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關星河到處干架這么多年,被老師疾言厲色訓斥過,被家里苦口婆心教育過,被醫生用各種奇怪的藥折騰過,卻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打架發泄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我現在身手還不行,等我練一練就可以陪你過招了?!鳖櫚矊幯鲋^,神色十分認真,“我學東西很快的,之后你若是想打架,可以找我?!?/br> 關星河看著她執拗中帶著一點天真的神情,突然嗤笑了一聲:“你知道那些和我打架的人最后怎么樣了嗎?” 月黑風高殺人夜,關校霸聲音沙啞,神情莫測,讓人不自覺地在心里替這個問題補上答案: 那些人墳頭的草已經半人高了。 “我知道啊?!鳖櫚矊幫瑢W仿佛完全沒察覺到這個氛圍,脆生生道,“上次去城南我和你一起的,那些人受了點皮外傷,然后放了一句狠話,就屁滾尿流逃跑了啊?!?/br> 關星河被噎了一下,干脆拗過頭眼不見心不煩,冷冰冰道:“那是我能控制情緒的時候。你這小身板和我打架,保不齊哪天就和那條傻狗一樣了?!?/br> “什么傻狗?它怎么樣了?!?/br> “我養的傻狗,最后死了?!?/br> 關星河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很輕,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散了似的。 可還沒等顧安寧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就見關星河突然又扭頭對著她,加重語氣狠狠道:“聽到了嗎?傻狗它死了!” 情緒轉變之快,就像是個陰晴不定的小朋友。 顧安寧一愣,舉著爪子好奇道:“你養狗?你不是很怕,額,怕狗嗎?” 顧同學抓重點的能力實在太過優秀,優秀到維持著狠厲眼神的關大佬差點接不上話,好一會兒后才開口道:“那時候腦子亂的很,很多事記不清了,不喜歡狗,倒也談不上怕?!?/br> 這一回輪到顧安寧沉默了。 在安坪村的后山上,關星河曾親口說自己被綁架的時候和一只饑餓的大黑狗關在一起,他甚至能清清楚楚講出狗撲到臉上的細節。 可現在他卻說當時腦子亂,記不清。 到底是什么事情會讓一個十歲的孩子忘記那么深那么深的心理陰影? 顧安寧心里涌現出萬千猜測,面上卻什么也沒表露出來,只閑話家常道:“你養的狗叫什么名字?” 也許是顧安寧的語氣太過自然,關星河也沒覺得話題拐到這兒有什么不對:“沒名字,就傻狗傻狗的叫?!?/br> “為什么叫它傻狗?一般的狗狗都很聰明的,比如說我們家大黃,你這樣叫它會不高興的?!?/br> “給根骨頭就能傻樂上半天,可不就是傻嗎?我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誰都知道避著走,就它傻乎乎躥上來,最后死了,還不夠傻嗎?” 這顯然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顧安寧明智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體育館的天臺上又安靜下來,只剩下秋天的涼風發出輕微的鼾聲。 腦子終于冷靜下來的關星河后知后覺,自個兒亂七八糟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的差不過了。 這小矮子簡直有毒。 關星河又看了她的右手腕一眼,隨后轉身準備離開天臺。 “剛剛……”身后又傳來那個讓人牙癢癢的聲音,“剛剛你是不是控制住了,和我打的時候,你說控制不住情緒,最后控制住了對不對?” 關星河簡直不敢相信這貨的聲音里還帶著一點小得意,在他的背后信誓旦旦下了結論:“所以你以后想打架可以和我打啊,不會失控的?!?/br> 這話簡直幼稚又挑釁,關星河右拳緊握,猛然回身直挺挺沖著顧安寧揮拳而去。 這一下攻擊萬分突然又毫無征兆。 顧安寧面色一慌,急急向后一跳,險而又險堪堪避開。 關星河本來也不是真的想傷人。 他不過是想讓這個不知輕重迷之自信的小矮子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天真地以為怎么樣就是怎么樣的。 不會失控。 以關家的家世,這么多年來用盡手段想要在他身上求一個不會失控尚且不得,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矮子又憑什么在那里沖著他保證不會失控? 誰都保證不了,包括他自己。 自以為已經給出明確態度的關星河好整以暇地看著面露驚慌的顧安寧。 然后看著看著,他發現對方的神情漸漸變了,從慌張一點點變成自得,最后竟然還十分興奮地沖著他大喊:“我反應好快!你控制不住也沒關系,反正我躲得開??!再練練說不定就能把你干趴下??!” 忍了一晚上的關星河聽到這毫無自知之明的話終于破功了,他盯著還敢得意還敢興奮的某人,忍不住也大聲喊道:“你知不知道剛剛那一拳打到了會怎么樣???你會從這兒飛出去,像一顆流星!” 顧安寧被奇怪的比喻吼懵了,愣愣反駁道:“可是沒打到啊?!?/br> 關星河簡直被這無辜的語氣氣的腦殼疼:“不是每一次都會像今天一樣好運的!萬一我控制不住,萬一你沒避開呢?你想過后果沒有!” “可是我相信你??!”顧安寧看著突然暴躁的關星河,眼神清亮,“當然我也相信我自己?!?/br> 作者有話要說: 關同學:我這個情況有一丟丟復雜 顧同學:怕狗又養狗的心里活動確實挺復雜的 關同學:你是真的很會抓重點啊 顧同學:感謝夸獎呀 感謝“hollsis”小天使的地雷~ 感謝“任莫然”、“陰陽純”小天使灌溉的營養液~ 感謝支持呀~ 第27章 這場發生在體育館天臺上的干架事件最終結束在從寢室方向傳來的熄燈鈴中。 