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韜光養晦
藍忘機一直想找江厭離交談一番,請她幫助勸解魏無羨修煉鬼道之事,可卻一直沒找到機會。 自從上次魏無羨與金子軒打架之后,但凡能見到江厭離的地方,就一定會看到魏無羨,從來不肯早起的他,卻可以為了保護自己的師姐,每日早早的就起來跟著了。 蘭陵一帶的據點陸續收回,戰爭給每一家的損傷都不小,如今瑯邪危機暫且解除,各大世家也不必在此逗留,半月后,便各回各家去了。 不夜天城被屠,岐山溫氏必然受到重創,然而玄門百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溫若寒還好好的在不夜天城主持大局,他們在瑯邪苦戰了大半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空脫離魔爪,不韜光養晦恢復戰力,誰會傻到去不夜天城送死? 藍忘機隨姑蘇藍氏一同回到云深不知處,雖不像去年被焚毀時那般蕭瑟荒蕪,但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藍啟仁獨自坐鎮姑蘇藍氏,底下卻沒有幾個人手可用,修為略高一點的,都被派出門去支援其他盟友了。這大半年一來,他不僅要處理族中大小事務,還要費心姑蘇一帶的形式,能夠維持現狀,已實屬不易了。 蘭室內,藍啟仁端坐于書案前,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藍忘機與藍曦臣一同進去,將射日之征相關事宜一一告知與他。 時隔一年,兩位青年才俊已完全褪去了當年的青澀,愈發沉穩可靠了,藍啟仁欣慰之余,還不忘嚴厲囑咐他們。 三人分工明確,藍曦臣自當承擔家主之職,統籌宗族上下大小事宜;藍啟仁回歸先生一職,如今格局逐漸成型,姑蘇藍氏口碑極佳,大量散修慕名而來,絕少不了教導之人;藍忘機負責重建云深不知處的重任,他處事極為嚴謹穩重,必定能將云深不知處最大程度的還原如初。 如今戰亂也只能說是暫且告一段落,玄門百家自顧不暇,民間妖邪肆虐、為禍作亂,不是無仙門修士出手相助,便是漫天要價,拿人錢財,卻一拖再拖。 藍忘機卻是一個例外,只要有人求助,他便會到。并且他從不挑剔夜獵對象,不管有名無名,他都會謹慎對待。 從他年少時起,便一直如此。 因此,世人贈予他評價——逢亂必出,也是予以他品性的贊揚。 這一年半里,他偶遇過魏無羨數次,后者帶著幾隊云夢江氏門生出來夜獵。 普普通通的夜獵,只要有魏無羨在,氣氛也能變得十分輕松活躍,一如當年,彩衣鎮、碧靈湖、水行淵…… 對付普通邪祟,魏無羨幾乎無需動手,鬼道之術愈來愈少使用,性情也漸漸恢復平靜,藍忘機也稍稍放下心。 只要他能平安無事,即便只能像這樣偶然看一眼他的笑顏,也是好的。 有幾次藍曦臣也在場,還曾十分友好的邀請魏無羨去云深不知處作客,卻都被婉言謝絕了。 魏無羨的理由是:我飯量大,怕是要壞了你們云深不知處的規矩。 他這話自然是鬼扯,藍忘機從未見過他在云深不知處飯過三碗,不剩食就已屬稀奇。 雖說剩食也是不允許的。 不過若是魏無羨愿意跟他回去,這些都不是問題。 一切看上去,仿佛已經開始恢復如初。 短短一年半載,曾毀于一旦的百年仙境已然初具規模,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與從前的布局如出一轍。 藏書閣重建完成當日,藍忘機親手在窗外栽下了一棵玉蘭花樹。 他懷里抱著兩只白兔,走進藏書閣,坐在從前監督魏無羨抄書的位置,望向窗外。 少年們的嬉鬧聲,仿佛猶在耳邊回蕩。 那抹紫色的身影,就攀著藏書閣外的那棵玉蘭花樹爬了上來,笑靨如花的看著他,對他眉飛色舞道:“藍湛,我回來了!怎么樣,幾天不抄書,想我不想?” 藍忘機坐在窗邊,著迷的望著空落落的窗外,恍惚間,淡淡的道了聲:“想?!?/br> 兩只白兔置于書案上,枇杷比起當年愈發活躍,不消片刻,身上已經沾滿了烏黑的墨汁,整張書案上已經布滿了它的足跡。糯米酒依舊穩如泰山一般趴在書案的中間,枇杷躥到它身旁時,它就動動耳朵,絲毫不介意對方將滿身黑墨蹭到自己雪白的絨毛上。 藍忘機不過一個愣神的空當,再看那兩團白兔,儼然已經成了兩團煤球。 藍忘機:“……” 饒是如此,藍忘機看著它們的眼神,卻愈發柔和。他取來兩段紅繩,分別系在枇杷的兩只耳朵根上。 傍晚,藍忘機行至一座幽僻的小筑附近,屋子前種滿了紫色的龍膽,花朵嬌小,花色冶艷,惹人憐愛。 一曲悠揚悅耳的簫聲在暮色中響起,仿佛還帶著淡淡的幽香,淡淡的憂慮。 藍忘機站在木廊上,靜候這一曲清心音奏完。 一曲畢,藍曦臣收了他的白□□簫,愣愣出神,竟是沒有覺察到有人靠近。 藍忘機行至也身側,淡聲道:“兄長,何事煩憂?” 藍曦臣轉過身,神色緩和,溫聲道:“忘機,你來了?!?/br> 藍忘機道:“嗯?!?