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京
皇后高高興興地寫了家書,又吩咐宮人好生打點鳳儀宮上下,令內府將小郡主吃穿用度各項都新置辦,歡喜得幾乎有些暈了頭。 大宮女凝香替皇后卸妝梳頭時,見皇后還是高興地用護甲輕輕敲擊梳妝臺,有些氣餒委屈地開口詢問道:“娘娘,陛下說這宮里冷清,孩子少,您為何不趁機留陛下在咱們宮里過夜,若是能添一位嫡子豈不是大喜?!?/br> 皇后頓了頓,情緒也沒什么起伏,摘下護甲,“他的恩情本宮可受不住,凝香,你陪本宮在宮中十幾年了,你可曾見過皇帝對咱們后宮里哪位娘娘留過情?!?/br> 凝香拿著犀牛角的梳子,從發梢疏到發尾,“娘娘,好像不曾有過?!?/br> 皇后側了側首,望著銅鏡里自己逐漸凋謝的花顏,莞爾一笑,“那就對了,咱們的陛下也說得上是個情種,他這一輩子只對兩個人動過情?!?/br> 凝香對這等秘辛既好奇又害怕,悄聲問道:“娘娘?” 聲音悄悄的,生怕說話的氣流晃了一旁的燭火。 “凝香,是誰我不能告訴你,只不過你可以知道,這第一位與咱們陛下兩情相悅,卻被長輩棒打鴛鴦,后來生死相隔;這第二位更是可憐,咱們這位陛下對他刻薄寡恩、處處折辱,那人如今也是死了?!?/br> 凝香歪著小腦袋,很是迷惑,“娘娘,陛下既然動情,為什么要這樣對第二位?!?/br> 皇后起身,攏了攏長發,嘲笑道:“因為咱們的陛下篤定自己再不會動情?!?/br> 凝香不敢多問,喜歡就是喜歡,怎的這世間竟會有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的人。 皇后見她糾結來糾結去,不敢問出口,索性就吐露個痛快,“他啊,太害怕失去,不敢輕易交付真心,拖到最后生離死別,才認清楚一顆心里裝著誰。哈哈哈,你說可不可笑?!?/br> 凝香諾諾的,小聲嘀咕了句“那這第二位確實是可憐人?!北菹乱餐蓱z的,估計心里悔死了。 皇后渾不在意凝香怎么看,今晚她只管高興。端起床頭安神的香片茶,抿了一口,鉆進了早就騰暖和的被窩,又不知道第幾遍叮囑“凝香,你是我宮里的掌事宮女,過幾日小郡主接到咱們這里,你可千萬仔細著,萬不能叫哪個不長眼的虧待了她?!?/br> “是是是,娘娘,您就安心吧,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br> 皇后驕蠻地哼了一聲:“誰說養娘沒有生娘親,本宮偏不信?!?/br> 月灑西窗,樹影散亂,春末之際微寒的風里夾雜著縷縷暗香,蕭定捧著手爐批閱太子揀出來的幾本重要的折子。 部分折子上面有太子的朱批,蕭定大略一看,有什么不足的補充一下。那些完全沒動過的,大都是太子還尚未能處理妥貼的,他親自來處理。 有一本匈奴派使節朝見天朝的折子,他總覺得那里不太對勁,下巴擱在手爐上尋思了半晌,大略翻看了一番,還是扔在了明天要轉給禮部那一摞里。 為的不讓朝臣猜忌,父子二人的筆跡如出一轍,根本不能分辨。 夜色已深,喝過安神的湯藥,靠在床頭軟墊上百無聊賴地翻看奏折,希望從那些瑣碎的文辭華章中找出一字半句有用的訊息,越看越困但還是拖延著不肯睡去。 夢里,總能看到那人來了又走,空歡喜一場,傷神又傷心。 數百里之外的嘉峪關,高頭大馬上端坐著一位穿青衣,戴斗笠的青年人,行在整只商隊的最前列。 一陣風自峽谷中穿堂而過,兩岸峭壁積雪未融,狹窄的行道上覆蓋著厚厚的冰層,風中似乎帶著冰渣,吹得人面上生疼,懶懶地縮起脖子,勒緊了馬韁謹防馬蹄打滑。 為首的青年腰背挺直,手執韁繩,并不做畏縮緊張之態,端一副好儀態,顯然對這危險的路況不以為意。 風掀起他面前斗笠的輕紗,柔軟似霧,露出青年的面龐,劍眉星目、眉目如畫,說不盡的英武俊秀。 可惜面若桃花卻神情嚴肅,墨玉般漆黑濕潤的星目中散出寒意。 修長的手指將礙事的面紗別到耳后,側身從馬鞍上掛著的小竹框里拎出一團黑乎乎的毛球 ,他有些愣神,完全不知道怎么拿捏小團子比較好,最終手指從后頸rou挪到兩只小爪子下的腋窩處,輕輕握住。 小東西才停止了撲騰,水汪汪的圓眼睛盯著人看,微微一歪頭,毛絨絨的大耳朵也隨之一晃,濕乎乎的小鼻子呼出白色的水霧。 找出先前煮好的牛rou,捏碎了以后,任由小家伙在指尖舔舐。用面頰輕輕蹭了蹭小奶狗還未曾豎起的大耳朵。感受到皮毛之下散發出陣陣暖意,便勾了勾嘴角。 又攏起掌心聚了些清水,讓小家伙吃飽喝足之后,輕輕放回鋪滿干草的小竹籠。 這只獵犬毛皮漆黑如墨,眼珠色若琥珀,實在是個稀罕品種,是臨別時江無塵送他的別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