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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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 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倒霉。 少爺是個好人,外表看著冷,心腸卻是熱的。 小廝抹了把眼淚,看著李欽遠遠去的身影,咧著嘴笑,他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少爺! 李欽遠到壽安堂的時候,人都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李岑參和李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冬兒也規規矩矩坐著,只有殷婉還在里里外外忙活著,看到他進去,李老夫人就笑著喊他,“七郎,快過來,就等你了?!?/br> 李岑參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仍舊握著手中的酒盞。 “祖母?!崩顨J遠喊了人一聲,也沒理會李岑參,自顧自走過去。 冬兒原本正好好坐著,他雖然年紀小,但被教導得十分有規矩,也不讓人抱,就自己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兩條腿也安安靜靜的放著,看到李欽遠進來才和身旁的嬤嬤小聲說了一句,然后抓著一早就準備好了的東西,由人抱著下了椅子。 他怕爹爹,也怕自己這位兄長…… 但又因為血緣的緣故,總是忍不住想親近李欽遠。 這會他甩著兩條小胖腿,朝李欽遠小跑過去,等跑到人面前才停下步子,仰著頭,結結巴巴的喊人,“哥,哥哥?!?/br> 李欽遠停下腳步,垂眸看他,“怎么了?” “給,給你?!倍瑑喊咽掷镂罩囊恢坏裰袢~紋的錦盒遞給了李欽遠,他看起來有些緊張,但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明亮,一瞬不瞬地看著李欽遠,“今天,今天是你的生辰,這是冬兒給你的禮物?!?/br> 以前他是不敢送的。 但今年,哥哥在家住了好幾天,而且還和他說了話,他就想親自送給哥哥。 冬兒雖然才三歲,但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只不過因為害羞的緣故,說得有些磕磕巴巴的。 李老夫人在一旁看得好笑,便幫人補充了一句,“這是你弟弟拿以前攢下來的壓歲錢給你買的,花了不少錢呢?!闭f完,又笑著逗冬兒,“冬兒,怎么只給哥哥買,不給祖母買?” 冬兒小臉紅紅的,“錢,錢不夠了,等,等以后再給祖母買?!?/br> 他說完又偷偷去看李欽遠,因為李欽遠還沒接過去的緣故,他小小的胳膊還高高舉著。 李欽遠低頭看著他,也沒說話,接過了錦盒,打開一看是一支上好的紫毫筆,外頭還刻著“清竹軒”三個字,清竹軒的筆雖然比不得瑯琊文軒閣的毛筆,但在京城也是一絕。 冬兒還仰著頭,問他,“哥哥,你喜歡嗎?” “嗯?!?/br> 李欽遠點點頭,看著眼前天真可愛的冬兒,不知怎得就想起之前顧無憂同他說得那些話,他抿了抿唇,猶豫了一會,還是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走吧,去吃飯?!?/br> 從來沒同人這樣親近過,冬兒是呆了一瞬,然后才高高興興地跟著李欽遠回了座。 李老夫人的禮物是早早就給了李欽遠,這會等人入座,就讓蟬衣去把里頭一直熱著的長壽面給李欽遠取了出來,然后同人說,“熬了一下午的雞湯做得湯底,還放了你喜歡吃的牛rou丸,又給你窩了個荷包蛋?!?/br>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每年都會親自下廚給他做一碗這樣的長壽面。 