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外面的人聲音低沉的回了句,他的眉頭不自覺的就皺了起來, 這個時間,溫酒若非不是大事, 定不會來找他,這樣風雨飄搖的一個時節, 就是小事都不敢疏忽, 何況大事! 他站了起來, 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 月亮躲在了云層后面,屋外黑茫茫的一片, 就連溫酒的臉, 都看的不是很清。 高長凌微微側過了身, 溫酒點了點頭走了進來。 “湯青槐死了?!睖鼐频穆曇魶]有起伏, 高長凌點燈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后轉過身來。 “死了?什么時候?”高長凌右手握了握拳, 而后隨手拿起一側的披風披上。 “大約一個時辰前?!?/br> “怎么死的?” 溫酒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比劃了一下脖子,高長凌了然的點了點頭。 “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备唛L凌坐在椅子上,示意溫酒坐到他對面, 還拿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 “我的人原本只是在監視何良,但今天湯青槐去了何府,之后就一直沒有出來,反而是何良,在湯青槐來沒多久之后,立即去了瑞王府?!睖鼐坪攘丝诓?,“何良從瑞王府回來之后,湯青槐神色不安的回了府,下面人報上來的時候,我就直覺有些不對勁,便讓人去看著湯青槐?!?/br> “誰曾想,他已經死在府里了,那人下手狠辣,傷可見骨!”溫酒下意識的摸了下脖子。 “何良呢?”高長凌瞇著眼睛。 “從瑞王府回來之后就再也沒出去過了?!睖鼐朴X得這事蹊蹺得很,所以這才半夜來稟報。 “我記得我那二皇兄應該不在府上,何良是沒等到人?”高長凌抬眼問了一句,溫酒點了點頭。 高長凌站了起來,右手食指和拇指輕輕摩擦,來回踱步,湯青槐這個人,原本是個無名小卒,但是之前和曲鴻峰走的近,和何良也不過泛泛,但這事他選擇告訴何良,這說明什么?只能說明這件事情里同時涉及到了他們,他們倆能有什么共同點? 再者說今天,湯青槐和何良的這一系列舉動明顯是得到了一個大消息,但是他們選擇的不是告訴皇帝,而是找瑞王,那就說明,這件事情告訴瑞王遠比告訴皇帝來的更得他們心。 何良如此行色匆匆,那必然是件不容拖延或者說是件會造成震蕩的大事。但是選擇不告訴皇帝,那么就說明,這件事情不是那么能放到臺面上來。這么急著找高長淅,說明這件事,或多或少也會跟高長淅有些關系。 不,更有可能的是,這件事情的主人公就和高長淅有著某種聯系。 和湯青槐,何良,高長淅都有淵源的人。 高長凌按了按眉頭,是誰呢?是誰呢? 突然一個名字閃過,他停住了腳步。 魏國公?! 是了,可不是么?湯青槐,何良,高長淅,不都曾或多或少與魏國公府有過關系么?或者說,或多或少都和曲望南有過關系。 如果說這個消息關于魏國公府,并且對魏國公府不利,這一切就都說的通了。湯青槐雖然不知緣由,但從他和曲鴻峰的事情來看,定是對魏國公府有所怨懟或者圖謀,所以他才會選擇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同樣跟魏國公府有結怨的何良。 何良沒有找皇帝也是知道,這個節骨眼,皇帝定會為了北境把這件事情壓下來。去找高長淅只能說明這事和曲望南還有關系。 對魏國公不利,和曲望南有關系,如此想來,也只有曲望南的身世這么一件事情了! 湯青槐定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所以告訴何良,何良則迫不及待的告訴高長淅,但不巧的是高長淅不在府上,所以這個消息還沒傳出去。 高長凌咬了咬牙,這事不能傳出去,也絕不能讓這件事情傳出去! 如今湯青槐已經死了,這個消息他從何處得知也難以追述,不過,殺他的這個人,倒是可以找。你要是說,湯青槐的死和這個消息沒有關系,那他高長凌倒是真的不信了,這世界上的事情可沒有什么巧合,多的都是人為罷了。 “叫上人去何府?!备唛L凌沒有表情,但聲音卻沙啞。 “去何府?”溫酒站了起來,皺了皺眉頭。 “我要你在天亮前,確保這個消息永遠不會從何良的嘴里說出來?!备唛L凌直勾勾的看著溫酒。 “殿下是要?”溫酒比了個手勢。 高長凌點了點頭。 “這樣的消息,何良在沒得到我二皇兄的答復之前,定不會四處說去,但保不齊告訴了他兒子,所以你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還要幫我確認,有幾個人知曉?!