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冤家
終于都走了,人都快累癱了。 郎郁塵長吁了一口氣,美滋滋地坐在孟老頭對面準備享用大餐,可端起飯盆子那一霎那,他傻眼了。 這都是啥伙食? 幾個rou包子,幾個饅頭,一疊咸菜,一瓦罐清粥,沒了!沒了!沒看錯,真的沒了! 這吃的還不如牢飯…… 這要長期吃這玩意,嘴里還不得荒出個雞兒來! 郎郁塵哭喪著個臉,拿起一個小饅頭,眼淚直往心里流,狠狠咬一口,全當它是馬丁凌,這么想想胃口開了,一口氣吃了三個饅頭三個rou包,順帶一碗粥。 孟老頭十分欣慰,這小子吃得苦,又有慧根,此乃人才。 人才郎郁塵吃完后,又拿起飯盆子打了半盆子清粥,正準備端走,便聽得一句炸雷般的聲音:“站??!” 郎郁塵放下粥,只見孟婆婆從飯堂里間走了出來,手里還抄著個掃把,氣勢逼人。 “這誰??!”孟婆婆揪著孟老頭的耳朵問道。 “夫人……輕點……啀,疼……”孟老頭放下碗筷,疼的直咧嘴,憋著嗓子道:“他叫郎郁塵,這孩子有仙緣,我想帶他見掌門收了他?!?/br> “我還以為你在哪里找了個野蹄子生了個混球,你這老不死的,什么人都留下,掌門幾百年都未曾收徒,冷公子徒弟已滿,你就留著自個養著吧?!泵掀牌潘砷_手,瞥了一眼郎郁塵,冷冷道:“模樣還行?!?/br> 郎郁塵聽著孟婆婆如此說,心里十分不快,照這個情形來看,自己入逍遙派的希望更是渺茫了。 縱然內心十分沮喪,可嘴上卻依然微笑道:“婆婆好?!?/br> “你瞧瞧,多好的孩子,給點面成不成,我倆加一塊都快兩百歲的人了,別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情?!泵侠项^越看郎郁塵心中越是喜歡的緊。 “成成成,這里交給你了,我去睡了?!贝蟾攀怯X著自己說的人過分了,孟婆婆松了嘴,沒再多言便走了。 “玉旻,玉旻呢!”孟婆婆剛走,孟老頭就朝里間喊著。 玉旻馬上跑了出來,袖子還高高挽著,滿手油污,看著孟老頭輕聲答道:“干爹,我在?!?/br> “將這收拾收拾,干爹有事,沒空?!泵侠项^交代完就走了出去,玉旻默默地收拾碗筷。 剩下郎郁塵十分尷尬,這玉旻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他叫孟老頭爺爺,這玉旻叫孟老頭干爹,那他叫玉旻叔叔? 這輩分真讓人啼笑皆非,哎,我太難了…… 郎郁塵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沖玉旻笑了笑,玉旻還未將他看清楚,郎郁塵便端著粥朝柴房走去。 沒了孟老頭提燈籠領路,郎郁塵愈發走不穩了,一腳深一腳淺,清粥灑了一衣襟,這粥雖說不是guntangguntang的,可畢竟還很燙,不過短短百來步,郎郁塵被燙的齜牙咧嘴。 偏偏這腦子里鬼使神差般地想起那金面公子,又聯想起傍晚鐵鎖橋下的黑氣,心里不免直打顫,總覺著后背發涼。 有鬼!有妖怪! 郎郁塵很快跑進柴房,將粥置于桌上,轉身就將柴門關的死緊。 緩了緩神,郎郁塵拿起勺柄將燈芯挑亮了些,燈光將郎郁塵的影子映在墻壁上,巨大的黑影使的郎郁塵更加害怕,郎郁塵抬手將衣襟上的粥拍了個干凈,快步走到地鋪前俯下身輕輕喚著小寶。 小寶緊闔著眸子,睡的深沉,呼吸平穩綿長,濃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十分好看。 郎郁塵緊緊摟著小寶的肩,嘴里不停念叨著:“小寶,你快醒醒,我給你講故事,我給你唱歌,好不好?!?/br> 對于小寶,郎郁塵心里有說不清的情感,小寶是他來到這個陌生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幫助他的人。 郎郁塵沒有朋友,無論是這個世界,抑或是那個世界,他都沒有朋友,從來沒有。 小寶沖他笑,笑的很好看,很天真,很單純,很良善。 郎郁塵喚他小寶,一遍又一遍,小寶微笑著也不厭倦,一遍又一遍地應著。 其實那一刻,郎郁塵心里很溫暖,那種溫暖就連他的母親也不曾給過他。 “小寶,你醒醒,我……還蠻想你的……”郎郁塵貼著小寶的臉頰,輕輕喚著,一遍又一遍。 忽然有個什么東西在輕輕柔柔拂著自己的臉頰,癢癢的,郎郁塵側過臉,正對上小寶一雙澄澈的眸子,郎郁塵一愣神,以為自己在做夢,他使勁眨巴眨巴著眼,直到他在小寶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小寶你醒了!”