自打母親死后,這事便由祖母cao辦了,在熱氣的熏染下,李欽遠眼神微黯,面上的表情也在這氤氳的熱氣下看著有些悲傷,可也只是那么一會,在他抬眼看向李老夫人的時候,那雙淡漠的眼皮也沾了些暖意,他握著筷子,溫著嗓音同人說道:“謝謝祖母?!?/br> “傻孩子?!?/br> 李老夫人笑著看他,原本是想摸摸他的頭,但發現眨眼的功夫,她這孫兒都已經長得那么高了,坐著的時候,她都夠不著了,心中有些寬慰,也有些孩子長大后彌漫不開的傷感,最終卻也只是笑道:“吃吧,咱們七郎年年都要平安快樂啊?!?/br> 話梗在喉嚨處,李欽遠看著人,半響才點頭,“……嗯?!?/br> 等到膳食都布置好了,李老夫人便沒再讓殷婉忙活,而是同人說道:“你也坐下吧,忙了一天,辛苦了?!?/br> 殷婉笑道:“不辛苦?!?/br> 倒也沒推卻,笑著坐下了。 李家人少,只坐了一張八仙桌,但殷婉擅長活躍氣氛,時不時說幾句趣話,屋子里倒也顯得熱鬧,一家子也算少有的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年夜飯。 不過吃完,外頭便有人來傳話,道是“魏長隨來了”。 屋子里一靜,緊跟著,李岑參起身同李老夫人說道:“母親,我還有事,先去忙了?!?/br> 李老夫人聽到這話,不由皺了皺眉,“今天是除夕,還是你兒子的生辰,你就不能多坐一會?” 李岑參沉默了一會,轉頭看向李欽遠。 不等他說話,原本正端坐著的李欽遠突然站了起來,他沒看李岑參,而是和李老夫人拱手一禮,說道:“祖母,我和傅顯他們約好了,也該出門了?!?/br> “七郎……” 李老夫人張口想勸,但看著他面上的淡漠,不由又嘆了口氣,“罷了,你去吧,外頭冷,你多穿些,別凍著了?!?/br> “是?!?/br> 李欽遠點點頭,聽到身邊冬兒目光不舍地喊他“哥哥”,他從自己的懷里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了的紅包。 他一共準備了兩份,一份給冬兒,一份給顧無憂,看著冬兒望著他的目光,他又猶豫了一會才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嗓音很輕的同他說道:“過幾天再陪你玩?!?/br> 而后,他就沒再多言,朝幾人說了一聲,便拿著斗篷走了出去。 等到李欽遠走后,屋子里剛才的溫馨氣氛也就逐漸散去了,李老夫人看著李岑參,張口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就朝蟬衣抬了手,“扶我進去歇息吧?!?/br> 殷婉連忙拉著冬兒起身恭送她,等人進去后,又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李岑參,小聲道:“爺剛才應該陪七郎多坐會的,這次七郎考得不錯,就連徐先生也特地寫了信夸贊他?!?/br> “何況,今天還是他的生辰?!?/br> 李岑參沉默著沒有說話,等人說完才開口,“我去忙了,你帶著冬兒陪著母親吧?!毖援?,他便沒再多說,獨自一人走了出去。 殷婉看著他的背影又嘆了口氣,等瞧不見人了才低頭看向冬兒,拍了拍他的手,“去陪你祖母吧?!?/br> 李岑參到了書房,便看到在里面候著的魏慶義,他抬腿進去,沉聲問道:“什么事?” “國公爺?!?/br> 魏慶義朝人拱手,問完安之后便壓著嗓音說道:“邊關送來急信,突厥大皇子入獄了?!?/br> 李岑參腳步一頓,半響,皺了眉,“怎么回事?” 魏慶義答道:“突厥那位皇帝早就看這個兒子不順眼了,前陣子宴席上大皇子又沖撞了他,被人挑唆一番,就被打入天牢了?!?/br> “現在突厥形勢如何?” “大半朝臣都站二皇子,想讓突厥皇帝立他為儲君,但大皇子母家勢大,想扳倒也不易,不過……”魏慶義抿唇,“若是這位大皇子沒了,恐怕這事也就水到渠成了?!?/br> 李岑參沒再說話,只是坐在太師椅上,閉著眼睛,半響,他才開口,“這事,我會親自和陛下商量,你先退下吧?!?