彼麖牟皇鞘裁戳忌浦?,也不會手下留情。 “是?!睖鼐泣c了下頭,然后轉身出去了。 高長凌此刻也沒了睡意,他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魏國公和羅亞夫人的事情,原本就合該是兩國之間不會戳穿的事實。在大晉,魏國公原本就是百姓心里的那位保護神,他就是邊境上的定海神針。所以皇帝定然不會把這個消息放出來,特別是這個節骨眼,說出這件事情來無異于動搖國本。 那西戎呢?羅亞夫人雖然不能說是一手遮天,但也是權傾朝野,這樣的人要是那段過去被公布出來,怕也是要有大麻煩。 所以這個消息到底是從何而來?在大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就那么幾個,總不會是從魏國公府出來。宮里?更不可能,皇帝就算要除掉魏國公,也不會是在這個時間。 既然不是大晉,那就是西戎。若是西戎,那做這件事情的人,必定有權有勢,且時時刻刻盯著羅亞夫人,等著取而代之。 更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殺了湯青槐的人,如今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何良想要殺人滅口,可如今何良都沒見到高長淅,沒有理由殺了湯青槐。 那只剩下另外一個可能,他是羅亞夫人的人殺了的,那這個人是誰? 高長凌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么,但是就是想不起來,他扶著額頭,將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終于知道自己漏了一個誰。 憐契,憐契! 憐契原本他就懷疑是西戎的間諜,和南南有著一樣的眼睛,那是不是可以說憐契也和西戎夫人有些關系,這時間就巧在,何良從瑞王府回來之后,湯青槐就死了,這不就巧了,憐契不就在瑞王府! 如果憐契是西戎夫人的人,那么她也肯定是要讓這個秘密永遠沉在她該存在的地方。 如果是這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那羅亞夫人會不會為了以絕后患還有后手? 他猛地站了起來,這時才發現,天空都有了些灰蒙蒙的亮,原來他想了這么久。 他顧不得其他,趕忙換上衣服,如今只有見到曲望南,才能讓他心里舒服些??墒莿倓偺こ龇块T,就看見溫酒一身黑衣向他走來。 “有人先我們一步!”溫酒臉色不好,“我們到的時候,何良已經死了?!?/br> “死了?”高長凌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皺起了眉頭,“除了他,還有呢?” “都死了?!睖鼐苹叵肓艘幌?,都沒忍住的閉了下眼,“除了下人,和那個如今住在寺廟里的何悠悠,其他都死了?!?/br> “都?”高長凌再次確認。 “嗯,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斷了氣,這人武功很高,何府的侍衛被打暈了,約摸著天亮下人起來之后就會發現?!睖鼐埔膊挥傻门宸鲞@事的人,何良和他夫人,何似,都沒逃過。 “下手倒是快?!备唛L凌冷笑一聲,突然瞪大了眼睛,推開溫酒就跑了出去。 如果憐契的目的是把知道這一切的所有人都殺了,那是不是說明,曲望南也是她的目標之一? 溫酒不知道高長凌為何如此,只能跟著他。 高長凌也不再顧及其他,騎著馬就奔著魏國公府去,他到的時候,魏國公府的人顯然還在沉睡,他等不了了,把馬交給溫酒,翻墻進了院子。 就像曲望南了解越王府一樣,他也很了解魏國公府。 他快步走到曲望南房間前,依稀聽到里面有人說話的聲音,這個時間,誰會和曲望南說話?或者說,憐契? 他猛地推開門,里面的人被他嚇了一跳。高長凌快步走了進來,只見曲望南站在床前,慌慌張張的撥弄這被子。 看見是他,才松了一口氣。 “是你??!”曲望南拍了拍胸口,她還穿著單衣,顯然剛醒。 “你沒事吧!”高長凌快步向前,拉著曲望南看了看,確保她安全。 “沒事!”曲望南臉色沉重,先撥開高長凌的手,去把門給關了起來。 “剛剛有人來過?”高長凌皺起眉。 “嗯!”曲望南點了點頭,拉著他的手走到窗邊,慢慢掀開了被子。 高長凌瞪大了眼睛,這人他認識,是他二皇兄唯一的兒子,高念歌。 “剛才憐契把兒子送給了我,她說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沒辦法在照顧這個孩子了,所以思來想去,要把這個孩子和她的貼身侍女托付給我!”曲望南拉著高長凌的手,“我聞到了她身上濃厚的血腥味?!?