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野貓都有些烈性,發出些呼嚕聲,緊接著就伸著爪子抓人。 許知喃嚇了跳,迅速收回手,沒被抓到。 她心有余悸,立馬又戴上了手套,然后才鼓了鼓腮幫,緩緩吐出一口氣。 旁邊傳來輕笑聲。 她側頭看過去,因為路燈壞了,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對面不遠處的長椅上坐了個人,嘴里咬著煙,風把他頭發吹的亂糟糟。 許知喃看不清他的臉,也分辨不出來他的年紀。 只不過他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單衣,像個流浪漢。 可脊背卻又挺得筆直,像隆起的的青峰。 她瞇了瞇眼,想看清,可惜失敗了。 盡管看那身形不像流浪漢,但她前幾天剛剛在新聞上看到流浪漢凍死在街頭的消息,為了以防萬一,她沖著那邊輕聲問:“那個……你冷不冷?” 少女聲線輕柔,像陣春天的風。 林清野沒動也沒開口,卻因為她這聲音,重重咬了下煙嘴。 許知喃注意到他那煙頭火光乍亮一瞬,她莫名有些害怕了,周圍還是黑漆漆的環境,她抱上貓,不再久留,往回走。 正好同伴也打完電話了,說是她mama同意養了,從她懷里接過貓咪。 “你剛才跟誰說話呢?” “那邊坐了個人?!痹S知喃又回頭看了眼,轉回去,“好可憐?!?/br> 她正走到一盞亮著的路燈下,月亮就懸在她頭頂,可她眼睛清凌凌的,比月光還要干凈。 像是無聲地在他們之間落下一道分界線,他這漆黑骯臟又混亂,而她那干凈澄澈。 她高高在上,普度眾生一般,對著他丟下三個字——好可憐。 林清野笑了聲,聲音諷刺又不屑。 后來林清野又遇到過她幾次,那晚他就看到了她校服胸口的“堰城一中”字樣,知道她在一中讀書,因此也不確定這些遇見到底是偶然還是自己的處心積慮。 他沒有靠近,永遠遠遠的瞧著。 倒也算不上跟蹤,完全是旁觀者的態度。 她始終笑著,跟身邊的朋友說話也細聲慢氣,好像生活沒有一絲陰影。 他是個矛盾體,一面倨傲頑劣,對她那聲充滿同情睥睨的“好可憐”耿耿于懷,看到她身上那點潛藏于底的傲氣就忍不住皺眉,想要打碎。 一面又像個泥沼黑暗中的野獸,從洞xue深處窺視她,一見光就縮回去。 再后來,他看到她身邊又出現了一個男生。 他們倆關系似乎非常好。 許知喃沖他笑時似乎也更加好看。 在那天之后的夜晚,林清野做了一個夢,他和身上那人肌膚相貼,體溫相煨,他看到了雪夜那天看到的的那張臉,她那說出“好可憐”三個字的粉唇也柔軟飽滿。 可也同樣是這張漂亮的唇,沖著別人笑。 他俯身在她側頸重重咬下去,嘗到血腥味。 然后他驚醒過來。 林清野躺在床上,胸腔起伏,呼吸粗重,回想起白天許知喃沖那個男生笑起來的樣子,眉眼柔和,眼眸中都浸著滿滿的笑意。 他一邊不屑一顧,一邊卻又嫉妒發狂。 就像她只是細聲細語的說了一句“好可憐”,他卻被她眼底的光芒灼傷,第一次產生征服欲,也是第一次明確產生某種難以啟齒的沖動。 那晚他再也睡不著覺,于是寫下了《刺槐》的歌詞。 “在我和世界之間 你是鴻溝,是池沼 是正在下陷的深淵 你是柵欄,是墻垣 是盾牌上永久的圖案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腳怪物 暗夜交錯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槍,我成為你的祭獻 ……” 歌詞中的少女成為他的一個秘密。 可少女太漂亮了,秦棠也發現了,跟他說要追求她。 林清野不屑,面不改色輕蔑道:“那你追?!?/br> 再后來,秦棠失望放棄,許知喃結束高中生活,同樣進了平川大學。 那晚他在酒吧再次見到了她,跟新認識的朋友們一起,男生女生都有,林清野冷眼旁觀,秦棠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吵,他都沒怎么聽清。 許知喃顯然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不擅長喝酒,幾杯下肚,臉已經紅了。 