醫治,等傷口不痛的時候,左腿便徹底瘸了下來。 在漂泊之中,顧建白也努力過,也奮起反抗過那些欺負他的人,但最后都以失敗告終。 最后唯一的幸運,恐怕就是遇上了顧大少。 “你叔父當時因為營養不良,就像個十歲的孩子,你父親于心不忍,就讓你叔父留在了顧家?!?/br> 顧隨安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還有一絲無奈。 為了這件事,父子倆還是頭一次產生分歧。 顧老爺子不信什么天煞孤星,但他卻覺得這樣復雜環境長大的孩子,很難再保持一顆善良之心,怕最后兒子被反咬一口。 “但你父親卻絲毫不在意,找了醫生來幫你叔父調理身體,送你叔父上學,建白也爭氣,兩三年的功夫,便于同齡人沒有差距了?!?/br> 繞是顧隨安,說到這里也很是欽佩。 旁人用十幾年學習的功課、禮儀、為人處世……甚至是十幾年健康成長的身體,顧建白只用三年的時間便補了回來。 可見私底下用功的程度。 “唯獨你叔父這條腿,陳年舊傷,沒能治好?!边@是顧大少當初的遺憾,同樣也讓顧隨安覺得有些遺憾。 被打斷腿的時候,顧建白也才十三歲。 時隔三年,沒有藥物甚至當時沒有做處理的腿骨早已變得畸形,甚至比起健康的右腿來說,短上了一大截。 即使是找了最好的醫生,也只能保證顧建白不被截肢。 “你父親走的時候,你叔父也不好受,幾天的時間瘦了十幾斤……”顧隨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開始逐漸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