/br> “你答應了?”高長凌摸了下曲望南的頭發,看見她沒事,他才放下心來。 “憐契是羅亞夫人的孫女兒,我們竟然是有血緣關系的,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她的眼睛和我很像?!鼻闲α诵?,她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怎么就接過了這個孩子。 且不說這孩子的父親還在,并且有權有勢,她要怎么瞞著眾人的眼睛,把這個孩子養大? “她是走投無路了?!备唛L凌了然,原來憐契和羅亞夫人還有這一層關系,那么一切就更說得通了?!跋啾容^那個不愛這個孩子的父親,她相信你更能照顧好這個孩子?!?/br> “走投無路?”曲望南不明白。 “湯青槐不知從哪知道了魏國公和羅亞夫人的事情,告訴了何良。何良也是有著小算盤,知道這個時候,皇帝定會把這件事情壓下來,所以他選擇告訴瑞王,可惜的是瑞王不在府內?!备唛L凌冷笑了下,“這消息卻不知道怎么被憐契知道了?!?/br> “這個消息一旦公布,不只是對魏國公,就是對羅亞夫人都是極為不利的事情,所以憐契為了羅亞夫人,定會把這個消息捂住?!备唛L凌握了握曲望南的手。 “她把湯青槐,何良都給殺了!”高長凌心里倒是對憐契有了些佩服,“如此,她自知活不下去了,才將這孩子交給你?!?/br> 第一百零五章 憐契把孩子交給曲望南,翻墻離開之時, 眼淚終于是沒有忍住, 但剛剛溢出眼眶,就被她充滿血腥氣的手抹掉。 時間緊急, 她來不及細想,只得把孩子托付給曲望南, 縱觀這京城內和她有關系有接觸的人,要么是陰險小人, 要么是冷血無情, 倒是只有這個曾經遠遠看過幾眼, 從未相認的meimei,更像是個正人君子。 她原本就是一只野狼, 不過只是被愛情拔掉了獠牙,雖然收起了利爪, 但到底野性難馴。她在西戎做的最好的就是暗殺, 從沒想過在大晉的第一次出手, 也會是最后一次。 她已經回不去西戎了, 只能把這件事情的消息,拜托胡服送回, 提醒自己的祖母。她把自己的孩子和侍女交給了最放心的那個人,也算是無牽無掛,所以更能坦蕩的面對自己的結局。她一直在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這么快。 何冉冉死之前還帶著她那點可憐的驕傲,被扭斷脖子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那樣可憐的女人,依附著父親和夫君,作威作福卻還覺得世人都欠她,當真是可笑。 有些人總把自己的處境歸咎于別人,卻從沒想過,這些果都是自己種下的因,惡人倒是更容易自憐。 她已經讓人連夜給高長淅送信,所以此刻天剛剛亮,下人們還沒起來,高長淅已經踏著急促的步伐朝著何冉冉的院子來了。 憐契整理了一下頭發,拿下面紗,在高長淅推門而入的時候,笑的就像她的祖母第一次夸獎她那樣,明媚而又陽光。 高長淅推開門的時候是只身一人,憐契笑著坐在那,何冉冉的脖子呈現扭曲的形狀,倒在地上,身邊還有一灘血。高長淅掃視了一眼,然后回身關上了門,坐到了憐契旁邊。 “為什么?”高長淅沒有看憐契,而是側過頭看著何冉冉,但是眼神里卻沒有任何不舍,反倒還有種解脫。 “王爺不早就看她不順眼,卻奈何著那些個官場關系,如今我替王爺做了!”憐契笑著轉頭看向高長淅,“王爺不夸我一下么?王爺好久沒夸我了,不對,是王爺好久沒來看我了?!?/br> 她的語氣里有留戀,有埋怨,還有妥協。對高長淅的留戀,對高長淅的埋怨,對高長淅的妥協。 “她礙著你的路了?”高長淅看向憐契,發現這個從前的枕邊人如今卻如此陌生,不,也有可能這就是她褪去偽裝的樣子。 “是啊,我忍夠她了?!睉z契俏皮的眨了下眼,手指放到嘴角,“她憑什么對我頤指氣使,她算個什么東西,要是真論起身份,我比她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br> “哦?”高長淅挑眉,“不如你來跟我說說,你是什么身份?” 他們倆笑看著對方,旁人看了肯定覺得不合時宜,但這倆人卻卻在一旁的何冉冉沒有絲毫關心。 “王爺不知道么?”憐契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輕笑了一下,“王爺知道的,所以我臉上才多了一道疤?!?/br> “王爺當真是個聰明人,我這樣的人放在哪都不如放在身邊來的安全?!睉z契看了高長淅一眼,“王爺也是好手段,讓我心甘情愿的困在你身邊,滿心滿眼的都是你,哪還有什么故國交代下來的事情,全身心的做你的身邊的那只小家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