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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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姑娘,您大恩大德,小婦人沒齒難忘。他日若有機會,小婦人一定好好報答您的恩情?!?/br> 梅青曉親自扶她,“杜娘子,你不必如此。我不過是舉手之勞,日后你要如何生活,還得靠你自己?!?/br> 她擦拭著眼淚,心中感慨萬千,“是啊,萬般是命,終將靠的是自己。很多年前有人勸我,說王郎不可信,我不以為然。我說生活靠自己,我相信我一心待他好,他肯定不會負我。二十年了,我的真心都付了流水…其實我早就看透了,不過是對他還存著一絲僥幸?!?/br> “那個勸你的人倒是看得明白?!?/br> “確實,風先生最是知道人情世故。他對我說能去煙花之地的男子皆薄幸,便是偶爾去一兩次的寒門讀書人亦不例外。他還勸我真要從良,不如到了外面再找一個可靠的人托付終生??上覜]能聽他的話,落到如今的境地?!?/br> 風先生三字,讓梅青曉如遭雷擊。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敢問杜娘子,這位風先生是何人?” 杜云娘道:“梅姑娘您自小長在清貴之地,怕是沒有聽說過風先生。他是個好人,雖然流連花樓,卻從不欺我們這些苦命人,也不作踐我們,更不會占我們的皮rou便宜。他同情我們可憐我們,想幫我們。他有句話倒是說錯了,去煙花之地的男人,其實也是有好的,比如他自己?!?/br> 梅青曉忍著心里的波瀾,“聽你這么說,他倒真是個好人?!?/br> “是啊,風先生不僅人好,才情也是出眾。他寫過許多傳世的詩作,想來梅姑娘定然是沒有聽說過的?!?/br> 梅青曉幾乎能肯定這位風先生是誰,心里的波瀾越發的壯闊起來。風急浪大在她的心間掀起巨浪滔滔。 “杜娘子說的這位風先生,可是風滿樓風先生?” 杜云娘微微詫異,“梅姑娘聽過先生的名諱?” 梅青曉聞言,輕輕點頭。這個別人口中的好人是她的親生父親,祖母恨他,說他是害死親生母親的人。她對他的感情復雜,不知道該恨還是該怨。 她其實特別想找到他,當面問清楚當年的事情。 “自是聽過的,他現在何處,你可知道?” “這個我便不知了,很多年前風先生便音訊全無,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世人都猜風滿樓定然是死了,要不然怎么會這么多年不露面。梅青曉斂了一下心神,對杜云娘低聲道:“我很是欣賞娘子的心性,正巧我想開一個作坊,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今日與娘子一番交談,倒是頗為合緣,不知杜娘子可愿意替我做事?” 杜云娘聞言,眼神中全是不可置信。梅青曉也不需要她現在回答,再者這里是香樟弄,人多眼雜很多事情無法詳談。 “杜娘子,若有意,五日后去檀山找我?!边@句話梅青曉說得極低,僅有二人能聽見。 她想用杜云娘,這事不能讓祖母和父親母親知道。唯有遠離京外時,才可以與杜云娘好好相商。 檀山之行,她勢在必行。 梅老夫人初時并沒有直接同意,而是仔細考慮了許久才緩緩點頭,并讓梅青曄與她一道同行。至于梅青晚,則被虞氏留在府中學女紅。 梅青晚很是不開心,嘟著嘴對梅青曉撒嬌抱怨,“阿姐,母親也真是的,你和兄長都能去,為什么我不能去?” 梅青曉撫摸著meimei的頭發,母親對阿瑜是全力的愛護之心,令人心生羨慕。不過在對阿瑜的保護上,她和母親倒是一條心。 此去檀山確實不為游玩,她無法分心照顧阿瑜,阿瑜還是不跟去的好。 “好阿瑜,檀山的莊子不如京郊的那幾處,母親想來也是擔心你住不慣。再者你的女紅確實落了許多,是該好好學習?!?/br> “阿姐…” “阿瑜乖,在家好好聽話?!?/br> “我知道了?!泵非嗤磬僦?,乖巧無比,“我聽阿姐的話,阿姐可要答應我,下回你和兄長再出門,可一定要記得帶上我?!?