林清野注意到她去了衛生間,他不緊不慢地跟上,點了根煙,靠墻站著。 近來他已經許久沒有做關于許知喃的夢了,對他而言是件好事。 只不過今晚看到她紅著臉頰醉酒的模樣,林清野一想就覺得頭疼,怕又是個難眠夜。 他彈了彈煙灰,混著酒吧鼓噪的樂點,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語言粗俗,他尋聲看去,還看到了男人對面的許知喃。 林清野夾煙的手略微一停頓,提步走去。 “喂?!?/br> 他聲音輕描淡寫,當真只像是路過。 男人皺眉看他:“怎么?” “她是我的人?!绷智逡罢f。 他那個散漫態度讓人一聽就不會相信他的話,可男人知道他是酒吧樂隊主唱,不敢惹事,悻悻走了。 沒人知道他是處心積慮,只把這當做老套又無趣的英雄救美。 林清野站在原地,看了許知喃一會兒,然后上前握住她手臂,平靜問:“還能走嗎?” 她仰頭看他,目光不太清明,林清野同她對視著,喉結利落滑動,任由欲望發展:“想不想跟我回去?” 這種欲望將他吞噬,這么多年來,他像xue居黑暗洞xue的野獸,無數次想把她叼入洞xue中,想要把明媚美好的她拉入地獄。 可她卻又明媚不可攀。直到多年后的現在。 他的時機終于到了。 第二天一早,她那張說他“好可憐”的唇瓣,總是對人笑的唇瓣,他又恨又愛的唇瓣,因為無措和哭腔微微顫抖著,眼眶通紅對他說:“對不起,我會對你負責的?!?/br> 林清野那顆心臟被重重攥住,劇烈跳動,他在心里狂笑。 可事實上,他的確大笑出聲,赤著上身靠在墻沿,笑得胸腔震動,煙頭續著的一段煙灰也在抖動中墜下來,飄散開。 他看著她輕慢道:“行,記得對我負責?!?/br> 林清野對她的情愫暗自生長,發展到畸形扭曲,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如何真心待人。 他一直以為,他對許知喃只是純粹的欲望。 甚至更多時候,他以為他對許知喃的感情,更像是一場跟自己的博弈。 在傅雪茗跟他爭吵之后大喊著讓他滾出去,他的母親將各種惡毒的話用在他身上,少年人那點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又被許知喃無心的“好可憐”徹底碾碎。 他生了執念,再也忘不了她說出這三個字時的表情。 柔軟的,溫順的,可也是帶著同情、高高在上的,像是施舍一般。 林清野想把她從那陽光明媚的高處拽下來,可當那天許知喃眼圈泛紅,把水潑到他臉上時,她又變回了從前高高在上的樣子,走得毫不留戀。 林清野醒來時晚上八點。 早上時是睡不夠頭疼,這會兒卻是睡太多的頭疼。 他起床洗了把冷水臉。 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滴落在地毯上。 他恍然又想起前幾天晚上遇到的那個神棍說的,你心魔太重,不利己,不利人,以及她那個“只需五百就可了斷心事”的粉包。 要除心魔,粉包沒用,只有許知喃管用。 最后許知喃還是在學校食堂請顧從望吃了一頓晚飯。 平川大學的食堂很響當當,許知喃帶他去了最暢銷的那個食堂,不是大鍋飯,可以自己點餐,座位都是沙發,跟餐廳差不多。 她們平時有什么小組課題需要討論就會來這個食堂。 吃完飯后,許知喃把他送到學校南門口,看他上車道了別才離開。 剛轉身準備回寢室,趙茜和姜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笑得一臉曖昧,跑過來,也不說話,笑容蕩漾地撞了撞她肩膀。 可能已經偷偷跟蹤他倆一路了。 許知喃一看她倆表情就了然她們在想什么,頓時失笑,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br> 趙茜在她肩膀上一拍:“快說!老實交代!那個帥哥是誰???” “我朋友,從小認識的?!?/br> 姜月睜大眼:“還是青梅竹馬!” “……” 趙茜笑嘻嘻的:“還挺帥的誒!入股不虧!” “真不是,人家平時都在國外的,我今天只是跟他吃了頓飯,你們別多想啦,我之前可能也跟你們提起過他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