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跑?”他問。 許知喃愣了愣,這么大的雨啊,跑回去估計都要濕光了。 小姑娘猶豫又犯愁,肩上還背了個雙肩包,她臉不是瘦到沒rou的瓜子臉,只是骨架小,其實還有些嬰兒肥,看著便更純了。 林清野看她片刻,脫了外套。 他把燃到一半的煙咬進齒間,捏著她肩膀把人拽過來,外套披到她身上,垂眸,拉鏈拉到頂。 而后直接拉上許知喃的手腕就跑進雨幕里。 許知喃猝不及防,輕呼一聲,要邁開腿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子。 沒回林清野住的公寓,就近回了他的工作室,離酒吧不遠,穿過一條小巷就能到。 只是這小巷路面凹凸不平,跑回去一路上踩了不知多少個小水坑。 積水飛濺起來,打在許知喃露著的小腿上,有些涼。 小巷穿堂風呼嘯而過,許知喃身上穿著他那件外套,長度到大腿中段,倒也不會覺得冷。 林清野一直拉著她跑到工作室門口才停下,拿出鑰匙開門,推她進屋,隨即手一抬,摁下在她頭頂上方的電燈開關。 他戴了帽子,身上濕透,臉上倒還好。 而許知喃則完全相反,脫掉他那件外套后,里面裙子沒濕,頭發卻全濕了,黑發一綹一綹地貼在白皙的脖頸上,色調沖突明顯。 林清野不甚溫柔地直接捋了把她頭發,笑著:“剛才忘把帽子給你了?!?/br> 這工作室許知喃之前來過幾回,弄得很有樂隊風格,暗沉沉的壁紙做主色調,沙發上亂七八糟放著衣服抱枕,電子鍵盤、架子鼓一類一應俱全。 一側木架子上都是各種專輯唱片,國內的國外的新的老的都有。 林清野有時在酒吧喝得多了,或是要寫歌,就干脆在這睡一覺。 他掀開茶幾上的衣服,撈起空調遙控打開,側頭看了眼許知喃:“先去洗澡吧?!?/br> 他這的浴室很干凈,不像外面客廳亂糟糟的。 許知喃靠在門板上,輕輕呼出一口氣,手機震動,趙茜發來的信息。 [趙茜:我到寢室啦,你快結束了嗎?] 與此同時是門外響起的摁下打火機的聲音,咔一聲。 [許知喃:我還要一會兒,你們要是困了就先熄燈吧。] 剛才跑來時踩了太多水坑,她小腿上都沾了好幾個泥斑。 洗完澡,許知喃重新套上原先那條裙子,吹干頭發后走出浴室。 剛踏出去第一步,她就愣了下,緩慢地眨了眨眼。 林清野也已經進了臥室,脫了濕透的上衣短袖,背對她,坐在桌前,嘴里咬著煙,指間夾了支筆,時不時寫下幾筆。 聽到聲音,他扭頭看過來,視線從上至下掃過她全身:“怎么還穿著這件?!?/br> “你這沒有我衣服?!?/br> “穿我的唄,我那些衣服你都能當裙子穿?!?/br> 這就是在說她矮了,許知喃雖不算高,可也不矮。 只是在林清野188身高下大多數人都顯矮,她不動聲色地撇了下嘴:“哪有這么夸張?!?/br> 他低低笑了聲,不再跟她爭,繼續低頭在紙上寫:“那就不換?!?/br> 許知喃踱到他身側:“你在寫什么?!?/br> “歌詞?!?/br> 許知喃想起下午時趙茜跟她講的——林清野樂隊要解散了,正好大四就要畢業,聽說有進娛樂圈的意思。 “清野哥,畢業以后你打算干什么?”她坐在床沿邊問。 “不知道?!绷智逡斑@人懶散慣了,卻偏偏又有舉手投足就吸引人的本事,“最近有個節目制作人來找我,還在談?!?/br> “那樂隊呢?” “關池馬上就結婚了,估計以后會繼承家業,今晚說不定是我們樂隊最后一場?!彼f的漫不經心。 關池是刺槐樂隊的鼓手,許知喃認識。 她“哦”一聲,不知道說什么。 聽這意思,還真有要進娛樂圈的意思啊…… 林清野成名早,18歲那年就因為一首《刺槐》拿到了金曲獎桂冠,成為最年輕的獲獎者,原本風光無限,數不清的業內人士向他發來邀約,卻都被他拒絕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收獲一批粉絲。 許知喃不再吵他寫歌,掀開被子坐到床上,目光落在他赤露著的背。 上面線條輪廓清晰,不過分壯碩賁張,但又很有力量感。 她忽然笑了聲。 “笑什么?”林清野頭也不回地問。 “就是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句話,這么好看的背不拔火罐可惜了?!?/br> “不給別人占這便宜?!