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周之衍的眼眸一片清冷。 瑞王卻笑意隨和,雙手抱臂,閑適道:“本王離京三月,京中就趣事頻出,這份熱鬧本王是不可能錯過的?!?/br> “本王的侄兒果然深藏不露,林寓也確實是個不堪抬舉的廢物?!比鹜蹩翱芭c他擦肩,語調慵懶含笑:“為你的小美人報仇的滋味如何?可惜她還是死了,你只能從曾家弄一個替代品養在東宮?!?/br> “皇叔有閑聊的心思,倒不如替王妃安撫葉家的人心?!敝苤苣抗庵币?,冷淡嗓音從容不迫:“畢竟她為了皇叔,挾持林寓,最后毀了葉家千嬌萬寵的嫡女?!?/br> 瑞王面帶譏笑,語氣稀松平常,不似在談論自己的妻兒,而像是在談論無關之人:“她蠢了一輩子,生下的兒子也是愚不可及,一輩子都在拖后腿?!?/br> 無情毒辣,是周之衍對他的評價。 “所以本王寧愿去看你母后的冷眼,也不愿意回府看那蠢笨的母子?!比鹜鮽壬砝@過周之衍,頭也不回地往昭陽宮去。 周之衍站在原地,眼神幽深,手緩緩攥成拳。 良久,轉頭折返離去。 昭陽宮內,張皇后正端坐于案前,眷寫著書信。 此時珠簾微動,一道人影立在案前,嗓音溫柔:“在寫什么?” 張皇后頭也不抬,淡淡道:“王爺夜闖昭陽宮,可是有事?” “我回京第一件事就是進宮見你,你見我的反應卻與嘉恒一模一樣,如此冷淡?!比鹜鹾敛灰娡獾刈谝慌缘奶珟熞紊?,語氣委屈。 張皇后寫字的手微頓,冷冷道:“王爺自重,本宮與王爺只是弟嫂,實在沒有義務對王爺笑臉相待?!?/br> 瑞王狹眸微瞇,望著伏在案前的女人,高髻上步搖微閃。與初見她時相比,仍是容顏姝麗,更加沉穩。 若起初是他娶了她,如今的帝位就不會是那個昏庸無能的嫡兄的。 可惜如今一切都遲了,雖說嫡兄愈發無能,但太子卻如暗中伺伏的狼崽,手段心計與他不分上下,若不留心,一切萬劫不復,讓他不得不重視小心。 他討厭周嘉恒這個小崽子不是一天兩天了。 殿內兩人各懷心思,安靜無聲。 瑞王先按捺不住,起了話頭:“你就不問問我這次給你帶了什么回來?” 不遠處的女子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瑞王這幾年來早就看慣張皇后的冷淡,臉皮早已修煉得與城墻般厚了,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笑瞇瞇站起身走過去,倏地抓住她的手,張皇后美眸怒瞪,拼命掙脫,忽而寒光一閃,一根沾血銀簪從手上滑落,“叮咣”落地。 瑞王垂頭望著手上的劃痕,沒有一絲惱意,反而溫聲笑道:“不過是給你戴個玉鐲,你就這般對我?!?/br> 張皇后扭過頭,語氣冷若寒冰:“出去?!?/br> 瑞王凝眸幽幽,最終還是輕笑一聲,轉身離開。 張皇后玉容陰沉,獨自跌坐于椅上,猛地伸手褪去剛剛戴上的玉鐲,抬手狠狠往地上摔去,水頭極好的玉鐲分崩離析,流轉著柔和微光,靜靜躺在冰冷金磚上。 她累極地闔眼,氣息仍是起伏不定。 謝窈倚在東暖閣的榻上,拔下簪子挑亮燭火,拾起一旁的繡花繃子,一點點繡起來,許是太久沒動針線,手藝有些生疏了,好幾回差些扎到手。 她正在繡的正是給周之衍的香囊,她也許久沒有這樣用心去做針線活,上一次還是剛與林寓成親時,她強撐著精神,給他縫衣裳。 然而林寓當然不會領情,慢慢的,她也不再為他動過針線了。 當她繡完一叢竹葉,周之衍回來了。 “你還沒睡?” 謝窈迎上他的目光,無端想起未出閣時,她端坐在祖母的后堂,日光透過竹簾,疏疏灑于地上,耳邊盡是祖母的絮絮話語。 “夫妻之道,就在于相互愛重,你對他盡心盡力,他亦會報以瓊琚?!?/br> 她與林寓從未有過這般相處,但是周之衍,一個天之驕子,卻對她格外縱容。 一時間她也理不清原因思緒,只覺得這樣真好。 但此時周之衍的神色淡淡,謝窈與他相處久了,也察覺出他心情不好。 她放下繡花繃子,抬頭望著朝她走來的周之衍,輕聲道:“怎么了?”她見他神色不虞,一瞬間腦海里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周之衍在她身邊坐下,默然不語,抬眸看她。 她立刻靠過去,伸手碰了碰他的側臉,柔聲道:“殿下,大不了嬪妾挪出蘭軒?!?/br> 先前說得話倒忘到九霄云外去,如今想的是不能叫他為難。 她攥緊的手松了松,心中釋然,不就是多個太子妃罷了。 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下一刻,周之衍沉沉闔眼,按住她的手淡淡道:“辦妥了?!?