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屠戮玄武三
034. 等到藍忘機終于發完瘋、咬夠了,魏無羨一骨碌躥起,連滾帶爬沖到這個地洞的另一側,道:“你別過來!” 咬完這一口,藍忘機像是小孩子出了一口惡氣,之前心里所有的憤恨也都散了去,心里認命道:罷了罷了,管他幾歲,他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反正我就是認定了他,就是只喜歡他這一款! 藍忘機緩緩直起上身,整了整衣服和頭發,垂眸一語不發,一派平靜,仿佛剛才那個又罵又推又咬人的誰誰誰和他半點關系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剛剛是不是咬得太重了,不經意瞥向魏無羨。 魏無羨則是看了看胳膊上的牙印,一臉驚魂未定地蹲了下來,縮在角落繼續撥柴火,那樣子十足的像一個剛剛被人教訓得狠了,卻還不知道自己錯哪兒的熊孩子,看著叫人于心不忍。 說到底,他本來也沒有錯。不僅沒錯,還屢次舍命相救…… 藍忘機道:“多謝?!?/br> 魏無羨一臉懵的看了過來。 藍忘機見他這樣,心里多少有些內疚,微微底下頭,鄭重地又重復了一遍:“多謝?!?/br> 【見他微微低頭,魏無羨生怕他要拜自己,忙錯身躲開:“免了免了。我有個毛病,最聽不得別人跟我道謝,尤其聽不得人像你這樣一本正經地跟我道謝。瘆得慌,要起雞皮疙瘩了。拜我更是不必?!?/br> 藍忘機淡然道:“你想多了??v使我想拜你,也動不了?!薄?/br> 好在魏無羨這個人,似乎真的很好說話,好像不論把他欺負得多狠,只需簡簡單單、隨隨便便哄一句,他就能立馬忘了疼痛,換上一臉高興的笑容。 真是……傷疤還沒好,就忘了疼的一個人。 魏無羨似乎又不由自主的想挪過來,可是手臂一痛,他又止住了。 他【望了望黑魆魆的洞頂,正色道:“江澄他們跑出去了,下山得一兩天,下山之后肯定各回各家,絕不會回溫家報到了??墒莿Ρ粵]收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援手。我看我們在這地底下,恐怕還要待上一段時間。得想辦法解決一些問題?!?/br> 頓了頓,他又道:“好在這怪物一直踞在黑潭里不追出來。但壞也壞在它不出來,霸著潭底的洞口,咱們也出不去?!?/br> 藍忘機道:“也許不是怪物。你看它,像何物?!?/br> 魏無羨道:“王八!” 藍忘機:“有一種神物,便是如此形態?!?/br> 魏無羨道:“玄武神獸?” 玄武,亦稱玄冥,龜蛇合體,為水神,居于北海。冥間亦在北方,故為北方之神。 藍忘機點點頭。魏無羨亮了亮他的牙,道:“神獸長這——個樣子,一口獠牙,還吃人rou,跟傳說的差的有點遠了吧?!?/br> 藍忘機道:“自然不是正經的玄武神獸。而是一只競神失敗,被妖化的半成品?;蜓?,是一只畸形的玄武神獸?!?/br> 魏無羨道:“畸形?” 藍忘機道:“我曾在古籍上讀過記載。四百年前,岐山曾出現過一尊‘假玄武’作亂。體型龐大,嗜食生人,有修士命名其為‘屠戮玄武’?!?/br> 魏無羨道:“溫晁帶我們獵的,就是這只四百多歲的屠戮玄武獸?” 藍忘機道:“體型比古籍中記載的更龐大,但應該不錯?!?/br> 魏無羨道:“都過了四百年,是該長大點了。這只屠戮玄武當年沒有被斬殺嗎?” 藍忘機道:“沒有。曾有修士組盟準備斬殺,但那年冬日,恰好下了一場大雪,嚴寒異常,那只屠戮玄武便消失,自此再未出現?!?/br> 魏無羨道:“冬眠了?!?/br> 頓了頓,魏無羨道:“不過就算是冬眠,也不用睡四百年這么久???你說這只屠戮玄武嗜食生人,它究竟吃了多少?” 藍忘機道:“書載,當年它每一次出現,所食者少則二三百人,多則整個城池村莊。幾次作亂,至少生食了五千有余?!?/br> 魏無羨道:“哦。那是吃撐了?!薄?/br> 藍忘機:“……” 魏無羨又道:“說到吃,你辟谷過沒?咱們這樣的,不吃不喝大概還能撐個三四天吧。但是如果三四天之后,還沒有人來救我們,體力精力靈力就都會開始衰弱了?!?/br> 藍忘機自然是能夠辟谷,而且并不只是三四天,聽魏無羨這么一說,他心里已經開始計算。 【若是溫晁那幫人落荒而逃后袖手旁觀、置之不理倒還好,等上三四天左右,也許會等到其他家族的人搬來的救兵。怕就怕溫家的人不僅不雪中送炭,還要落井下石。