/br> “好,我答應你?!?/br> 從麓京出發,馬車不停歇地走了整整一天,才趕在天快黑時到了檀山地界。好在莊子在城外,葉訇修建的道觀也在城外。 不用梅青曉吩咐,靜心已叮囑車夫故意繞道經過道觀。 道觀建了一半,隱在青山綠水中間,倒是一個清靜的好地方。葉訇一身黑衣,發高束著,正捋著袖子幫一群苦力抬起粗壯的木梁。 梅青曄騎在馬上,自是看到了他。 “阿瑾,是王爺?!?/br> 梅青曉掀開車簾看去,即使離得有些遠,也能看見他精致的眉眼越發如雕刻般完美,露出的半截手臂白且精瘦。少年郎有著不符年紀的沉穩,一舉一動都給人安定之感。 他的身邊,還跟著那拿著拂塵的真一道長。像是有所感般,他朝這邊看了過來,一眼便望見那馬車窗子邊含笑嫣嫣的少女。 思念一下子如潮水般將人淹沒,梅青曉心微顫著,掀著簾子的手翹起兩根手指頭朝他嫣然一笑,爾后放下車簾,命車夫繼續趕路。 梅青曄看一眼后面的馬車,撓了撓頭。 他又不傻,自是知道meimei此番來檀是為什么。心道葉訇那小子到底哪里好,怎么就讓阿瑾這么死心塌地。 梅家的莊子不算大,莊子里的人已許年多沒有接待過主家。前幾日猛然聽說大姑娘要來住幾日,一個二個都卯足勁收拾。 這處莊子比不上京外的那幾處,倒也有些別處沒有的野趣。莊子上的人不多,很快便見完了。靜心領著自家姑娘的命,一再是叮囑那些人無事不可打擾姑娘。 用了晚飯,梳洗一番,已近亥時。 估算著阿慎快要來了,梅青曉屏退了所有人。她著一身輕便的粉色裙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攏梳著散開的發。 亥時將過,葉訇來了。 他風塵仆仆照舊是一襲黑衣,依稀是他做活時穿的那一身。幾日的思念齊齊涌上心頭,她幾乎是飛奔過去,一下子撲進他的懷里。 滿鼻腔都是青竹的香氣,還有一些混著汗水的氣息,“阿慎,我好想你?!?/br> 少年拘謹了一下,輕輕撫上她的背。 離別幾日,便是靜靜抱著就能滿足。她細細地說著葉阿婆的事,以及葉阿婆認方憐香為干孫女的事,接下來說的都是這幾日她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絮絮叨叨,瑣碎且無趣。然而他卻是聽得十分認真,生怕錯過從她嘴里說出來的任何一個字。 她心滿意足,抱著他不放。許久之后,她似乎聞到些許不太對的氣息,像是血腥氣。這才抬起頭來,仰著小臉疑惑不已。 這一看,似乎發現在什么不對之處。他的額頭滿是細小的汗珠,在極力忍耐著什么。血腥之氣混著汗水越發的濃烈。 她大驚失色,“阿慎,你…你受傷了?” 第43章 同眠 葉訇忍耐著, 一只手緊緊握住她慌亂冰涼的小手,“阿瑾,不是要命的傷, 別怕?!?/br> 那就是真受傷了,傷在哪里?她的腦子嗡嗡作響, 執意去扒他的衣襟,“傷在哪里?讓我看看?!?/br> 他制止她, “別看, 血糊糊的會嚇著你。我上些藥就好了?!?/br> 她淚如泉涌, 他血糊糊的樣子她看得還少嗎?他傷重的樣子,他九死一生的垂危之時,她哪樣沒有見過。 那么多血腥的場景她都見過,又怎么會害怕?她只怕自己不知道他受的苦,只怕自己沒能夠照顧好他?!拔也慌?,你什么樣子我沒有見過…” 少年粗糙的指腹輕輕拭著她臉上的淚珠,她低著頭哽咽著,強行將他按坐在床邊。也不去看他, 徑直掀開他的衣服。 傷在上腹,簡單處理過,有血跡滲出來。 她熟知各種刀傷劍傷的模樣,一看之下微微松了一口氣。傷他的應是匕首之類的短刃, 看上去傷在表,并不是太重,也不是要命的地方。 “怎么傷的?” 他垂眸, “修道觀的一個役工?!?/br> “他是太子和皇后的人?”幾乎是第一瞬間,她想到的是皇后和太子不容他,欲將他除之而后快。 他搖頭,“并非沖著我來的,那人要殺的是真一道長?!?/br> 真一道長,她的眼前浮現出對方仙風道骨的模樣,還有他給自己批過的命。 “那…那就是通玄子指使的?!币簧讲蝗荻?,真一道長的出現,威脅的是通玄子的地位。這處修建的道觀原先又是通玄子監管的,那役工定然受他之命刺殺真一道長。 他的沉默告訴她,她猜對了。 