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情話
幾近絕望的冷滄瀾踉踉蹡蹡地朝絕塵閣走去。 “冷滄瀾,你個廢物,你與那葉少漓皆薄幸!哈哈哈……” 背后傳來落塵歇斯底里的怒吼,尖戾刻薄,似魔鬼般噬人心神。 冷滄瀾的眸子一點一點冷下去,一萬年的癡戀沉淪換來的不過是廢物薄幸,前朝往事,屈辱隱忍,如驚濤駭浪般涌上心頭,帶出陳年沉疴痼疾,一時間統統爆發開來,大口大口的鮮血血自嘴角溢出,浸濕了似雪的衣袍。 冷滄瀾心道,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落塵面前,即便是爬,他也要爬回絕塵閣。 腳步越來越虛浮飄渺,整個人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中,望不到邊,也靠不了岸,距絕塵閣幾百米的剩余距離卻仿佛隔了一條浩瀚銀河。 冷滄瀾抬手捂住唇,似乎這樣血才不會流干耗盡,他要活著,他的心愿還未了,他的落塵還沒有易靈洗髓…… 他無法抹平落塵心中的刻骨恨意,他只能助紂為虐,他天真地想,萬一有天落塵被自己捂熱了呢? 可冷滄瀾忘了,現如今的落塵,根本沒有心,他的心早在五百年前便碎成齏粉了。 回想自己庸庸碌碌忙活了五百年,卻依舊不能將落塵拉回正道,甚至還將自己搭了進去。 即便他死了,他也無悔,可他怕自己死的毫無價值。 余生真的不再漫長。 只恨自己天資不夠卓越,參不透禁術的奧秘,如若不然,此時的落塵應該早就眉眼帶笑,幸福無憂地活著。 又豈會是如今這番駭人模樣。 現在的落塵就連冷滄瀾也感到無比地陌生與懼怕。 郎郁塵起床后也沒去飯堂吃什么勞什子早餐,他這一顆心實在是意難平,原本以為換了個窩便能好好睡一覺,不曾想也是夜不能寐。 郎郁塵去了一趟九焰堂,石千源正在教腦殘四人組如何聚氣凝神之類的入門之術,這些他早就不需要學了,再看看坐在石千源旁邊的老司機,那一臉帶煞的晦氣模樣,這下更是不想踏入半步了,再說他不過是逍遙派的編外人員,上不上課也沒人管他。 總歸是閑的蛋疼,被窩都涼透了,也不想再躺回去睡什么回籠覺了。 于是郎郁塵便急吼吼地捏著鳳竹扇,四處尋著冷滄瀾,忽然有種想找到此人給他好好上一節倫理道德課的沖動! 這個衣冠禽獸,誘騙自己夜宿絕塵閣,卻是一點也不老實,趁自己熟睡之時偷偷爬進自己被窩,這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若非自己聰明絕頂,防備了他一晚上,恐怕自己捂了十八年的菊花不保。 簡直太可怕了,這個世界的人怎么都有分桃斷袖之癖好? 果然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搞基去了,這得傷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的心吶! 不是說紅顏才禍水嗎?原來男色更耽人哇。 郎郁塵尋了半個逍遙派,硬是沒發現冷滄瀾的蹤跡,不由地大罵:“冷滄瀾,你給老子滾出來,你這個禽獸……” 這架勢大有老鼠扛刀上街找貓的豪情。 郎郁塵找的雙腿發軟,額角也沁出了一層細汗,他掏出鳳竹扇,呼哧呼哧地扇了起來,可他忘了這是件仙器,并非普通扇子,況且,以他的修為根本駕馭不了這把扇子。 郎郁塵將扇子搖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身后的大樹已經被他扇的枝椏掉了一地,蒼翠的樹葉紛紛揚揚落在郎郁塵身上。 這玩意有點扯淡啊,郎郁塵拂去身上的樹葉,無奈之下將鳳竹扇收了起來。 自打這玩意激活認主之后,再想拿它出來裝裝風雅人士也是不太可能了,這威力太強,少不得出點什么意外。 郎郁塵哀嘆,這哪里是什么鳳竹扇,這分明就是鐵扇公主的芭蕉扇。 忽然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現在郎郁塵的視線之中,郎郁塵瞇著眼瞧了一會,嘿,好家伙,想曹cao曹cao就到了。 郎郁塵在心底已經打好了腹稿,一會要如何如何口頭教育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卻見冷滄瀾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朝自己撞過來。 我擦勒,這是要碰瓷? 郎郁塵一個愣神,就被冷滄瀾撞了個滿懷,一顆小心臟差點被撞的跐溜出來。 我滴個乖乖,這投懷送抱也太熱烈了些,郎郁塵揉了揉胸口,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隨即垂下眸子伸出雙手將冷滄瀾的腦袋托起來,奶兇奶兇道:“師兄,你有病???” 