郎郁塵伸手勾著小寶的后頸揉了揉,笑的幸福無比。 “阿郎……” 這兩個字像一股電流,激的郎郁塵一個顫栗。 這個聲音有些虛無縹緲,像是從天堂而來,又狠狠砸向地獄。 “你……你叫我什么?”郎郁塵跳起來,簡直不敢相信:“你……你再喊一遍!” “阿郎?!毙毮抗庹鎿磮远?,一臉天真純粹。 “去你的,沒大沒小,叫郎哥!”郎郁塵哈哈大笑,笑的跟地震似的,像是在掩飾什么,又像是身體本能地想大笑。 “哦?!毙氻庖稽c一點暗沉了下去。 郎郁塵沒心沒肺地摸摸小寶的發頂,揚了揚眉,道:“小樣,還想占我便宜,以后可不能叫我阿郎了?!毖粤T,郎郁塵將桌上的粥端了過來,一口一口地喂給小寶吃,一邊喂著,嘴也沒閑下來。 “說真的,我那天晚上挺傷心的,可是為什么呢,我好像忘了,然后第二天醒來,我又想見你,你不見了,哎,我在想我可怎么辦……” “我長這么大都不知道朋友二字怎么寫,雖然說你比我小了好幾歲,可我總覺得你離我很近,也不對,怎么說呢……” 小寶安安靜靜地聆聽著,嘴唇機械地張開喝著郎郁塵喂過來的粥,一言不發,宛若一個瓷娃娃。 “喂,你說句話好不好,我一個人說真蛋疼?!崩捎魤m見粥都喂完了,小寶也未吭個氣,簡直無趣至極。 小寶從醒來那一刻起,目光就一直落郎郁塵臉上,仿佛要把人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郎郁塵放下空盆,疑惑不已,他緩緩伸出郎爪在小寶面前晃了幾個圈,也不見小寶眨個眼。 哇,這瞪眼神功已經練至化臻境界了么? 在下輸了,告辭。 郎郁塵站起身來,正準備走,只見小寶伸手攥緊了他的衣擺。 “你說過要給我講故事唱歌的?!?/br> 郎郁塵卯足勁兒想了想,偏頭看了看小寶,蹙眉道:“是嗎,我忘了?!?/br> “你耍賴?!毙毺а?,深深看著郎郁塵,漂亮的眸子染了些濕意。 郎郁塵有些慌,他確實不太記得他說過什么,可看小寶那蒼白的臉,又想著他身上的傷,心軟妥協了。 “那好,我就給你唱首歌?!?/br> 小寶清亮的眸子漾出光華,托著腮,依舊是一臉純真的模樣。 “……愛是踏破紅塵,望穿秋水只因為 愛過的人不說后悔;愛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輪回,不管在東南和西北;愛是一段一段,一絲一絲的是非,教有情人再不能夠說再會……” 郎郁塵歌聲很好聽,清脆悅耳,如山澗溪水潺潺流過,只是此時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想對著小寶唱這么一首沉重的歌,這與他的聲音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只是在無意識間就唱出來了。 小寶情況不是很好,聽著歌竟然睡著了,面色愈發蒼白,郎郁塵把他抱進被窩,將被角掖好,卻見小寶臉龐依稀有蜿蜒淚痕。 唱個歌還把人唱哭了,郎郁塵有些沮喪,他站起身將東西收拾了一番,眼角余光瞟到了那套紅色衣袍和那只銀白水壺,腦海里又浮現出小寶受傷的畫面,不由地惱怒,拿起墻角的竹筐將它們統統摔了進去。 完事滿意地熄了燈,鉆進被窩摟著小寶呼呼大睡。 一夜無話到天明。 翌日,郎郁塵起了個大早,小寶縮在被窩還未清醒。 郎郁塵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去飯堂。 山上風景不錯,郎郁塵忍不住駐足觀賞,一輪紅日掛在天邊,云霧籠罩,遠山如黛隱隱而現,清風徐來,繁花綠枝在晴光中搖曳,偶有蝴蝶三兩只翩飛,暗香浮動,鶯聲巧囀,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此景,真想吟詩一首,奈何自己是棵空心楠木,肚子里沒東西,算了,還是有點自知之明。 郎郁塵懶懶地朝食堂走去,剛到門口便看到了馬丁凌,真是冤家路窄,晦氣的狠!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吃個鳥! 郎郁塵揚著臉,端起半碗面,坐的離那個瘟神遠遠的,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馬丁凌已經吃完,他抹了抹嘴,走到郎郁塵面前,抬起一條腿搭在凳子上,挑釁道:“喂,胃口不太好?就吃半碗面?難怪長的跟個白面娘們似的,你說你爹是不是個吃軟飯的才有了你?” 