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燕妙妙上前。此時神霄真君正領著數位仙君聚在廣場之上，手中兵器法寶凝聚靈力，源源不斷地向半空中輸送。

    “去通報仙界，”神霄真君一改往日嬉笑模樣，正色道，“這黑云氣勢極大，恐怕以咱們仙門的力量難以應對?！?/br>
    燕妙妙點了點頭，又道：“錮靈髓可取回來了？”

    這黑云中的人要的是山中的仙脈靈氣, 倘若錮靈髓在昆侖山中，則可借助錮靈髓中上古神君之氣抵御；可若錮靈髓不在山中，昆侖山中的靈氣便難以穩固，恐難抵御此次大難。

    而同首陽山、淮水及方丈仙島不同, 昆侖山是天地靈氣之源，一旦昆侖靈氣消失，那么整個人界的靈氣都會隨之消散。

    世間便再無仙魔妖靈, 只余凡人。

    卻見神霄真君凝重地搖了搖頭——錮靈髓此時仍在首陽山中。

    燕妙妙抿了抿唇，面上不見分毫慌亂，沉聲道：“我立即去安排?！?/br>
    回到弟子之中，燕妙妙立刻開始著手分配。

    “阿儼，你去首陽山中將錮靈髓取回，路上不可耽擱，務必盡快?！?/br>
    辜南野立刻插話：“讓柳梢也跟著去，”他解釋，“柳梢手中有一凈水玉瓶，可收藏世間靈物，有此法寶，能更快地將錮靈髓收回?！?/br>
    燕妙妙點了點頭。

    接著，她又道，聲音鎮定沉著：“丹宗弟子，自行分配迅速趕往各仙門，將昆侖之難上報仙君，請求八方仙門支援?！?/br>
    “器修弟子，擺陣協助仙君加固封山大陣，勿要吝惜手中法寶?！?/br>
    “符箓、兵修、武修各門弟子，做好準備、立好護山飛鶴陣準備迎戰，”她咬了咬牙，“一旦大陣遭破，便到了用上咱們的時候?！?/br>
    “務必……”

    她緩緩舉起手中長鞭，獵獵野火瞬間燃起，將這昏暗天地照亮。

    如星火燎原，如雷破九霄。

    “誓死護我昆侖?！?/br>
    “誓死護我昆侖！”

    怒吼沖天而起，峰巒震顫、雪岳崩天。

    *

    來不及依依惜別，來不及戀戀不舍。

    在燕妙妙的安排下，眾人迅速各司其職。柳梢和辜南野，只相互之間對視一眼，便一人出了封山大陣、一人轉身走向了殿前廣場。

    只是在走向殿前廣場的途中，辜南野才流露出真實的情緒。

    “師姐，”他低聲開口，“你覺得咱們勝算有多少？”

    燕妙妙睨他：“你問我不若去問師尊?！?/br>
    辜南野抬起頭，看向天際之上、距離封山大陣越來越近的滾滾黑云。

    “這樣驚人的氣勢與力量，我從未在別處見過?！?/br>
    燕妙妙亦抬頭：“這不就教你長了見識？”

    “師姐啊，也就是你還能說得出這樣的話?！?/br>
    辜南野輕笑一聲：“叫我想起當年咱們初次去尋靈府的時候，在那魔窟之前，咱們遇見了一隊魔族，你也是這樣開玩笑?！?/br>
    “好像從來都不知道害怕?！?/br>
    “你別回憶過去，”燕妙妙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開口，“話本子里說的，但凡大戰之前追憶過往，就一定沒有好結果?！?/br>
    眾人行到殿前廣場，無聲地開始列陣。

    燕妙妙作為當頭陣心，率先祭出蜚愁鞭，靈力沖天而起，紅光映在她明艷的面容上。

    “你就老老實實地準備作戰就行，回頭你還得同柳梢一起挖礦——我那座小青峰里，可養了不少好礦?！?/br>
    “不能白瞎我養了那么多年?！?/br>
    姑娘身上驟然升起銀光，道道法陣顯現在空中。

    辜南野看了她一眼，喉嚨口懸著的心緩緩沉了沉。

    燕妙妙飛身躍向半空，準備走向陣心的位置。

    “順便說下，”她突然低頭開口，“其實我也是知道害怕的?！?/br>
    “但是我是大師姐，”燕妙妙聳了聳肩，“要是讓你們瞧出我也害怕了——還打個屁啊?！?/br>
    *

