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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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王爺出門去郊外跑了次馬,估摸著是回來的時候淋了雨,”德安笑著寬慰道:“都是年輕人,好好休養幾日就沒事了,您也別太擔心?!?/br> “還是得給他找個媳婦了,那些下人再怎么照顧,總不如枕邊人盡心?!笔挾Y吩咐道:“你回頭幫著留意下,身世不必多好,只要家世清白,人品好、性子好就行,最主要的還是恪兒喜歡?!?/br> 德安自然笑著應“是”,又道:“王爺知道您這么疼他,肯定高興?!?/br> 蕭定淵聞言是沉默了一會,而后才低聲說道:“朕對不起他們母子,再多的疼愛也彌補不了?!?/br> 知道他這是又想起舊事了,德安生怕他夜里又犯頭疼,忙道:“您當初在外頭,哪里知道宮里發生什么?而且這么多年,您親自教導王爺,日日帶在身邊,若論疼愛,便是太子和公主都比不上?!?/br> “等來日您再給王爺擇一門好的親事,宸妃娘娘在天有靈也就欣慰了?!?/br> “但愿吧?!?/br> …… 蕭恪接到那些女子的畫像是幾日后的事。 德安親自送過來的,還說了許多好話,蕭恪接過畫像看了眼,斂下情緒朝皇宮的方向拜了幾拜,而后又溫聲謝過德安,“我風寒未愈就不進宮了,勞公公回去替我謝父皇一聲?!?/br> “只要王爺滿意,陛下也就放心了?!?/br> 德安笑道:“這些都是京中有名的貴女,不僅相貌出挑,人品更是沒得說,王爺且挑一個中意的,回頭陛下幫您安排相見一回,陛下說了,這成婚還是得看您喜歡,切不能將就?!?/br> 等人應下。 德安這才笑著請辭。 蕭恪送人出了院子,轉身離開的時候,剛才還掛著笑的臉頓時就沉了下去,等走到屋子里,更是直接把那些畫像扔到桌子上,有些畫像一咕?;^桌子邊緣,掉在了地上。 趙承佑一邊替人撿著畫像,一邊問道:“這么多畫像,王爺就沒一個中意的嗎?” “他是什么意思?”蕭恪憤道:“給蕭景行娶妻就專挑那些百年世家,朝中重臣,給我挑,就盡是些不入流的門戶!算了,我也沒必要指望他太多,不過是女人,隨便挑一個便是?!?/br> 他如今對這些都不在意。 只要這天下成了他的,他要什么沒有?何必在這個時候斤斤計較? “我之前讓你想法子,你想得怎么樣了?”蕭恪轉頭問趙承佑。 “微臣這的確有個法子,只是這法子有些冒進……”趙承佑把畫像卷好,重新歸放到桌子上,這才起身看向蕭恪,“只怕殿下不肯?!?/br> 蕭恪握著茶盞,咬牙,“我如今只想報仇!”又見趙承佑擰眉躊躇的模樣,“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盡管說?!?/br> “是?!壁w承佑輕輕應了一聲,走過去壓著聲音同人附耳一通,剛剛說完就見蕭恪猛地站起身,臉色煞白地斥道:“趙承佑,你……” 似乎早就猜到是這樣一個結果了,趙承佑神色平靜的跪在地上,聲調平緩,“殿下,您要登上那個位置,必定得走一條兇險路,蕭景行當了二十多年的儲君,朝堂有大半臣子都是擁護他的,如今又多了一個掌管李家軍的李欽遠?!?/br> “您要和他比勢力,是拿您那個掌管禁軍的舅舅比,還是您身邊那幾個位份不高不低的屬臣?” “那,那也不能……”蕭恪咬牙,“和外族勾結!” “如果傳出去,你讓旁人怎么看我?便是等到本王榮登大寶,也得擔一身罵名?!?/br> 趙承佑溫聲說道:“那北狄王只要求您榮登大寶之后幫他解決西夷那個老對家,西夷比北狄可離咱們近多了,解決了他們對我們也有利?!币娛掋∩裆_始動搖,又添一句,“這原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日后朝臣只會夸您,又怎會罵您?” “真……不會有人知曉?”蕭恪有些心動了。 “殿下——”趙承佑看著他,沉聲說道:“是您要微臣幫您,微臣念您當初對微臣有提攜之恩,這才放著大好的前途不管,陪您走這樣一條兇險路,您若是有一絲后悔,如今還來得及,免得等到來日事情沒有挽回之地,再猶豫不決!” 他說完也不顧蕭恪是什么想法,起身就要離開。 在蕭恪眼里,趙承佑一向是個溫和容人的性子,何時見過他這般?一時怔楞,等回過神,便見趙承佑已經快走到門口了,連忙追過去,握著他的胳膊,低聲道:“承佑,我沒有后悔?!?/br> “我只是……” 他咬牙,“罷了,我聽你的!” 也知曉自己方才那個舉動是惹人介懷了,蕭恪又低聲下氣地說道:“承佑,如今這世上,我最信任的便是你,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同你說了,怎么可能懷疑你?