利益相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梅青曉再次替他清洗過傷口,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動作著,時不時問他疼不疼。他面如冷山眉眼未動,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 她的心再次疼到揪起,憶起多年后的他亦是如此。無論傷有多重,無論流過多少血,他從未哼過一聲。 到底有多隱忍,才會如此平靜。 “阿慎,你要是痛就告訴我?!?/br> 清洗完后,接著上藥包扎。 “阿慎,你為什么要替真一道長擋劍?”她問。 “因為他曾經救過我?!?/br> 她驚訝抬頭,“他救過你?你和他以前就認識嗎?” 葉訇琥珀色的眸望著她,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他和真一道長結識在五年前,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半大少年,跟著一些人到京外討生活。 他太瘦許多人不愿意用他,是真一道長同意他上工的。他上工很賣力,并不比那些大工們看起來差。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生得異于常人,那明顯區別于梁人的五官時常被別人盯著看。他以為那些人是好奇他的容貌,或者是厭惡他的長相。 然而他沒有想到,世間還有比厭惡更叫人惡心的事情。他記得那一天下完工后,他被兩個道長請去見監造的大道長。 那位大道長看上去笑瞇瞇的,還命人給他倒了一杯茶。他感激著,在他們的催促下喝了幾口。隨后他就感覺自己身體一軟,一點力都使不上來。 他聽著大道長口中的污言穢語,滿心都是絕望。就在那大道長屏退人準備脫他衣服時,他聽到門外有人敲門。無論大道長如何不耐煩,那敲門聲一直未停。 最后大道長詛咒一聲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就是真一道長。真一道長的地位不如大道長,卻很是嚴厲地訓斥了大道長,并且將他帶走。 他只說自己不知為何被大道長關起來,是真一道長救的他。他不敢抬頭看她,生怕被她看出些許端倪,露出輕視鄙夷的目光。 她不是無知少女,已經猜到事情的真相。當鬼那些年,什么齷齪的故事沒聽過。披著道觀外皮的yin窩、扮著得道高人的偽道長,他們做盡世間最腌臜的事情,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少男少女。 眼前的少年眉眼俊秀無比,又出身低微,正是那些齷齪之人獵艷的目標。她的阿慎,為什么要經歷那些事情?她的心好痛,痛得都快要死去。 此時此刻,她多希望自己重生在更早的時候,重生在他更稚弱的時候。她愿意拼盡一切去保護他,免他苦免他難,免他風雨飄搖受人凌辱。 猛然間她想起桓橫先生說過的事,難道那時候他背著行走二十里去求醫的道長就是真一道長? “那后來呢?” “真一道長救下我,徹底得罪大道長。大道長惱恨真一道長,指使自己的手下的人為難道長。道長與他起了爭執,被他手下的人打傷?!?/br> 那就沒錯了,怪不得他會救真一道長,原來二人還有如此淵源。只可恨那披著人皮的渣人,竟然如此可惡。幾乎是從牙齒縫時擠出來的聲音,她壓抑著情緒問道:“那個大道長現在還活著嗎?” “被我殺了?!彼K于抬起頭來看她,眼神中有著不易察覺的小心和希冀。這樣的他多么的不堪,她會害怕和嫌棄嗎? 她的眸中有心疼有痛恨,“殺得好!他該死!” 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嫌棄,唯有憐愛,這憐愛與阿嬤的不一樣??M繞在他琥珀瞳仁中那一層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曜日般的清透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