有病的冷滄瀾艱難地睜開雙眼,血紅色的眸子有些迷蒙和茫然,臉上還有些淡淡血痕,一身似雪白衣紅了半邊。 這一身駭人的血腥味莫不是剛剛吃完人回來?郎郁塵心里打了個退堂鼓,要不還是算了吧,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一百年不晚。 “師兄吶?!崩捎魤m老氣橫秋道:“做人要善良?!?/br> 善良你大爺!沒看老子快死了嗎?冷滄瀾悲憤交加,自己為何碰到的是這個小傻子。 果然神識缺失不是什么好事。 冷滄瀾氣的直打抖,抬眼狠狠地瞪了郎郁塵一眼,冷聲道:“放手?!?/br> 郎郁塵這才明白過來,這八成是受了重傷,如若不然,怕早就一掌將自己拍到九霄云外去了。 平日里你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捅了老子一刀還要逐我出山,昨晚又害得我一晚上沒睡,這下落我手里了罷? “師兄,你求我,我就松手,再送你回絕塵閣,如何?”郎郁塵笑嘻嘻道。 如今你為魚rou,我才是刀俎,郎郁塵心里暗嘆,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噗!”冷滄瀾聞言,臉都綠了,驀地胸口一陣劇痛,一股腥甜竄了上來,隨后悉數噴在郎郁塵臉上。 “我……”郎郁塵那句粗口還未來得及罵出口,冷滄瀾便白眼一翻,癱在郎郁塵懷里。 這模樣好像不太對路,郎郁塵心頭一緊,也顧不得什么君子報仇了,只將肩膀矮了矮,冷滄瀾便被他扛上肩頭,隨即健步如飛般地朝絕塵閣掠去。 半昏半醒狀態下的冷滄瀾只覺得自己正在加速死亡。 你他奶奶的能不能不要用扛的方式帶自己狂奔? 冷滄瀾被郎郁塵硬邦邦的肩膀硌的死去又活來,再死去。 狂奔到絕塵閣門口便撞見了玉旻,他正背著個藥箱從內院出來。 “玉旻,你來的正好,師兄他……他噴血了!”郎郁塵喘著粗氣,心道,這家伙看起來沒啥rou,咋這么沉!自己這是背了一頭豬哇! 冷滄瀾要死不活地暗罵道,什么叫我……我噴血?請注意你的措辭,你個瓜娃子! 玉旻慌忙將藥箱藏于乾坤袋中,將人從郎郁塵肩上接了過來。 吁……冷滄瀾終于覺得自己能喘氣了!若非自己傷的太重無力開口,否則他必定要指著郎郁塵的腦門罵他個滿堂滿彩! 誰說高冷之人不會罵人,那是未到氣急之處。 誰攤上郎郁塵這么個憨憨都會忍不住崩了形象。 “人交與我,你……去看看殿下?!庇駮F將冷滄瀾抱起,頭也不回地往瞭望崖方向走去。 殿下?這里有殿下?你這鳥腦子有妄想癥吧? 不過,此時絕塵閣除了那個被自己扔進過湖中的古池之外也沒其他人,不如去偷偷看看葉少漓? 也不知那家伙氣消了沒有?要是他不愿意見自己…… 郎郁塵黑眼珠子滴溜了一圈,有了,郎郁塵打了個響指,瞬間腳底像踩了風火輪似的朝冰室狂奔而去。 自打昨天自己毀了這里的法陣與結界,再去冰室便猶入無人之境,倒下的石門依舊被扔在一旁。 郎郁塵在門口躊躇不前,思忖再三最終還是決定按照先前所設想的那樣,郎郁塵從乾坤袋里掏出一截木炭,一張從冷滄瀾房里順來的素箋,抬袖龍飛鳳舞地寫下幾個大字,再細細地疊了個紙鶴,念了道咒語,紙鶴便忽忽悠悠地朝冰室內飛去。 玉旻已將葉少漓的靈核修復完畢,外傷也被清理妥當,不出三天便能痊愈,此時他正在冰棺中發愣。 一只雪白的紙鶴輕飄飄地通過冰棺縫隙鉆了進來,葉少漓垂下眸子,伸出龍爪爪將紙鶴扒拉開來一看,只見上邊寫著幾個如鬼魅一般的大字:“一日不見思之若狂?!?/br> 葉少漓被這赤/裸/裸的情話灼的滿臉發紅發燙,失神片刻,探出另一只龍爪爪在紙上回了幾個字,又按照原來的折痕疊好,于是那只承載著兩人綿綿情意的紙鶴又飛回到郎郁塵手中。 郎郁塵將紙鶴捏在手心里,有那么一瞬間不敢打開看,這萬一上邊寫著“滾”字那可怎么辦? 那絕對是心如刀絞,雖生猶死,哇嗚,簡直不敢想象。 問世間情是何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 我便是被降的那一物,郎郁塵心酸地抽了抽鼻子,抖抖索索地將那紙鶴展開,隨即一聲仰天長嘯:喲呵??! 只見上邊寫著幾個遒勁瀟灑的字:清瘦損,阿郎也。 郎郁塵乍一看雖然看不太明白,不過終歸不是個“滾”字,再細細一品,不由地羞赧起來。 死鬼,真rou麻,明明昨天才見過。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么?想想心里竟然還有些小激動勒! 少漓哇,那我就進來了哦,嘿嘿。 郎郁塵搓搓手手,像是去赴一場饕餮盛宴一般美滋滋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