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華氏在心中不歇嘴的咒罵著大房,跟前的小丫鬟不懂那么多,卻天生曉得趨利避害,即便是華氏將自己滿腔憤懣掩飾得極好,仍舊是被那丫鬟覺察出來,直嚇得渾身顫抖。 她身后的管事婆子劉mama,看這孩子都快嚇哭了,有幾分于心不忍,便揮揮手讓她自行退下,俯身在華氏耳邊輕聲道:“夫人,這事本就與我們無關,何必要蹚這渾水?老夫人不喜大房,您就好生坐山觀虎斗,等她二人斗得兩敗俱傷,不就是您漁翁得利嗎?” “劉mama你這話可就不對了,”緊跟在華氏身后的一個青衣丫鬟水瀾,,冷眼看著劉mama,插嘴道:“大夫人孀居已久,又是久病之身,連中饋都是我們夫人在管,如今替她待客,又有何不可?” 華氏此時正心氣不順,偏生劉mama非要同她唱反調,當即便是怒火中燒,一點不顧及劉mama管事mama的面子,當著后頭好些低等丫頭的面,便是劈頭蓋臉的一巴掌,直把她打得趔趄一大步,冷聲道:“不過是個奴才,仗著幼時奶過我,便妄圖對我指手畫腳?你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劉mama歪頭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華氏,她的唇角被打得開裂,沁出絲絲鮮血,華氏一字一句如同利刃,在她心上狠剜一刀,近乎鮮血淋漓。 華氏被她這眼神看得心頭發虛,怒火更甚:“來人吶,將她架著給我狠狠的打!” 劉mama被推倒在實地上,臀部朝上,身邊一左一右兩個丫鬟將她死死摁在原地,另一個高大的婆子雙手抱著刑杖,棍棍到rou,一點不曾因她是管事mama,而手下留情。 劉mama承著痛,吃力的仰起頭,死死的盯著正堂高懸在前門的匾額,上面是不知道第幾任衛國公所書的字,‘家和萬事興’。 忍不住‘嗤’一口吐出滿嘴血來,劉mama滿頭痛汗,悶在口里的慘叫聲宣泄而出,華氏有意不叫人堵她的嘴,原先聽不著她喊痛倒有幾分不悅,這會兒聽到了,只覺得通體舒暢,連帶著在大房那處受的氣,也都順了,臉頰上揚起一抹癲狂的笑意。 若是阿芙房里的幾個丫頭,瞧見這會兒的華氏便會發現,有些東西真的是會遺傳的,比如說刻在溫克謹骨子里的暴虐。 不過是二十杖的功夫,劉mama的叫喊聲,求饒聲,漸漸弱了下來,等人伸手去探時,已經有氣進沒氣出了,華氏這才擺擺手讓人停下。 劉mama歪著頭躺在地上,看不出死活,被打得皮開rou綻,半個身子都被血水浸透了,濃重的血腥味散出去老遠。 華氏看她這幅模樣心生厭惡,卻又莫名心虛,強撐著嗤道:“你不是向著姜莞淑嗎?那你便去她青霄院門口跪著吧,求她收留你,你看她敢不敢要你?” 話音剛落,后頭的幾個丫鬟便涌上來,壓著她要往大房在的東廂去。 劉mama任由她們拖拽著,心如死灰,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自小帶大的姑娘,當真如此狠心絕情,她是瑕月院的管事mama,青霄院怎么可能會要她,她若在青霄院門口一跪,她還有何臉面回瑕月院。 華氏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水瀾與劉mama不合已久,華氏不知道的是,她是從周氏的上房出來的,本意是給溫廷鴻做妾的,誰知這個劉mama看起來不聲不響,卻是個狠角色,水瀾在二房待了將近一年,臨了溫廷鴻外放出去,都不曾尋到與他獨處的機會。 可劉mama千防萬防,防不住華氏是個沒腦子的,旁人攛掇幾句便信,水瀾不過是借著旁人的口,編造了幾句劉mama與青霄院小廚房的小丫鬟關系親近,華氏便自動自發認為劉mama背叛了她,越來越提防她不說,慢慢的竟與水瀾親昵上了。 這一回倒不是水瀾算計好的,她也沒想到,華氏的氣性竟然這么大,不過,既然天都幫她,她自然不會再給劉mama翻盤的機會。 當即便著人堵上劉mama的嘴,將人扭送去了青霄院。 華氏看著劉mama淌的一地血,目露嫌惡,轉臉對著水瀾招招手,說:“大姑娘不是在芙蕖院當善財童子嗎?你領著底下的小丫鬟一塊兒去吧,記得要多些,這個月你們的月例我就不發了?!?/br> 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劉mama趕下臺,水瀾尚且有幾分沾沾自喜,回頭便聽到華氏的吩咐,白皙的鵝蛋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怪不得是窮翰林出身,怎么不摳死她得了! 青霄院 霜眉挨了連翹一記窩心腳,身子有些虛乏,阿芙便留她在芙蕖院歇息了,桑枝又在芙蕖院給下人們發賞錢,身邊便只剩了個粗手粗腳的馬婆子。 阿芙卻也用不著她伺候,自己讓人搬了張美人靠擺在前院的小池塘邊,躺在上頭望著西潛的太陽發呆,姜氏和桂mama守在前門,點算著如流水一般送進來的賀儀,哪家送了什么下回得按這規制送回去,半分不能馬虎。 