所謂“其他家族”,也只包含姑蘇藍氏和云夢江氏,若是溫家從中阻撓作梗,“三四天”這個時間恐怕還要翻一翻。 魏無羨收回樹枝,在地上粗粗畫個地圖,連了幾條線,道:“暮溪山到姑蘇,比暮溪山到云夢要近一點,應該是你們家的人先來。慢慢等。就算他們不來,最多多等個一兩天,江澄也能趕回蓮花塢。江澄人機靈,溫家的人擋不住他,沒什么可擔心的?!?/br> 藍忘機垂下眸子,懨懨的樣子,低聲道:“等不到的?!?/br> 魏無羨道:“嗯?” 藍忘機道:“云深不知處,已經燒了?!?/br> 魏無羨試探著道:“……人都還在吧?你叔父,你哥哥?!?/br> 他本以為,就算藍家家主、藍忘機的父親重傷,應該還有藍啟仁和藍曦臣能主持大局。藍忘機卻木然道:“父親快不在了。兄長失蹤了?!?/br> 魏無羨那只在地上亂畫的樹枝定住了?!?/br> 此行回去,不知還能不能見到父親,甚至,此行還能不能回去,都是一回事。兄長亦是不知所蹤…… 一時間,這段時間所以的委屈和悲痛都涌上心頭,或許是隱忍的太久,在任何人面前,他都必須要保持一貫的冷靜自持,不能讓人覺察。 不能讓族中長輩門更添憂心,不能人外人看的他的軟弱,不能讓仇人看笑話…… 可是,他也是人,也不過是個少年人,也會痛。 對溫家的仇恨、對親人的痛惜、對家族的毀滅、對心愛之人的思而不得……什么藍氏雙璧,此時此刻,對于自己想要守護的,卻是一項都無能為力。 悲痛、無助、無奈…… 火光把藍忘機的臉龐映得猶如暖玉一般,更把他腮邊的一道淚痕照得清清楚楚。 魏無羨呆了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把頭別了過去,半晌,才道:“那個,藍湛?!?/br> 藍忘機此刻情不自禁流淚已是十分難堪,若是流著淚還被人哄著,那可真是沒臉見人了,于是冷冷地道:“閉嘴?!?/br> 魏無羨閉嘴了。 可沒了魏無羨的聲音,他又心生落寞。 魏無羨此人難道不是,越讓他閉嘴,他越要說個不停的嗎?怎么忽然又不按套路來了? 柴火燒得炸了一聲。 藍忘機靜靜等了一會兒,靜靜地道:“魏嬰,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br> 魏無羨道:“哦……” 藍忘機說這話,其實是暗示魏無羨,還是再說說話,哄哄他??烧l知向來沒臉沒皮、耍起無賴天下無敵的魏無羨,這會兒卻是一反常態,讓不說話就不說話,說他討厭,他還真的悶不吭聲了。 藍忘機心里一慌,想魏無羨莫不是當真了,以為自己真的很討厭他吧? 他瞥了眼魏無羨的神情,只見魏無羨遠遠的躲在一邊,他從未見過魏無羨這么安分的模樣,心想他一定是當真了。 嘖,該認真的時候不認真,不該當真的時候,卻比誰都當真。怎么辦,說點什么呢? 正在這時,魏無羨又看了過來,道:“其實我不是想煩你……我就是想說,你冷不冷。衣服烤干了,中衣給你,外衣我留著?!?/br> 藍忘機心發緊,越發不是滋味,魏無羨顯然是把方才他所說的話當真了,可即便當真了,卻仍然不計較…… 為何這人總能這般容易,就撩動他的心弦。 心下一陣躁動,當即不再開口,也不再看他,以免再說出什么無法挽回的話。 魏無羨便把烤干的白色中衣扔到他身邊,自己披了外袍,默默滾出去了。 藍忘機一邊打坐療傷,一邊有意無意的看看洞口,但他知道,魏無羨就在洞口外面,不曾走遠,自然也知道,他是有意給自己空間,讓他安心養傷和休息。 【兩人一等就是三天。 洞中無日月,之所以知道是三天,全靠藍家人那令人發指的作息規律,到了時辰自動睡去,到了時辰又自動醒來,因此,看看藍忘機睡了幾覺就能算清時間。 有了這三天養精蓄銳,藍忘機腿上的傷沒有惡化,緩慢痊愈中,不久便又開始打坐靜修?!?/br> 這幾日魏無羨都沒有在他眼前晃,等藍忘機恢復了平靜,調整好了情緒,才見他若無其事地回來,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一般。 本以為魏無羨回來,應該又會像從前一樣,沒臉沒皮的鬧他好玩兒,卻沒想到魏無羨竟然十分有分寸地不再撩他好玩兒了。 兩人相處之時不冷不熱,倒也平和。 可藍忘機心里卻十分在意,心想是不是自己那天說很討厭他,真的在他們之間埋下了嫌隙,可他向來話少,更不擅長找什么話題,這種不冷不熱的狀態,也得不到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