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嫪毐之亂
當黎江提到來橫橋祭拜牽??椗撬拗畷r,沒想到贏政會要求陪同而來。 還曾記得一年之前,在呂相的壽宴之上,他們重聚的場景。 即便那時身為秦王,并無實權,可他還是開口向呂相要她,費了好些心思。 其實她與嬴政早在趙國之時,就已經相識,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他重聚,更沒想到的是那個落魄的小孩,如今已經成為了秦國的大王。 這一年來,他待自己滿含傾慕之意,卻未曾有任何越禮之處,與她所談都是風花雪月。 見天氣炎熱,將她安置于蘭池避暑,卻并未曾要納她入宮之意。 起初她不明白他是何意思,后來還是經呂相提點才知,他對自己之看重。 古來按照禮制及冠后,男子才能娶妻生子,先前因迎娶芷陽夫人破壞禮教,最后造成此等后果,所以他必定是有所擔心,才會想著如此。 而今,他在蘄年宮中冠禮,歷經嫪毐之亂,成為擁有實權的秦王,即便如今宮中已有皇長子,但是自古君王怎會只有一子呢。 月末之時,就會有一群美艷動人的女子入住咸陽宮中,而她也會在這群女子之中。 對于贏政的厚待,她知道自己必定與那些女子不同,若在加上呂不韋對自己的扶持,那么或許成為第二個趙太后,也不無可能。 遙想當年,趙國邯鄲,莊襄王遇見趙姬,生秦王政,最后成為秦國王后,若不論如今被困于雍城之事,趙姬這一生卻是每個女子所艷羨的。 在這亂世之中,唯有登上至尊之位,才能安定,不然就如任人宰割的魚rou。 黎江一直知曉。 今年的橫橋還如往年一樣,女子團聚一起,談論著自己準備了些什么蔬果祭祀,等等一些女兒心事。 不過,這橫橋之旁,與往年不同,竟多了一座高閣樓榭,若是站在這高閣之中,必能將這橫橋上的景觀看的一清二楚。 不過這座高閣似乎并非商賈所建,未有任何人在上,而是窗門緊閉。 不讓人登樓望這咸陽之景,這座樓榭建的多么雄偉,都失了他的魅力。 而這并未影響到橫橋上的女兒家,他們現在所在意的就是祭拜,而在這場祭拜,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獻上自己這年最為得意的繡作,祈求明年更精進的技藝。 當黎江將自己精心的繡作放于案臺之上時,面上流露得意之色,轉頭瞧見一旁的贏政并未在意,而是眼眸淡淡,抬頭望著那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阿政,你快轉過去?!蹦钦居跈M橋上的妙齡女子跺跺腳的要求道。 而站在她身旁的男子一臉不明,“為何?” “就是不準看?!?/br> “你是說你的繡作嗎?今早我已經看過了?!?/br> “怎么會?”女子低頭沉思,覺的他在誆騙她,嘀咕道“我明明藏的很好?!?/br> “早晨,你忘帶了,阿戶追上去給你的時候,我正好看見?!?/br> 女子想起早上之事,xiele氣,責怪的瞪了眼一旁的丫鬟阿戶,撅著嘴道“反正,看到了也不行,你就轉過去嘛?!?/br> 男子沒法,乖乖的轉身背對著她,女子確定他背對著自己后,才從懷中半遮半掩的拿出一個荷包大小的繡作。 夜晚昏暗,可這橫橋上的燈籠卻將此地照的分外明亮,那案臺上的繡作,與其他女子相比,拙劣不少,整體一看似是繡著一朵花,但是又看不出是何種花,反正一團團的線都團在一起,難以分辨清楚。 就在贏政恍惚之間,面前出現了一個艷麗的繡作,在燈光之下,看的分外清楚,那栩栩如生的鴛鴦交頸于繡作之上,此技藝即便是宮廷的繡師也未必能及。 “此繡作是我費心所做,不知公子可會嫌棄?”面前嬌小明艷自信的女子,終是與他腦中的女子有些相差。 這雙眸子明亮無暇,可終究比不過他心中的眸子。 呂不韋,終是漏算了些什么。 嬴政并未伸手接過,而是示意一旁的高喚,高喚得了眼色,忙躬身接過黎江手上的繡作。 此等舉動,讓黎江心里略略有些失落,她以為今日他來橫橋之上,并未有身份之別。 “如今祭拜完畢,宮中還有政務,恐不能送你回蘭池?!?/br> “今日公子陪我過來,我已經很欣喜了?!崩杞髀吨拥那殂旱?。 “來人,送姑娘回蘭池?!?