你放心,等到來日我坐上那個位置,一定不會辜負你如今的這番籌謀!” 趙承佑的臉色,這才變得好看一些,聲音也逐漸緩和,“是微臣心急了?!?/br> “殿下也別怪微臣,您是皇子皇孫,便是犯了天大的罪,陛下也會念在和您多年父子情分饒恕您,可微臣卻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上了,但凡有一絲不妥,微臣一家老小可都完了?!?/br> 這一番話徹底讓蕭恪打消疑慮,他拍了拍趙承佑的肩膀,寬聲,“你放心,我既然選擇這一條路就不會后悔,而且……”他神色漸沉,聲音夾雜著狠戾,“任人宰割,被人施舍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 * 這陣子,西郊大營的事逐漸少了。 李欽遠也就多出一些時間可以陪顧無憂了,只是這天還是那么熱,兩人大多也都是待在家里,這日兩人剛剛吃完午膳,打算去主院陪李老夫人說說話,白露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顧無憂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白露,心下隱約覺得不好,聲音也不自覺沉了下去,“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今早讓白露拿了一些新鮮的荔枝送去家里。 白露蒼白著一張臉,聲音都有些在發抖,“二小姐她,她今早突然暈過去了?!?/br> 顧無憂一聽這話,臉色一白,差點沒站穩,好在李欽遠就在她身旁,及時扶了她一把,然后也沒松開,牢牢抱著人,擰著眉問白露,“好端端的,怎么會暈倒?” “奴,奴也不知道?!卑茁墩f道:“奴剛送完東西想回來,就瞧見二小姐屋里的人去喊大夫,后來老夫人還讓人拿著腰牌去宮里請太醫,奴怕出事也顧不得問,先回來說一聲?!?/br> 連太醫都出動了,那顯然不是小問題。 李欽遠看了眼顧無憂,握了握她的手,“別怕,我們現在就去?!闭f完又囑咐白露,“讓人去套車?!?/br> 顧無憂是真的害怕,二姐身子雖然不好,但也從來沒暈倒過,可這短短的一個月,已經發了兩次病,再這樣下去,只怕……想到前世那個結果,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二姐性子一向平和,好端端的,怎么又發病了?” 李欽遠心中隱約有些猜測,但也不敢篤定,只能攬著她的肩膀,一邊陪著人往外頭走,一邊低聲勸道:“別怕,二姐吉人有天象,不會有事的?!?/br> 馬車已經套好了。 兩人也沒耽擱,直接上了車就往定國公府的方向趕。 等到顧家的時候,顧迢的情形已經差不多穩定下來了,李欽遠是外男不好進內宅,顧無憂便讓人先去正廳,自己領著白露去了顧迢那邊,剛剛進去就看到顧瑜等人都在,給祖母等人請了安,看著躺在床上還昏睡著的顧迢,臉又白了幾分。 “祖母,二姐怎么樣?” 顧老夫人的臉色也不似從前那般平穩,坐在床前的圓墩上,目光望著床上的顧迢,手握著佛珠,像是在平自己的心,聽到顧無憂的話,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聲音沙啞的說道:“你來了?!?/br> “太醫說了,你二姐沒事?!?/br> 想起一事,又同人說道:“你都是出嫁的人了,便是七郎再疼你,也沒有家里一有點事就趕著回來的道理,如今你二姐既然沒事,就回去吧?!?/br> “祖母……” “回去?!鳖櫪戏蛉似饺针m然少言寡語,可要是發了話,便一向說一不二,“你們也都下去?!?/br> 顧無憂還要開口。 顧瑜走上前,拉著她的胳膊,搖了搖頭。 顧無憂沒了辦法,只好低低應了一聲,跟著傅絳等人往外頭退去,等到她們走后,顧老夫人仍舊捻著佛珠看著床上的顧迢,頭也不回地問紅著眼眶站在一旁的秋月,“到底怎么回事?” 秋月不敢隱瞞,哽咽道:“今早我陪著小姐去外頭,正好路過長平公主府,小姐聽了一些話,回來,回來就……” 能是些什么話? 左右不過是說沈紹和長平公主般配的話。 顧老夫人嘆了口氣,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顧迢,啞聲說道:“真是……冤孽!”手中佛珠未停,她似是定了主意,沉聲說道:“等她醒來,你們就去鳳陽吧,她外祖母早些時候就遞來信,正好你們也去那邊散散心,以后若是沒別的事,你們就,就別再回來了?!?/br> “這……” 秋月有些猶豫,“只怕小姐不肯?!?/br> “難不成就讓她待在京城,日日聽著那起子閑話,再跟今天一樣?她這身子還能經受幾次?”顧老夫人第一次發了火,嚇得秋月直接跪在地上,輕輕嘆了口氣,看著顧迢嘆道:“起來吧,等她醒來,我親自和她說?!?