身后的寇蘭聞言輕咳了幾聲。 “沒說你,給老子閉嘴?!瘪R丁凌扭過頭瞪了一眼寇蘭,寇蘭端起碗挪到角落里默默地啃著饅頭,再也不敢吭聲。 “知道我今天為什么胃口不好嗎?”郎郁塵吸溜了一口面條,慢悠悠道。 “哦?說?!瘪R丁凌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好整以暇道。 “哎,還不是想你想的?!崩捎魤m嘆了口氣,用十分深情的眼神盯著馬丁凌。 馬丁凌一個趔趄,差點沒從桌上滾下來,怒罵道:“想老子作甚,不是昨晚才見過!” “我也不想的,因為你實在是太惡心了,一看到你就不能不想,一想就倒胃口!”郎郁塵嘁了一聲,端起半碗面就起身離開。 “你給老子說清楚,誰惡心?有你惡心?也不知從哪里爬出來的野種!”馬丁凌拽著郎郁塵的衣領子,狠狠道。 “我很奇怪你為什么老跟我過不去,我現在明白了,你不僅惡心,你還挺寂寞?!崩捎魤m眉宇間透著冷冽,遂地抬手將那半碗面就往馬丁凌頭頂上扣。 隨即兩人便扭打在一起。 乒乒乓乓,稀里嘩啦…… 郎郁塵哪里是馬丁凌的對手,一開始就處于下風,馬丁凌身材高大,他隨手一扯,郎郁塵就被壓在身下,這感覺……略囧。 郎郁塵豈能盡如他意,他開始了耍潑模式,抬手就揪緊了馬丁凌的發頂,死都不撒手了。 馬丁凌疼的直咧嘴。 這無恥小人!馬丁凌將掐著郎郁塵的手騰出來一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事實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薅掉郎郁塵的小帽之后卻發現怎么也揪不住他的頭發,這他娘的不足兩寸的毛發滑不溜秋的,揪不??!揪不住哇!這是什么鬼! 馬丁凌一招失手只得換招,他迅速將手指直搗郎郁塵的鼻孔…… “馬哥,馬哥……馬爸爸……松手……松……”郎郁塵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該慫就得慫——秒慫! 嘴上喊著爸爸,心里cao/你大爺。 “你他娘的先松手……”馬丁凌惡狠狠地瞪著郎郁塵,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 莫西林抬起衣袖直遮眼: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有辱斯文…… 黃連速貪睡,并沒有來飯堂。 寇蘭膽小,雙手捂臉,連看都不敢看,心中默念:君子動口不動手,閑事莫管……” 玉旻提著食盒去給正在地里干活的孟老頭送早飯了。 “都給我停手!”孟婆婆抄著一柄大鐵鏟,一手叉腰氣喘吁吁地站在他兩面前,大喝道:“再打試試!” 兩人迅速彈開,郎郁塵撿起帽子拍了拍隨即扣在頭上,末了還假裝不經意地狠踩了馬丁凌一腳。 打不過還不能陰一把么? 被踩了還不能回踩,求馬丁凌的心里陰影面積。 可憐的馬丁凌頭發似鳥窩,上邊還掛著幾根面條,發帶都不知掉哪去了,雪白的校服臟亂不堪,還被撕開了幾道口子。 郎郁塵也好不到哪里去,傷都聚集在臉上,眼眶青紫,原本靈秀筆挺的鼻子有點狼狽,鼻頭像是嵌了半塊胡蘿卜般的通紅,鼻孔……微張,還好這鼻子是原裝的,否則此時此刻怕是得回爐再造了。 郎郁塵摸了摸腮,腮幫子腫的跟塞了個雞蛋似的,心里不免炸毛,嫉妒老子長得美就毀容哇! 靠! “收拾收拾去跟冷公子說清楚!”孟婆婆大手一揮:“快去!” 郎郁塵飛快地抓幾個包子饅頭摟在懷里,連碗筷都免了,一溜煙跑向柴房。 郎郁塵推開柴房門,小寶已經起床了,正在擦著桌子。 “小寶,那個……吃點?!崩捎魤m將饅頭包子塞進小寶懷里,轉頭就走。 “誰打了你?”小寶眸間帶著星星之火,拽住郎郁塵問道。 “一個寂寞的瘋子,沒事,我就是臉朝地,丑了點,嘿嘿……”郎郁塵干笑了幾聲,那腮幫子腫的更厲害了。 “我知道了?!毙毸砷_手,垂眸輕聲道。 郎郁塵風馳電掣般的朝絕塵閣跑去,這個愛看美男的家伙卻沒有回頭看看身后那滿目赤紅的人。 ※※※※※※※※※※※※※※※※※※※※ 小寶: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 郎郁塵:在夢里! 小寶:你怎么知道? 郎郁塵:搭訕不都這么說的么? 馬丁凌:我也在哪里見過你! 郎郁塵:對,好賤的賤! 馬丁凌:傻缺,放學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