/br> 魏慶義剛要應是,就聽李岑參說道:“出去的時候,讓人把這個送到明庭軒,不必說是我送的?!?/br> 李岑參說話的時候,帶著薄糲的指腹在錦盒上流連。 這里面放著一柄長劍,薄如蟬翼,可系在腰間,他費了不少時間,親自打造而成。 明庭軒是李欽遠住的地方,魏慶義一愣,等接過盒子才反應過來,今天好像是小爺的生辰,“您……為何不親自給小爺?” 李岑參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若是我送的,只怕他連收都不肯收?!?/br> 不等人再說,他又道:“下去吧?!?/br> “……是?!?/br> 等人走后,李岑參也沒動身,就著一盞孤燈,獨自坐著,外頭已經放起了煙花,喧天的爆竹聲中,燈火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孤寂也清涼。 李欽遠從李家出來后,也沒騎馬,也沒上馬車,甚至沒要小廝手里的燈籠,只一個人披著斗篷,獨自走在這長街上。 地上和屋檐上的雪還沒化,各家各戶門前都掛著燈籠,倒也不必擔憂夜里難行,等走出小巷步入東街,便越發熱鬧了,雖說是除夕,但因為東城門每年都會有放煙花的活動,很多人家吃晚飯都會出來散步。 自然。 這很多人大多都是些平民百姓。 像那些公侯世家是不可能出來和人擠著看煙花的,他們自己家里就會備著。 李欽遠不喜歡煙花,縱然這會還早,能占據一個很不錯的觀賞位置,卻也懶得再這逗留,他就這樣沉默地繼續往前走,周邊酒肆、茶樓全都開著,燈火通明、流光溢彩。 這世上總歸也有人是沒有家的。 這樣的日子,與其一個人待在家里,倒不如到外頭來,點一壺酒,并著一些小菜。 李欽遠以前也喜歡這樣,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晚,有時候還會和陌生人說話聊天,可今天他卻沒什么興致,想了想,他還是打算回自己的屋子睡一覺吧。 反正就他一個人,在哪里都一樣。 …… 而此時。 李欽遠在外頭的屋子卻早已經有人來了。 白露把院子里的燈籠換好,又把早些時候準備好的煙火爆竹放到了廊下,然后就轉身去了廚房,那里燈火通明,有個穿著精致的姑娘正裹著圍布,拿著把鍋鏟,有些畏懼的看著那口油鍋。 聽到里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顧無憂就忍不住往后倒退,怕不安全,手里還拿著一個鍋蓋,擋著自己的臉,生怕那里頭的熱油會濺到自己。 白露見她這樣,就忍不住想笑,“還是奴來吧?!?/br> “不行!” 顧無憂小臉繃得緊緊的,說得十分果斷,“你下廚就不是我的心意了?!?/br> 她一邊看著油鍋,一邊問道:“對了,你派出去的人怎么說?” 白露答道:“李七公子已經出來了,說是正往這邊來?!?/br> 顧無憂點點頭,掂量著時間也不敢再折騰,一邊看著那恐怖的油鍋,就像是在看地獄里烹炸惡鬼的油鍋似的,一邊咬著牙說道:“你,你先出去吧?!?/br> “您一個人可以嗎?”白露還是有些擔憂。 “可,可以的!” 顧無憂兩輩子第一次下廚,雖然在家里已經練習好幾遍了,但那個時候都有丫鬟、婆子守著,她想要什么,幾乎都不用她說就會有人遞過來,哪里像今天這樣,除了火是白露給她點的,其他都是她自己弄的。 菜是她自己切得,切得有粗有細,一點都不精致。 面團也是她自己揉的,開始的時候,不是太干就是太濕,她折騰了好幾次才算是有些樣子了。 還有rou絲,也是非常不均勻。 白露已經出去了。 顧無憂咬著牙,按著之前練習的樣子,先把那盤南瓜絲……塊扔到了油鍋里,聽到“啪啦”一聲,她差點沒嚇得直接把手里的鍋蓋扔掉,有些心驚膽戰地抿著唇,還是猶豫著又靠近了一些。 白露站在外頭,時不時就能聽到里頭傳來,砰砰啪啪的,跟放爆竹似的。 她有些擔心,扒著窗棱問,“郡主,您沒事吧?” 里頭傳來顧無憂的聲音,“沒,沒事,你別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