/br> 第17章 香囊 謝窈更疑惑了,辦妥了為何還是悶悶不樂的? 她旋即想到可能是為了擺平這件事,讓他為難了。 她內心五味雜陳,囁嚅道:“是嬪妾無理取鬧了?!?/br> “想什么呢?”周之衍知道她想多了,輕笑一聲道:“不過是那玄華道人有求于孤,故意所為?!?/br> 但謝窈見他一片冰冷的眼眸,覺得事情并非這樣簡單,小聲揣測道:“他為難您?” “沒有?!敝苤苷Z氣有些無奈,揉揉額角。 謝窈半信半疑,她篤定周之衍有心事,心情不好,只是不想和她說, 她也沒再追問下去,只是重新拾起繡花繃子,拈起長針繼續繡。 周之衍見她沒出聲,不由側身看她。 燭光滟滟,照著她的臉愈發溫婉動人,她披著外衫,坐在他的身邊,低頭認真做著針線活。 他忽然想起,之前也見過她做針線活,只是在林府。 是一個夏日午后,林家的宅子很小,她當時坐在院子的游廊上,朱紅闌干襯得她膚白如雪,碎發乖順垂下,她捧著繡花繃子垂頭繡花,蜻蜓低飛略過,停在她的繡花繃子上。 他當即收回視線,垂眸走開。 林寓當時沒有想到他會親自到林家來與他商議公務,十分驚訝。 待到林寓與他回稟完公務,天已經下起雨,林寓請他稍留待雨停,他拒絕了。 姜仲為他撐著傘,準備離開林家,轉眼卻見她雪青裙擺微揚,匆匆走進一個院子避雨。 當時林家的管家有些尷尬,只道是自家主子新娶的夫人。 他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卻道想要避避雨。 管家有些猶豫,但還是不敢違背他,立刻進內院回稟謝窈。 片刻,謝窈派丫鬟來請他進后堂坐著,礙于規矩,她全程沒有出面見他。 他坐在后堂,丫鬟端上一盞茶,還十分貼心地送來一本書供他解悶。 丫鬟離去時,還隱隱聽見丫鬟輕聲抱怨林家院子連個池子都沒有,姑娘的錦鯉只能養在缸里。 他不動聲色地翻了一頁書,恍然未聞,待回到東宮后,他讓人在蘭軒養了一池錦鯉。 如今這池錦鯉,也真正讓她看到了。 就如當時她與他相隔一室,如今她在他身側。 “你喜歡水色?”周之衍側頭看她手上的繡花繃子,這顏色也太過于冷清,不似姑娘喜歡的顏色。 謝窈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旋即知道他誤會這個是自用的,輕笑道:“這是嬪妾繡給殿下的香囊,還望殿下不要嫌棄?!?/br> 周之衍頓了頓,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她……給他繡香囊? 謝窈見他默然,以為他不喜歡,忙道:“若殿下不喜歡,不戴就是,或者嬪妾換個顏色……” 繡花繃子被胡亂扔至一旁,周之衍欺身而上,勾住她小巧的下頜,極輕極淺地輾轉于她唇間,如蜻蜓點水般,稍觸及離。 謝窈驚得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片刻,周之衍松開她,兩人神色自若地分開,周之衍端起案上茶盞啜了一口:“手還傷著,就不要動針線了?!?/br> “等傷好全了再做?!?/br> 手上的傷口是小傷,他不說謝窈都沒有注意到傷口的事。 但此時謝窈耳畔guntang,伸手去摸自己的茶盞,卻發覺被周之衍端去喝了。 案上的茶盞是她的,周之衍都沒發現嗎? 她暗嘆了口氣,喚爾瓊再端一盞來,周之衍才意識到自己端錯了,淡然放下。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凝滯。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了……呆滯 對不起各位小可愛(哭泣) 第18章 坦白 待到爾瓊端上新茶,察覺氣氛有些不對,詫異看了他倆一眼,垂首退下。 “您是不是有心事?”謝窈小心翼翼地覷著周之衍的臉色,道:“同嬪妾說說?” 周之衍側頭看她,看得謝窈心慌,忙伸手掀起杯蓋,似要安定怦怦亂跳的心,她深飲一口。 旋即宛如壯士斷腕般,勾住周之衍的脖頸,眼睫輕顫,輕啄一口。 “可以說了嗎?”謝窈定定地直視他,十分坦然。 周之衍沒想到她如此主動,嬌軟濕潤的唇勾得他升起沉溺其中的妄念。 他眼神晦暗,按住她的肩膀,反客為主,迫她揚起纖細光潔的脖頸,細細密密地吻下去,清淡的茶香盈于彼此唇齒間,他伸手拂過謝窈的白玉般的耳垂,啞聲道:“瑞王已經回京,離京的事要往后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