/br> 而他們在橫橋之上的所有一切都被隱藏于暗處的兩人看的一清二楚。 當高喚接過繡作之時,一旁的昌文明顯感覺到在自己身旁的人身體僵硬,呼吸沉重,似在控制著什么,眼眸緊緊盯著那二人,周身散發著一股悲涼之感。 “羋房,你沒事吧?!辈膿鷳n的道。 而羋房收了視線眼簾微垂,低語道“我還不曾送過繡作給他?!?/br> 語氣中的悲涼,悔恨,讓人不由疼惜。 昌文瞧著有些不明,自在莊襄王元年,他們定下婚約后,嬴政每年都會陪她來橫橋之上祭拜,怎會不曾送過。 羋房抬眉眼中凄涼之色,“我的繡作,你應該知道,不管費了多少心思,都未曾提升,我本意想著等技藝精進些,等他冠禮之日,再送于他??蓞s沒想到,再無機會了?!?/br> 昌文瞧她這樣,也不知作何安慰,她與嬴政已是死局,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回到以前,這根刺必定會終身存留于她的心間,安慰再多也是無果。 就在他們低語之時,就見黎江離去了,而嬴政并未跟隨,而是上了另一輛馬車朝著咸陽宮去了。 “這是何意?”昌文瞧著有些疑惑。 羋房沉著眸子看了一眼,道“既然,嬴政沒有跟隨,不正是我們的時機嗎?” “真的要這么做嗎?” 從橫橋到達蘭池的路程并不長,沿路途中夜景并不遜色于橫橋。 可馬車之中的黎江心情卻低沉,對這夜色也無半點興趣。 她原本以為嬴政會留下來陪她,即便只是坐下賞景,也比她一人獨自守著那蘭池要好。 就在心情低落之時,卻聽得一曲悠揚悲愴琴聲傳入轎攆之中,而所彈之曲也是她最為熟悉的殤華。 黎江以為這世間再無人能有她的技藝將殤華彈的恢弘悲愴,可如今卻聽得此曲,實在是驚為天人。 忙讓車夫停下馬車,下來朝著琴聲之處而去。 就見得不遠處亭中,有一白衣男子正在撫琴,身旁還站著青衣男子。 “公子這一曲殤華彈的實在是絕唱?!?/br> 白衣男子聽到聲音,抬頭望去,而黎江待得看清男子面容,身子一僵,臉色甚為難看,而白衣男子卻無任何異色,雙手附上秦箏之上,消了音聲。 青衣男子見得女子這般容色,竟不知他們相識,側臉看向白衣男子,眼中也流露出些許探究。 此二人正是羋房與昌文君。 羋房起身,拱手道“沒想到姑娘也是懂琴之人,今日相遇算是有緣,不知姑娘可愿彈一曲?” 黎江緩了許久,才定下心來,確定不過是面容相似,可是聽到他說彈琴一事,心中一慌。 腦中不由想起一年前,在趙國長平十指彈破鮮血直流的場面。 那帷幔后面,那個冰冷聲音,重復的話語只有“彈”,而她被逼迫的只有執行她的命令。 而今,即便是不同場景,可是,卻不知為何會讓她想起那段過往。 這一年,殤華她唯有在嬴政面前彈過幾次,其余時刻,她都盡量不碰,若是往常她會拒絕,可今日她心情低落,唯有琴音才能宣泄,于是雙手慢慢放于秦箏之上,手指很快在秦箏上滑動,一曲悠揚的曲子響起,不同于剛剛昌平所彈,添了些柔美之色在里面。 一曲終了,羋房雙手鼓掌,情不自禁道“一曲殤華,本有悲愴之感,卻因姑娘添加的柔美另有一番風味。怕是世間無人能及,讓我不由得想起一故人,她若是還在,怕是未必輸于姑娘?!?/br> 黎江本聽他的夸贊,并沒覺得有何不可,她的琴聲在秦國怕是無人能及。 可如今聽到說,世間有不輸于自己的人,讓她心中略微不快。但聽到他的話,那人已經不在世間,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在意。 “不知姑娘,可否在彈一曲呢?算是圓了我的念想?!?/br> 黎江聽他此意是想要讓她彈曲吊念一下故人。 瞧他這般神情,不難想象他的故人必定是他喜愛之人,如今離去必定是萬分難受。 而且一想如今早早回去蘭池也甚是寂寥,還不如在此處。 于是,重新彈起時,男子卻會在其中某一處打斷“此處,不該是這樣,應該在慢些。聲音不夠輕靈?!?/br> 而奇怪的是,對于原先不滿之處,多此費盡心思,都未曾改好,卻在他的教導下,解答了她原先困惑之處。先前對他的目中無人,一下就沒了。 兩人升了些心心相惜之感,待得夜深之時,黎江才與羋房道別,更甚至相約明日再見,并未有任何顧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