彼麩o所謂地笑,隨口一句,“下次把這‘好看的背’借你紋身練個手?!?/br> “……我才下不了手呢?!?/br> “那你不夠專業啊?!彼⌒Φ?。 許知喃頓了頓,問:“你想紋個什么?!?/br> “隨便什么?!彼矝]認真想,筆端不停,繼續寫歌詞,漫不經心一句,“紋個你名字好了?!?/br> 他這人總是這樣,漂亮話脫口而出,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可再去看他他又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許知喃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他什么蠱。 早上來她刺青店的那學弟也說要在身上紋個她名字,她還覺得太幼稚,可現在林清野說了一樣的話,她又忍不住臉頰發燙。 明知道他只是玩笑話而已。 許知喃抿了抿嘴唇,沒再說了,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 她閑著沒事干,便從包里拿出一本書。 很厚,應該是被翻看過許多遍,封面已經被磨得光亮,紙張卻沒有絲毫損壞,可見被保護得極好。 這是一本佛經書籍,也不知是哪一版的,上面還有些佛像插畫,圖片底下是小小幾行字。 許知喃靜下心來,細細看。 她和林清野的關系很奇妙。 很顯然,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許知喃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普通家庭,成績優異,后來對美術產生興趣后努力鉆研學習,一路名列前茅考上平川大學的美術設計專業。 而林清野和她完全相反,16歲組樂隊,18歲獲獎,風光無限時拒絕所有邀約,無拘無束,繼續在酒吧駐唱,成群的漂亮女孩兒都喜歡他,始終活在聚光燈下,張揚恣意,倨傲頑劣。 就像剛才的雨天,許知喃會想要撐傘,而林清野拉著她在雨夜中狂奔。 天差地別。 只是某次陰差陽錯之后,她跟林清野就被一條線聯系起來。 不算緊密,可又難以言喻。 她一邊知道不能沉溺,一邊又避無可避地被林清野吸引。 也從不敢把他們的關系告訴其他人。 林清野寫完最后幾個字,歌詞寫在一張從本子里撕下來的紙上,上面字跡潦草卻又好看。 他將那紙折了幾下,變成一只飛機,飛進筆筒里。 許知喃看佛經正入迷,沒注意到他這的聲音。 林清野靠在桌沿瞧了她一會兒,出聲:“阿喃?!?/br> 她一愣,抬起頭:“怎么了?” 他痞笑:“辦正事了?!?/br>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句話,林清野便抬腿往前跨一步,屈膝跪在床上,撈起她手中那本佛經,丟在一旁,頁面嘩啦嘩啦翻動幾下。 許知喃低呼一聲,人被壓著倒下去,被他身上熱烘烘的籠罩。 少年眉目凜冽,下顎弧線瘦削流暢,喉結突出,直來直往慣了,低頭吻住她的嘴。 許知喃一顆心臟往下沉了幾分,顫悠悠地抬起手臂環住他脖子,十指在他后頸交疊,試探性地主動跟他接吻。 好一會兒才分開,林清野舔了舔嘴唇,直起背來。 閉著眼時倒還敢主動幾分,可只要一睜眼,她就被他身上的氣場壓制,不敢直視她,只好往側邊看。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就發現那本佛經還敞著。 那尊佛像圖案對著她,笑容淺淡禪意,看進了她心里頭。 許知喃心悸。 底下是一行小字——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 她嗚嗚掙扎幾下。 林清野揚眉,聲線偏?。骸霸趺戳??” 許知喃將臉埋進枕頭,求饒似的:“書,把書合上?!?/br> 林清野往側邊一看,肆無忌憚地嗤笑,還忙里抽閑地逗她一句:“這是送子觀音?” 什么送子觀音。 觀音菩薩明明不長這樣。 他那語氣簡直壞極了,目中無人地褻瀆神像,許知喃不太高興,難得在他面前語氣還染上幾分情緒:“才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