/br> “以前我是舍不得,想著鳳陽路遠,如今便是再不舍得也得舍了?!?/br> “我已經送走了她爹娘,不想再眼睜睜看著她先我一步走了?!?/br> “……老夫人?!鼻镌录t了眼。 顧老夫人搖搖頭,沒再說,只是沉默地看著顧迢,不知坐了多久,這才起身離開。 等到顧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的時候了,她睡了一天,口干舌燥,眼睛還未睜開便低聲呢喃道:“水?!?/br> 屋子里有輕微的動靜,沒一會就有一盞溫水遞到自己唇邊。 顧迢喝了好幾口,等到喉嚨潤了,這才睜開眼……屋子里只點著幾根燭火,光線并不算明亮,估摸是怕太亮,她睡不好。 可即使如此,她也瞧清了床邊的那個身影。 那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快睜開眼睛,替她擦拭唇邊水漬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就跟顧迢撞上了,修長的手指微顫,沈紹抿著唇,低頭收回手,而后啞著聲音說道:“我聽說你病了,過來看看?!?/br> 顧迢看著他,在一瞬地呆怔后,輕輕嘆道:“你不該來的?!?/br> 沈紹抿著唇,不說話,把手中的茶盞放到高幾上,這才看著她,低聲說道:“我問過太醫,你這個病就是因為大悲大喜,心緒不穩,才會突然暈倒?!?/br> “顧迢,” 他沉聲,“到底是什么讓你心緒不穩?” 無人回答。 顧迢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沈紹似乎也沒想要她的回答,前話剛落便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為,你那次發病是因為韓家的事,可后來韓家舉家離開京城,你也沒什么表示,可見你對韓子謙的情分也就那樣?!?/br> “顧迢,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什么變成這樣?”他的眼睛突然有些明亮。 顧迢看著他沉默半響,才啞聲說道:“沈紹,你快成婚了,你該關心在乎的是長平公主,你未來的妻子,而不是我?!?/br> 沈紹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和你說過的,我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一句話,我就可以拋棄一切……”他目光死死地盯著顧迢,不同面對外人時,看不見底的幽深,此時他的眼中滿是希冀,“阿迢,說你愛我?!?/br> “我只要你一句話?!?/br> 昏暗光線下,顧迢似乎被沈紹眼中的灼熱燃燒到了,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有那么一剎那,她想不顧一切抱住他……想和從前一樣,叫他玉謙哥哥。 可這個念頭只是一瞬間,顧迢藏在被子里的兩只手緊緊攥著,尖銳的指甲壓著手心的皮rou,她用這樣的刺痛感來喚醒自己。 一如當年。 “我和你說了多少遍,我不愛你?!?/br> 不顧他眼中突如其來的傷痛,顧迢冷硬出聲,她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讓沈紹無話可說,此時目光冰冷地看著他,言語冷厲,“沈紹,你到底還想要折磨我到什么時候,你已經是欽定的駙馬,很快就要娶妻了,你現在和我糾纏,若是傳出去,你置我的名聲于何地?又想置我顧家于何地?” “我底下還有幾個弟弟meimei還未婚嫁,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你有沒有為我,為我的家人考慮過?” 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目光直直地看著他,沒有一絲避讓,等說完,見他眼中的光亮全都熄滅,似乎不愿再同他說半句話,背過身,閉著眼睛,開始趕人,“你走吧?!?/br> “希望你看在我們從前好過的份上,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br> 沈紹的雙手垂落在身子兩側,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個背影,張口似乎想說些什么,可喉嚨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啞聲說道:“……對不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