    不多時，封山大陣開始震蕩。

    盡管整個仙門都在極力支持，卻仍壓不住黑云的千鈞之勢。

    那黑云觸到大陣之后，便迅速翻滾沸騰起來。大陣外層激起一陣火花，目之所及燦然如煙火，將昏暗的天空照亮，卻發出了極刺耳的摩擦聲響。

    呲啦啦，呲啦啦。

    黑云在這火花的沖撞之下逐漸開始消耗，原本濃黑的顏色變淺，可這云入侵的勢頭卻絲毫沒有延緩。

    寒氣溢滿山中。

    四季如春的昆侖幻境之中，原本繁盛的草木花卉須臾之間迅速凋零，朱墻青瓦上染了薄薄寒霜，滿目的敗落灰白。

    刺骨的寒風順著封山大陣的縫隙傾泄而入，如刀般地刮在眾人的身上，仿似剝皮削rou，寸寸侵蝕著眾人的意志。

    卻也正是這時，一道銀光從燕妙妙身上驟然升起，片刻之后化為一道大陣將眾弟子護在其間，總算是將方才難熬的寒風擋在了外邊。

    “師姐你這陣法真是好用，”辜南野護陣之余羨慕道，“等到這事了了，我也要像你一樣，將陣法附在身上，隨時取用?！?/br>
    燕妙妙看也不看他，隨口應道：“行啊，回頭我親手給你鐫刻法陣，給你弄一手花臂?！?/br>
    辜南野笑笑，心中又安定些許。

    或許是共同經歷太多，燕妙妙于他，是比師尊神霄真君更能讓他安心的存在。如定海神針，無論潮涌波翻，只要燕妙妙還站在前方，便沒什么過不去的坎。

    即便是此時。

    隨著黑云與大陣的摩擦，整座昆侖山開始震顫起來。

    神霄真君領著全昆侖仙門的仙君浮上半空，傾盡靈力試圖將這大陣被破開的空隙慢慢封上。

    仍是徒勞。

    “嘭”地一聲巨響，這昆侖幻境之上凝聚了千年的大陣終究還是被破開。

    無色無形的陣法消散在空中，凜冽的寒風以方才數倍的速度與強度迎面而來。

    “攻擊陣型！”一道火光從弟子方向飛出。

    燕妙妙站在當頭，沉聲大喝。

    “昆侖弟子，以真君術法為號——準備！”

    跟隨著仙君們數道金光激射而出的，是數不清的術法與符咒。

    螻蟻之力雖小，齊聚卻可潰千里之堤。

    數不清的法咒糾結在一起，束成了一道粗壯的光柱，朝著黑云中心打去。

    雷火在黑云邊緣炸開。

    那光柱堅持的時間越長，黑云的范圍亦rou眼可見地縮小了范圍。

    *

    黑云中心的人終于出手了。

    此時，一道人影從黑云中緩緩降下——橫玉。

    她身上的氣息比之前燕妙妙見她那次要凌厲千百倍，修為儼然已超越了場中仙君。

    來不及細想她到底是如何做到——隨著她的出現，巨型的紅色陣法自天而降。

    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燕妙妙睜大雙眼。

    “你先撐住?！彼龂诟拦寄弦绊斄怂囆牡奈恢?，轉身飛向了隊伍末端。

    這紅色的陣法，正是伏仙陣。

    可吸取仙脈靈氣，亦能將妖族靈智驅除，使之成為徹頭徹尾的動物。在妖界之時，白尾就曾經進入過陣法，幾乎當場便現了原形。

    燕妙妙從隊伍末尾將白尾扯出：“你走，”她從乾坤袋里掏出一柄飛劍遞給他，“你先回妖界，等到昆侖山的事情解決之后，師姐再將你接回來?！?/br>
    白尾卻止住了燕妙妙的動作：“師姐，你讓我做逃兵？”

    燕妙妙緊盯著他：“總好過失去靈智?！?/br>
    隨著那伏仙陣的落下，白尾的身體逐漸開始顫抖起來——即便現在陣法尚未催動，可那股同妖族天生對立的氣息已叫他幾近失控。

    沒等白尾答話，燕妙妙又道：“你方才進昆侖仙門不過幾日，實沒有必要送死，你回了妖界……”

    “師姐！”白尾打斷她的話，聲音中帶著微顫，“師尊師姐還有師兄們都在此處守護山門，我怎能自己逃跑？即便、即便我方才入門不久，可我已將昆侖山當作了自己的家?！?/br>
    “師姐……”他攥緊了拳，壓制住身體不自覺的哆嗦，“我以前沒有家?！?/br>
    “……師姐不能給了我一個家，又要將它從我手中奪走?！?/br>
    往日種種浮現在白尾眼前。

    經年黑暗的小屋、數不清的欺侮虐打、耳邊響起孩童時的哭泣與呼救。

    直到眼前這個人的出現，他才終于擁有了新的人生。

    他才擁有了家。

    燕妙妙微張了張嘴，又再次閉上。

    “你……”她抿了抿唇，“你真要留下？”

    白尾堅定地點了點頭。

    燕妙妙見狀，也不再勸，只深深看他一眼，便將手上的飛劍再度收回。

    “你修了昆侖山的術法，凝神定氣——或能抵抗這伏仙陣一陣，”她拍了拍他的肩，扔下一句，“照顧好自己?！?/br>
    *

    隨著伏仙陣的壓下，昆侖山中，靈氣如煙霧般繚繞升起，絲絲銀光從腳下冒出，前赴后繼地投入伏仙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