云香穿著一件素色的褙子,正指揮著丫鬟在井邊打撈午時那會沉進去的西瓜。 阿芙百無聊賴,便看著她們忙活,并沒有錯過云香時不時揉眼的動作,沉吟片刻后,問道:“是云栽沒了?” 云香一愣,以為阿芙怪她無故著素,抓著衣角手足無措道:“回姑娘的話,是……午時過后沒多久便走了?!?/br> “母親知道嗎?” 云香鼻尖一酸,吶吶道:“您進了宮,夫人滿心焦急,顧不上那么多,等您回來又是一通忙活,還沒來得及過問云栽的事?!?/br> 阿芙托腮看著她:“是母親沒來得及過問,還是你隱瞞不報?” 云香沒想到會被阿芙看出來,腳下一軟便要跪,卻被阿芙先開口止住了:“我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用不著下跪?!?/br> 云香吸了吸鼻子,才說:“夫人不愿意再見她,午膳時問過一回,我也只說她被大夫吊著命呢,夫人身子不好,云栽與夫人這么多年感情做不了假,我擔心,夫人知道她的……,會傷心?!?/br> 阿芙聽著,卻忍不住嗤笑出聲:“這么多年感情也不妨礙她背叛呢?!?/br> 云香被堵得啞口無言,木然的站在原地。 阿芙翻身背對她,軟糯的嗓音聽起來有些絕情,卻帶著微不可察的柔意:“府中若無大喪,不可著素,許你穿這一回,下不為例?!?/br> 云香正以為自己要被發落了,沒想到阿芙卻是重拿輕放,正要答應時,又聽她說:“還有,趁著月色把她送出去葬了吧,你去管桑枝拿我的牌子,法事是做不了了,便讓她入土為安吧,若我母親再問起她,你就說人被我帶走送去莊子上了,若母親要見她,便讓她來找我?!?/br> 聽著這一條條妥帖的安排,云香心中不是沒有觸動,如今人人都在說,大姑娘早已經不同以往,萬mama那么個大活人,說殺就殺,還有她院里的桑柔,也是死得莫名其妙,實在是心狠手辣。 可如今在云香看來,她也不過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罷了,看著像個刺猬一般,豎著渾身的尖刺見一個戳一個,實則對著自己身邊人,再溫柔不過了。 云香正給阿芙端西瓜,院子外頭卻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桂mama和姜氏不得空,云香只得端著盤子,往門口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個瘦弱的人影被四五個丫鬟拉扯,強摁著跪在青霄院的正門前,細細一看,竟是二夫人身邊的管事mama。 云香下意識往旁邊一站,這一跪若是跪在她跟前,怕是要折壽。 這事她管不了,只能去請阿芙。 看到阿芙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強押著劉mama過來的幾個丫鬟朗聲道:“奴婢見過大姑娘,”華氏雖不是個人,但她向來不會給旁人詬病自己的機會,禮教禮數向來做得盡善盡美,連底下的人也是這般管教。 阿芙瞇眼看著她們來路上蜿蜒的血跡,指了指跪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劉mama:“二伯母這是做什么?” 膽子稍大的一個丫鬟站出來,說道:“我們二夫人聽聞劉mama與大夫人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以母女相稱,心疼劉mama一大把年歲了母女分離,便令奴婢幾個將劉mama送來,讓她二人母女團聚?!?/br> 云香蹙眉道:“二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大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雖然不一定都是老子娘健在的,但也是知道底細,有名有姓的,不可能憑空冒出來個人便是劉mama的閨女?!?/br> 方才說話的丫鬟接著道:“這我就不知曉了,主子吩咐的事,我們幾個做奴才的便照著做罷了,”說著便把劉mama往地上一推,看也不看她,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我們幾個奴才就給大夫人帶到了,大夫人看著處置便是,我們二夫人別無二話?!?/br> 阿芙倚在門邊,夕陽最后一抹余暉消失于天際,半天的霞光落入她帶笑的眼中,熠熠生輝。 撫掌言笑:“二伯母就是厲害,我們大房什么都沒做,便被扣了個令人詬病的帽子,何不直說懷疑劉mama背主了?” 阿芙示意守在門邊的馬婆子將劉mama扶起來,帶她去后罩房安置,一邊不經意的掃視著陰暗處躲藏的‘耳朵’:“口口聲聲心疼劉mama母女分離,轉頭卻把人打成這幅模樣,嘖嘖,莫不是屈打成招?” ※※※※※※※※※※※※※※※※※※※※ 上一章剪切掉了五百字左右,就文章最后五百字,不影響觀看,有興趣可以回去康康。