顧安寧的臉色終于變了, 她匆匆忙忙從校服口袋里掏出仔細包好的小魚干,一把塞到關星河手里:“心情還不好的話先咬兩口小魚干忍一忍, 打架等我過來??!” 說完這句話顧安寧就急急忙忙轉身下樓,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留下關星河在瑟瑟的冷風中捏著一小包魚干懷疑人生。 糾結、壓抑、痛苦、暴虐,這種種他再熟悉不過的情緒在他的腦子里輪番打轉。 但除此之外,他心里又多了一個疑惑。 他一個人習以為常的的自我放逐時間, 為什么只要碰上這個小矮子, 就又弄成了這樣奇奇怪怪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另一邊正在黑暗中刷牙的顧安寧皺著眉頭轉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然后將牙刷換到了左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久違地動了手,一向無夢好眠的顧安寧破天荒地做了一晚上亂夢。 夢里有個小骷髏。 骷髏不是個比喻, 顧安寧在夢里看到這就是那種只剩下骨頭架子連一絲皮rou都沒有的骷髏。 那小骷髏身量不高, 像是個十來歲孩子的模樣。 顧安寧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因為那個小骷髏說話了。 他的聲音很啞又很輕, 還帶著一點點不好意思:“我、我好餓,有吃的嗎?” 夢里的他們像是在山里, 顧安寧實在架不住對方那種小心翼翼帶著顫音的小語氣,于是十分仗義地拍了拍對方的骨頭架子:“我去找吃的,你在這里等我!” 最后她在一株矮小的蘋果樹上摘了兩個賣相極差的小蘋果, 和那個小骷髏一人一個, 一口咬下去。 山上的野蘋果酸的不得了,顧安寧只咬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反倒是對面的小骷髏嘎吱嘎吱啃得無比歡快。 可他一個骨架子,吃東西下去難道不會漏出來嗎? 顧安寧這個疑問還沒來得及得到解答,歡快的起床鈴聲就已經準時無誤地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依舊用左手刷牙的顧安寧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 可不知怎么的,她總覺得夢里的那個小骷髏很眼熟似的。 等早自習開始的時候,顧安寧再也沒有心思去想什么奇奇怪怪的骷髏了。 因為她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她的右手腕好像有點玩脫了。 報應來得太快,昨個兒她才裝拿不穩筆哄騙了單純的關同學,這會兒謊話成真了。 應當是昨晚在天臺上挨的那一下,當時忙著哄人沒注意,事后才發現手疼的不太對勁。 早自習結束后又得去趟醫務室了。 不過手殘歸手殘,不學習是不可能的。 身殘志堅的顧同學將筆換到左手,低著頭繼續硬啃競賽資料。 “你手怎么了?”踩著早自習尾巴的關星河還沒到座位就看見小矮子別別扭扭用左手在草稿紙上畫公式。 “沒事啊?!鳖櫚矊幈犞笱劬?,臉不紅心不跳,“不是都說鍛煉左手可以開發右腦嗎,我題做不出來,正開發腦子呢?!?/br> 這話鬼扯的厲害,但鑒于這小矮子昨天做不出題都腦抽抽找他打架了,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關星河又看了她一眼,見她埋頭奮戰題海連頭不帶抬的,只好半信半疑地在自個兒座位上坐下了。 早自習的下課鈴終于響起,顧安寧不著痕跡地轉了轉手腕。 她正準備起身,就見到前桌的蘇雪琪轉過頭來神神秘秘道:“安寧你聽說了嗎,昨天晚上體育館出事了?!?/br> 這語氣神神秘秘,一聽就是慣常講不靠譜八卦的前兆。 顧安寧本不感興趣,但“昨晚”和“體育館”兩個關鍵詞,讓她不自覺收回了邁出去的步伐:“什么事這么神秘?” 蘇雪琪先是左右環顧,見沒人注意到她們這邊才壓低聲音偷偷摸摸道:“聽說昨天晚上有女生在體育館里遇到個畜生,出事了,也不知道現在人怎么樣了。安寧你昨天晚自習走得早回寢室又晚,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小心為上?!?/br> 按理說這種事情當事人不聲張她們在私底下也不應該傳的,可蘇雪琪是真的擔心自己這個一臉乖乖相的好友,要知道安寧這種瘦弱又乖巧的好學生最容易被畜生當做獵物了。 顧安寧本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可只要一想到昨天那種惡行就發生在天臺之下,在她的腳下,她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是昨晚什么時候出的事情?” “這個不清楚,我也是今早偷聽到我爸打電話才知道這事?!币淮笤缇腕@動了蘇雪琪的父親這個大股東,想來出的事情不小。 顧安寧心里的念頭還沒轉完,就被班主任叫到了校長辦公室。 她來三中后,還是第一次經歷如此大的場面。 校長、教務主任、班主任以及沒見過的校方高層,齊齊坐在她的對面,很像是多方會審。 這會兒顧安寧萬分感謝提前提供情報的蘇同學,幸虧她心里有了底,否則非得被這審問場面嚇到不可。 不出所料,最先開口的是班主任沈老師。 “安寧你別緊張,叫你過來是為了問些事情,你如實告訴老師就好?!鄙驂翩每粗櫚矊幍难劬?,用明顯帶著安撫的語氣繼續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過體育館?” 顧安寧點頭:“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