/br> 藍曦臣輕輕嘆了口氣,道:“忘機,你可記得我們夜襲不夜天那次,與我一同的那名少年?” 藍忘機點頭,道:“嗯,兄長一直在尋他?!?/br> 藍曦臣點點頭,道:“是啊,我覺得……我似乎猜到他在哪里了?!?/br> 藍忘機道:“岐山?” 藍曦臣欣然一笑,他這個弟弟,只要不是有關魏無羨的事情,總是比旁人都清醒明智,他道:“我也不過是猜測,忘機,你又是如何得知?” 藍忘機道:“我亦是推測?!?/br> 當初瑯邪據點幾次遇襲都太過巧合,不是有人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就是有人不需要盯著,便對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了若指掌。 那封有關魏無羨血洗不夜天的密函傳來的時間也太過巧合,推測時間,應當是岐山溫氏撤兵返回不夜天城之后,再從不夜天城傳到瑯邪。 姑蘇藍氏有沒有安排密探藍曦臣最清楚不過,而這封來路不明卻又情報準確的密函卻獨獨選擇了藍曦臣,甚至這一年以來,也時常有此人的密函傳來。 巧合太多,難免不令人生疑。 他所想的,也是藍曦臣所想,只是他與孟瑤相處密切,難免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藍曦臣從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遞給藍忘機。 他道:“忘機,我此去之事,你莫要與人提起?!?/br> 這封密函,竟是請求藍曦臣前去不夜天城接應。 如今不夜天城也已逐漸恢復實力,玄門百家聯手也不敢冒然進取,此人卻讓藍曦臣前去接應。 這種情況,帶多少人同去都不過是羊入虎口,反而累贅,藍曦臣與他如此說,必定是打算獨自前去。 藍忘機道:“兄長,不可?!?/br> 藍曦臣道:“忘機,我知你所顧慮,但此行我是非去不可。明玦兄身陷不夜天城,阿瑤也很可能在那里。我了解阿瑤,他會如此求助與我,想來也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煩?!?/br> 藍忘機也不再勸阻,語氣平淡卻篤定地道:“走?!?/br> 藍曦臣還未來得及說什么,藍忘機已然召出避塵,御劍升空,當即也不再多言。 對于兄長的想法與感受,藍忘機再理解不過了。當初魏嬰下落不明時,他亦是這般焦灼難熬、魂不守舍。 如今兄長需要支援,他定當義不容辭、盡心竭力。 二人御劍飛在空中時,藍忘機忽然道:“兄長,你見過不夜天城的夜色嗎?” 藍曦臣道:“不夜天城也會有黑夜嗎?” 藍忘機道:“有?!?/br> 藍曦臣愣了愣,莞爾道:“你聽誰說的?魏公子嗎?!?/br> 藍忘機:“……” 二人抵達不夜天城外時,已是次日深夜。 這是他們第二次來到不夜天城,上一次,還是兩年半前,射日之征初始之期。兩次目睹,方覺差異之大。 守衛的修士寥寥無幾,禁制的光輝也遠不如從前那般輝煌奪目。 歷經戰爭磨難,藍氏雙璧的修為與實戰能力已然今非昔比,比之兩年前,儼然判若兩人。 輕松解決了守衛的幾名修士,但卻受阻于岐山溫氏的禁制。 這禁制已不復當年的強度,但要破除它,仍需承擔部分反噬,藍忘機二話不說驅劍直入,竟然一舉將那禁制破開一個大窟窿。 禁制被破,大量修士紛紛涌向城門處,然而不過都是些中介修士,雙方激戰片刻便分出勝負。 才解決一波溫氏修士,忽然城中一片漆黑,竟像是天黑了一般。 藍忘機與藍曦臣修為都極高,自然不會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過多困擾,不多時便適應了,接著星月的余暉,繼續往炎陽殿的方向尋去。 穿入一片樹林,依稀聽聞一陣打斗聲,一個暴怒的聲音大喝道:“那好!砍死了你,我再自裁!” 這個聲音,正是聶明玦的。 聞聲,藍曦臣雙目圓睜,趕忙循聲而去。 遠遠的,就見一人高舉著長刀,追著另一個人砍。兩人一個砍一個逃,俱是渾身血污、跌跌撞撞。 藍曦臣慌忙閃過去,愕然道:“明玦兄!” 孟瑤一見來人如見天神,連滾帶爬逃到他身后:“澤蕪君?。?!澤蕪君?。?!” 【接上原著中,瑤妹向藍曦臣求救,藍曦臣替他澄清潛伏臥底之事的橋段,我就不復制了,過多復制原著還是不太好的?!?/br> 至此,溫若寒身死,岐山溫氏雖有余黨,卻已不成氣候,敗勢已定。 不夜天城建立在高山之上,風清月明,繁星點綴,耀眼奪目,仿佛伸手便可摘下夜幕中的星辰,美不勝收。 正如魏無羨所言,這里的夜色很美,只可惜鮮少有人見過 藍忘機心道:魏嬰,不可惜。你見過,我見過,足矣。 至少我們還能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之中,抬頭便能望見同一片天空。 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